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捉迷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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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弋在高敏家呆的时间渐长，肢体慢慢变得放松下来。高树于是把餐具交到他手中，叫他自己吃饭。高树会替葛弋夹好菜，全放进葛弋的碗里。葛弋的碗是一个特殊的碗，比高敏和高树的碗都大一号。
高敏觉得葛弋一直在自己家不是回事，况且，她自己养一个儿子就已经很艰难，现在再来一个，还是个残疾，就更加难了。她当然想把葛弋交出去，交给随便什么亲属。可是，没有亲属收他。他母亲那边没什么亲戚了，只有一个大姨，然而那个大姨住在偏远的村里，听说得了重病，起不来炕。他父亲这边的亲戚则是一个姑姑，姑姑家倒是挺有钱的，可惜姑姑人比较歪，以前没少跟葛弋爸面前说葛弋妈坏话，而且语言尖酸刻薄，话里话外嘲笑葛弋爸无能。她是个硬心肠，毒心肠，直言告诉高敏她才不养这拖油瓶，高敏要是非送给她，她就把葛弋送去大姨家，到时候往那一丢，爱谁管谁管。葛弋本还有一个大爷，也就是他爸的哥哥。可惜大爷早年因杀人坐了牢，听说在几年前已经病逝了。至于大爷的老婆——大娘，早就改嫁了，更管不着。
高敏没办法了，就当自己一不小心生了俩儿子，养就是了。
因为带了两个孩子，高敏突发奇想决定把家里改装成非正规不挂牌的托育所，就是专门在节假日帮邻居带娃的那种。反正两个孩子是带，再多几个孩子也不怕，顺便还能赚钱，完美。
高敏本来就没有什么正业，她靠织毛衣赚钱。她的毛衣织得漂亮，织得高级，每件都是限量款。她曾给高树织过一件小狗图案的红毛衣，这一年高树长了个子，毛衣变小了。所幸葛弋年龄虽大，可是长得矮小，给他穿正好。高敏重新又给高树织了一件，这次织了一只小猴。于是属狗的高树穿着小猴毛衣，属猴的葛弋则穿着小狗毛衣。
高敏织的毛衣不分前后，高树喜欢把小猴图案穿在前面，这样自己一低头就能看见小猴。而葛弋则是随机把小狗穿在身前或身后。又因为使用的毛线是水貂绒，织成的毛衣亲肤柔顺不扎人，两个小孩都爱贴身穿，睡觉也不愿脱去。
晚上，小狗与小猴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今天的小狗被葛弋穿在了身后，他背对着高树睡着。
“哥哥，你睡着了吗？”高树用气声问，家里墙壁不太隔音，如果被高敏听见他不好好睡觉，肯定会挨骂。
“没有。”葛弋也用气声回他。
高树觉得听不清葛弋讲话，就翻着对方的肩膀，叫他转过来。
葛弋乖乖转过身，高树看见葛弋的眼睛在睁着。
高树问：“哥哥，你又看不见，为什么还要睁着眼睛？”
葛弋说：“我没有睁着眼睛。”
“你有。”
“没有。”
“你看，你刚刚还在眨眼。”
“我没有眨眼。”
高树吱吱地笑。
“哥哥。”高树笑够了，又问，“你为什么看不见了呢？”
葛弋没说话。
自从他们两个熟悉起来后，葛弋就很少不说话了。只要高树跟他讲话，他都会立刻回答他。有时候，高树其实没有跟他讲话，他也以为是在跟他讲，即使觉得高树的话有些怪，他仍会自作多情地努力去回应高树。
高树推了推葛弋的肩膀。
“哥哥，你睡着了吗？”他曾见过葛弋睁着眼睛睡觉，所以此时的葛弋虽然睁着眼，他却不能肯定对方就醒着。
葛弋还是不答。
高树将耳朵凑到葛弋的嘴边，去听他的呼吸声。葛弋的呼吸很轻缓，似睡非睡。高树移开耳朵，伸手去碰葛弋的眼皮，试图帮葛弋将眼睛阖上。
两根食指在葛弋的眼皮上一按，眼皮自然垂落，将眼球盖住了。高树缩回手，盯着葛弋的睡颜瞧着。果然不出他所料，葛弋的眼皮忽然一掀，大大地睁开了。
高树噗嗤一笑。
“哥哥，你没睡着。”
葛弋的眼睛瞪得有点久，好像在发呆。尽管他的眼睛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发呆，可此时终究是不太一样的，这体现在他的少言上。
葛弋终于说话了。
“弟弟，你玩过捉迷藏吗？”
“当然，上周六我们不是刚玩过吗？”
上周六，家里有很多孩子，都是邻居送来托管的，大家一起玩捉迷藏。葛弋因为看不见，于是跟高树绑定成一组，高树藏身时总要先安排葛弋，高树抓人时，也要扯着葛弋一起抓。有一次，高树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一个孩子。这里是他的家，他熟悉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可是那个孩子，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了。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葛弋忽然朝着窗户的方向走了一步，说了一句，“在这里。”高树往窗边看去，那里有个窗帘，早就被他翻过了，窗帘后什么也没有。葛弋又说，“在上面。”高树一仰头，再次将窗帘一掀，发现了扒在窗框上的猴子一样的小男孩。高树问，“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葛弋说，“感觉到的。”那时高树就觉得葛弋很神奇。
“不是那种，是蒙住眼睛的捉迷藏。”葛弋说。
“那不叫捉迷藏，那不是摸瞎吗？”高树说。
葛弋沉默一阵，继续说道：“那天爸爸妈妈吵架。他问我要不要玩游戏。”
“谁问你呀？”
“我问什么游戏。他说捉迷藏。他捂住我眼睛，叫我数20个数。数完他躲起来，我找他。我数完手指，数脚趾，20个。数完了。他不松手。我拿走他的手，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我也找不到他。他走了。”
“他是谁呀？”高树再次问。
“他是，鬼。”
“哥哥，你在吓我吗？”高树咧嘴露出小虎牙。
葛弋没有笑，也没再说话。
高树贴着葛弋的脸，说：“是不是找到他，哥哥就能看见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吧。”
“那我帮哥哥找。”高树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比你高。”葛弋摸索着抓住高树的手，一手按住高树的手腕，另一手顺着手腕往上，来到小臂，来到臂弯，停住。葛弋比量着手腕到臂弯这一段距离，“比你高这么多。”
高树心想，还没有妈妈高，是一个小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