《岛屿云烟》桑烛梓火

20、谁曾借着朋友的名义，爱着那个他

　　Ⅹ。忘了吧。
　　各回各家的时候，有人在哭，有人在闹。
　　我默默看着他们远去，看着小刘老师依依不舍的背影，强忍着的泪水最后还是决堤而落。
　　华灯初上，夜意阑珊。
　　未曾感到过这个城市那么美，美得凄然，令人心碎。
　　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与群星拼凑出一个黯淡却明亮如昼的夜。
　　光明会隐蔽光芒，映出阴影，可黑暗却会使微小细碎的光耀眼凸显。
　　正感叹着我真是个哲学家时，身后突然出现粗重的呼吸，然后一股酒味弥漫开来，再然后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那个声音也随之而来:“喂，楚云端。”
　　我回头看他。燕南寒逆着光的样子很好看，刺眼的光亮柔和了他的凌角，看上去亦真亦幻。我说，你怎不回家在外面吓谁呢。
　　他说，楚云端你没吃饭吧，你肯定没吃。
　　我笑，你也没吃。
　　他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说:“走，我请你吃饭。”
　　我低头不敢看他，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好。
　　我不吃饭是因为我看见了桌上不知是谁点的一盘炸蚕蛹……
　　他不吃估计是被他们灌酒灌得太厉害，也有可能是看见了那盘蚕蛹。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估计是三年级。三年级的时候，一次在外面出游野餐，班里有个小朋友带了一盒炸蚕蛹给我们分。我本来就怕虫子怕的要死，所以拿了个最小的。然后拿到手里的时候它似乎还动了一下，我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又不好当着同学面扔掉，就把它放在饭盒盖上，说我等会儿吃。后来，一样厌恶虫子的燕南寒被逼着吃了两个，他凑过来说，味道还不错啊楚云端你怎么不吃？我小声说我觉得好恶心啊。燕南寒说，看你那怂样。然后拿起蚕蛹，扔进了嘴里。嚼了两下之后，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他把蚕蛹吐出来，然后那只小蚕被咬得稀巴烂不说，肠子什么的花花绿绿的不说，光凭它还在一蹬一蹬的小腿儿……反正我跟燕南寒都吐了。从此以后，我俩是谈蚕色变，看见了那玩意就恨不得把前年的晚饭都吐出来……有一次学校组织去看养蚕场，我是各种推脱不去，燕南寒装得跟天皇老子他二大爷似的，说，怂样儿。然后他回来了，说这辈子谁再逼他去看蚕，他就找人奸了他全家。
　　结果，燕南寒特小气地领我去了KFC。
　　我吃了一份薯条，喝了杯牛奶，他喝了杯白开水。然后在服务生鄙视的目光下，他又去要了一杯咖啡。
　　估计是喝了两口觉得苦，那个渣渣拿起我的牛奶倒了进去。
　　他喝了一口，然后看我，问，你要么？
　　我，我……忍住忍住……他是渣楚云端你可不是。我微笑着说:“不要。”
　　他沉默了好久，然后说:“楚云端，你能不能再像江南女子那样笑一次给我看？”
　　我再次微笑，问:“是这样么？”
　　他再次沉默了好久，仰头把还冒着热气的混合物喝了干净，然后摇摇头，说:“对不起。”
　　我咽下最后一根薯条，舔干净唇边的番茄酱，说，喂，燕南寒，我笑给你看就好了，别那样子。
　　我心里说，我看着心疼。
　　然后他看我的一瞬，我再次笑得一如烟雨江南女子般温婉可人。
　　后来，他就那样牵着我的手，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时而有车子“嗖”一声从我们身边经过，卷起几片没扫干净的垃圾袋。
　　我哼着歌，他问我，唱什么呢，我说，忘了吧，这是一条不归路，散了吧，有人要走有人又要哭。
　　他笑笑，拉着我继续走。
　　走着走着我就不走了，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燕南寒的背影。
　　他停住，回头看我，“怎么了？”手还是抓着我。
　　我忽然松开，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燕南寒，给你九年时间，你会爱上一个人吗？
　　他侧着身子，看了我好久，然后坚定地说，会。
　　我笑了笑，蹲下身子，捂住脸，再一次哽咽着说，你会喜欢我吗燕南寒……
　　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拉开我的手，再一次捧住我的脸，问我:“楚云端，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笑得苍白无力，你说过了我们是朋友，你怎么会喜欢我。
　　他忽然笑了，靠我靠的很近很近，他的声音跟在哈利波特的药水里浸过一样，“你还想再试试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然后他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猛地推开他，使得我们两个都坐在地上，我哭着说，燕南寒你干什么。
　　他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说，楚云端，我想起码现在我是不会喜欢你了。我值得更好的，你也是。
　　我说，可是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啊。
　　他看着我，说，你是我朋友。
　　我站起身，说，送我回家吧。
　　燕南寒……你也是我朋友。
　　最后在小区门口分别的时候，我对忽然叫住他:“喂，燕南寒。”
　　刚走出去几不步远的他站住，然后转身，看着我不说话。
　　我轻声唱了出来:“Darling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如开满一树繁花的夏，向我张开了手臂。
　　我走了两步，然后扑了过去。
　　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怎么有点后悔。
　　我松开他，说了句我们两清了，然后迅速掉头跑开。
　　上楼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小区门口吼了句:“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就算是，我也不愿接受了。
　　燕南寒，关于你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它是回忆了，你也是。
　　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亦如此。
　　所以，燕南寒，我用了九年来爱的少年，再见。
　　回忆者，不可留。
　　忘了吧，这是一条不归路，散了吧，有人要走有人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