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熄灯》蜃

6、六文钱

　　二妹离开已第五日了。
　　坊间渐渐开始有了传闻，说二妹紫宵是被真正的采花大盗给捉走了，而上回捉到的那几个，不过是官府拿来交差的小虾米。
　　这传闻简直居心叵测。

　　只是紫宵这姑娘从小就很有想法。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基本上没人能劝得了。
　　当然，她从来不发脾气的。因她只要哀怨地看你两眼，这世上便没什么人能顶得住。

　　张姨娘哭得眼都肿了许久。
　　于是我终于知道，原来紫宵离家出走，泰半还是因为她。

　　却说城东郊外有个翠玉山庄。
　　翠玉山庄的庄主是鼎鼎大名的朱翠玉。朱翠玉此人原先不叫朱翠玉，只是翠玉山庄的一个小仆，至于他原先叫什么，甚至于是不是姓朱，都是没有人知道的了。
　　只是后来他竟不知怎么的博得了老庄主夫妇的喜爱，他们膝下无子，便收养了他，而他也二话不说，当即连姓名都改了。
　　其后，翠玉山庄竟在朱翠玉的打理下，愈发蒸蒸日上，名头响亮了。

　　当初张姨娘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实是想提醒我防着点燕戒的。
　　我而今想起这么个人来，心里自然一个激灵，“姨娘给二妹说了这么个亲事？”

　　我阿爹面有难色，我便知道不用问了。
　　当初为了扶正不扶正的事，我爹是对张姨娘让了步的，说往后二妹的婚事，大体都听她的。

　　“所以二妹为了不要嫁给这姓朱的，就离家出走了？”小气鬼一边练剑，一边问我。
　　“是啊。”我叹口气，“也难怪她如此坚决了。”
　　“那人有那么不好么？”小气鬼不明白了——他其实，也没明白过几回。

　　那位朱翠玉，自从正式入了朱家的籍册，虽然尽心尽力服侍养父母，可老庄主夫妇的身子却越来越差，有一年冬天，竟没有熬过去，双双撒手归去了。他继承了这偌大的翠玉山庄后，除了打理生意，也曾娶过两任妻子，俱是大字号的千金小姐，可两位夫人过门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有人说，这个朱翠玉，是天生的煞星，所以才将父母妻子都给克死了。
　　这种事，我爹这人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不明白的是，张姨娘向来那么伶俐，怎么却会瞧上这门婚事。

　　“你呢？……你也相信？”小气鬼问我，语调里，似乎竟带了点忐忑。
　　我猛然想起当初王婶对我说过的，小气鬼小的时候侯府曾被仇家灭门的，而他是唯一一个逃过一劫的。
　　他……他难道也觉得自个儿是那什么天生的煞星？
　　“……”我只能咧咧嘴，“都是些有的没的，听过就罢，谁会当真呢？”

　　小气鬼不说话了，歇了口气，便继续专心练剑。

　　这一天日落时分，终于有了好消息。
　　竟还是穷鬼朋友带来的。
　　紫宵已被寻着了，而今她正在渠安州的一家客栈里。
　　说实话，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是很感激穷鬼朋友，呃不，柳画风的。他实在当得上大侠二字。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与他一点干系也无，他却马不停蹄，劳心劳力地帮忙，即连他自个儿的事都差点耽误了。

　　我原本还想留他吃顿饭，好好谢谢他，奈何我才不过回了一趟燕府，把这消息告诉阿爹他们，到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离开了。

　　那天晚上小气鬼喝了三碗酒，我一进院子，便瞧见他坐在檐上。
　　这是什么坏习气？练武的难道没事就爱上屋顶？

　　他仿佛也瞧见了我，倏忽间跃到了我面前。
　　我想起柳画风那个要命的约会，“他已走了？”
　　“对，他必须走了。”小气鬼叹了口气，他离得我很近，我几已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你不好受，就多喝点罢。”我想我真是脑袋坏了，竟劝他多喝酒，只因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什么好酒，这种时候若再是悭吝自己，倒让我也有些难过了。
　　“娘子，你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对我道，“一个人一辈子喝的酒都是有定数的……所以我……正该留着那些，等高兴的时候再喝。”
　　“好，等下回柳大侠来的时候，你们再喝。”

　　于是我瞧见小气鬼一向好看的眼里，渐渐氤氲出水气，他唇角上扬，给了我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后来我又想起件事，只因我原本想好要送柳画风一份大礼，而今我为了二妹的事却半点没顾上他，这倒是大大的不对了。
　　可小气鬼听了却摆摆手，仿似毫不在意，“何必与他那么客气。况且我已送了他一柄趁手的剑，横竖我也没什么用处。”
　　他虽是这样说，但我瞧他房里依旧还挂着他母亲给的那柄宝剑，想必他是另寻了一把赠人了。但以他平素待人待己如此悭吝，尚能有此一举，已很让人感慨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
二妹不想嫁人，关小气鬼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