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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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树牵着葛弋的手，来到自己的小房间。他的房间乱七八糟，堆满了玩具。他带着葛弋跟他一起坐在泡沫垫上，随手拿来一辆玩具小车，在垫子上让小车后退着滑了两滑，然后手一松，小车像只老鼠一样窜了出去，一头撞在葛弋的小腿上。
葛弋的小腿一缩，他像是吓了一跳，伸出手在小腿附近摸索着。
他摸到了硬邦邦的塑料小汽车，将小汽车提到空中，嗡的一声，小汽车仿佛要飞走一样，轮子迅疾转动，声音响彻四周。
葛弋再次被声音吓到，可是他却紧紧抓着小汽车不松手，直到被上了弦的轮子泄掉全部力量，终于化成死物一动不动。
葛弋摇晃着小汽车，听到里面响起喀拉喀拉的声音，也许是里面的零件掉了，也许只是小块的碎塑料，空空的响着，顶撞着，却逃不出来。
高树始终观察着葛弋的行为，他注意到葛弋在做这一切动作时，脸始终是朝下的。葛弋在感受小汽车时，用的是触觉与听觉，他没有对小汽车奉送哪怕一眼。事实上，从他来到高树以来，他都没有跟高树对视过哪怕一次。
高树饶有兴味地盯着葛弋的脸，他忽然抓住葛弋的手，取走他手中的小汽车。
“哥哥。”高树凑到葛弋的面前。
葛弋没有出声，可是从他的脸部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在认真听高树说话。
“你是不是看不见我？”高树如此问道。
葛弋的脸转向高树，他的眼皮抬了起来，他的眼珠朝向高树的脸。可是，他的眼里没有光，他似乎没有情绪。
高树鼓起嘴巴，向着葛弋的眼睛，“噗”地一口气吹过去。他看见葛弋眼皮飞速一眨，然而眼睛却更加执着地朝向高树。然而那口气终是乱了双眼的节奏，在眨眼的间隙，高树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的呆板。好像禽类的双眼，忽闪忽闪，然而缺少神光。
“你要不要摸摸我？”高树说着抓起葛弋的手，放到自己的面庞上。他带着葛弋的手指，一一抚过自己的五官，一一向他介绍。他告诉葛弋，他的左侧脸颊上有一个酒窝，一边说一边拉起嘴角，将酒窝凹出来让对方摸。他又张开嘴，带着葛弋的食指触碰他的牙齿，他告诉葛弋，这是他的虎牙，他只长了一颗虎牙。
“你呢？”高树问坐在对面的人，“你有虎牙吗？”
葛弋摇头。
“我不信，你张嘴我看看。”
见葛弋不动，高树就诱哄对方。“啊——”高树说着，自己张大了嘴巴，“像这样，露出牙齿。”
葛弋却头一扭，视线落到脚边去。
高树这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他的示范完全没有用。
高树并不纠结，让对方看牙的念头转瞬抛到脑后。他眼睛一扫，在箱子底部看到一点红色布料。他立刻将那布料抽出来，在葛弋面前抖了抖，快乐地叫道：“哥哥你看，猜猜这是什么？”
葛弋没有看。
高树继续热情不减地说：“这是我从姥姥家拿来的，是扭秧歌用的手绢。你看这颜色，像鲜血一样红。”高树抚摸着手绢上的刺绣，手绢绒绒的，很厚重，刺绣在中间呈一个圈，姥姥说，这样手绢被顶起来旋转时，就不会飞出去了。
高树喜欢这个手绢，他伸出一根食指，将手绢像盖头一样盖在手指上。他蜷起其他指头捏住食指周边的布料，整个手顺时针旋转到一定角度，猛地逆时针发力。食指以外的指节松开对手绢的牵扯，食指则如舞者的金鸡独立，飞旋起来。
手绢像裙摆一样舞动起来了。
旋转，旋转，红艳艳的伞盖越升越高，终于像飞盘一样平展展地浮在空中。
高树一手顶着手绢，一手去摸葛弋的手指。他抓住葛弋的食指，让那食指跟自己一样竖起来，直指天空。他一边维持着手绢的旋转，一边小心翼翼将手绢往葛弋的食指上放。
成功了。
手绢成功着陆在葛弋的食指上。
它还在旋转着，舞出红色的残影，还有金色，那是刺绣的颜色，全都模糊成一团，只顾旋转。
只是因为葛弋手指一动不动，手绢渐渐失了力量，旋转渐慢，裙摆飘落，最后，如盖头一样将葛弋的手彻底盖住。
“完了，停了。”高树惋惜地说。
他将手绢拿回来，展开了看一看，忽觉手绢很像什么东西。他看看手绢，又看看葛弋。葛弋的无眼神交流让高树感到缺了点什么。他灵机一动，忽然将手绢盖到了葛弋头上，遮住他的眼睛。
“你好像一个新娘。”高树惊喜地说。
之后，高树就跟葛弋玩起成婚的游戏。他叫他“哥哥娘子”，他说自己是他的“弟弟夫君”。那时的他不懂“哥哥”与“弟弟”并不能做形容词，也不懂“哥哥”与“弟弟”并不能成婚。
总之，高树玩得很高兴，很无忧无虑。他不知道之后葛弋会在他家待上很长的时间，他本以为葛弋很快就会离去，因此他很珍惜这短暂的相处时光，他喜欢这个新鲜的，跟其他小伙伴不太一样的新伙伴。
高敏回家时，看到的就是无知无觉玩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充满童真，然而她感到忧愁。
她在给两个孩子准备中饭时，意外得知了葛弋看不见。她听了一惊，她从没听说过秀梅的孩子有问题。而且，她以前在楼下见过葛弋，那时的葛弋是看得见的。
高敏问葛弋是什么时候起看不见的，她疑心是自己家风水不好，人家好好的孩子，一来到自家忽然就失明了？
葛弋并不说话，只拘谨地坐着，像个受罚的小孩子。
高敏没有追问，叫葛弋吃饭，葛弋也不动。继而想到是看不见，于是拿了餐具，一口口喂葛弋吃下去。
葛弋是个听话的孩子，勺子喂到嘴边，他就乖乖张口。
再后来，高敏就把喂饭的服务转接给了高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