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两文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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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气鬼眼角弯弯，睫毛长长，简而言之，生了一双桃花眼。这让我觉得很难办。
因为上回回了门以后，小妹就开始茶饭不思了。
陈姨娘对我说，小妹这是害上相思病了，能不能，有没有机会，看看，啊，也把她带进侯府什么的……
这件事真是让我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我的小妹燕红裳今年才及笄，我其实很能理解她见到生得漂亮的人就害病的习惯。但是我觉得作为长姐，有必要矫正一下小妹的审美情趣。
所以我决定把她接来府里。
岂知我把这事一说，小气鬼就跳了脚，“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他开始掰起手指头，“你小妹来了咱就得打扫客房，王婶必定要加工钱，要是你小妹像你一样喜新厌旧，那就还得置办新的物什，你小妹要是爱吃肉，我们还得买肉，你小妹要是跟你想出门买个什么，难道还让她自个儿掏钱？”
我觉得眼下就应该让小妹来瞧瞧他的模样，绝对的，相思病必定立马好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开门见山，“我觉得我爹想把小妹嫁你。”
于是小气鬼一下子惊住了。
“……”半天，他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如何？小妹她也算貌美如花……”我见他似乎打了个冷战。
“岳父大人抬爱了……”他瞧去似乎颇为艰难，“我娶你一个就成了，多了我可养不起……”
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了，好似我吃他很多似的！这家伙给我吃什么好的了么？他不是还让我练功辟谷呢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气鬼这回真的着了急，竟在院子里蹦来蹦去，停不下来，不停地用手撑着额头。
“对了，就说你不高兴。”到了，他自认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你瞧，你才刚过门几天，哪有那么快就娶妾的，太不给你面子了。”
“这个么，也很寻常啊。”我挑挑眉，“古有娥皇女英共事一夫，那也是美谈啊。”
于是小气鬼像是瞧见了疯子似的看了我一眼。
“你不是正常女人。”他下了个结论，“我跟你说不明白，横竖我不娶，谁爱娶谁娶。”
这下我奇了，“你倒是说说看，正常女人是什么样的？”
于是小气鬼理直气壮对我说，“王叔要是在大街上多瞧了别的女人一眼，都要跪一个月的搓板哩……”
我想他这真是贱骨头，我那么通情达理，他竟然还不知好歹。
后来我表示小妹住过来一切开销我来承担，他终于勉强答应了。
其实我也没觉得小妹嫁过来会是个好归宿，真的，只因我自个已知道自个入了个火坑，难道还好意思坑自己的小妹么？
所以我原本料想，让小妹来了府里，近处瞧清了这“火坑”的样貌，应该就不会再作天作地地要跳坑了。
可是我终究太简单了。
红裳来了头一日，便已强烈地表达了对小气鬼的好感。
“小小姐，你离远点罢，要弄伤你哩。”小气鬼练剑的时候，小妹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一练完剑，小妹就端茶递水，伺候周到，令得王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夫人，小小姐这样，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回头侯爷要借故扣我工钱我怎办啊……”
我只能跟她说，没事，小气鬼扣的那些我都会补给她。
“姐夫好厉害！”小妹围着他，上蹿下跳。
“哪里哪里，还有更厉害的……”小气鬼来了劲儿，也上蹿下跳，嗖嗖就跳上了屋顶。
“夫人夫人，要是屋顶踩坏了咱要去请泥瓦匠啊……”王叔忧心忡忡对我说。
“没事没事。”我只能安慰他，“你要对相公的功夫有信心。”
然后下一刻，我听见咔嚓一声——这就是传说中得意忘形的声音。
于是小气鬼一整天都垂头丧气的。
这种丧气，一直持续到吃饭的时候。
我小妹别的不爱，就爱吃鱼。因为小妹的到来，我让王婶去买了几条肥鱼养着。
小气鬼原本还颇多微词，认为我花自己的嫁妆虽然是花我自己的，但那也是钱，是钱就该省着花。直到我对他说这些我都记着了，以后要是小妹嫁出去了这些咱都从礼钱里扣，他才眉开眼笑了——当然他得先到了那时候还记着这件事再说。
但是我这样一说了以后，小气鬼又矫情了，他觉得既然是给我小妹吃的，而且白日里他又踩碎了三片瓦，那他就不应该动筷。他让王婶给我小妹单独开了个灶，让我陪小妹去吃。
我原本觉得小气鬼虽然小气，倒也小气得很有原则。但是这件事却直接引发了一场灾难。
红裳她虽然爱吃鱼，但她是不吃鱼头的。
在家里的时候，我阿爹一直因为这件事不喜她，时常念叨在嘴边。
当然，姨娘们也是从来不吃鱼头的，我小时候不明白，问王姨娘，她偷偷背着其他姨娘们对我说，你要是吃了一次鱼头，往后就等着吃一辈子吧。
这句话那时候我虽然还不懂，但幸好，我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后来有一次我爹对我说吃鱼头能变聪明，让我吃鱼头的时候，我直接把鱼骨头鲠在喉里翻了个白眼。
我在用生命告诉我爹，我吃不了鱼头。这结果直接导致我爹恨铁不成钢，悲愤无奈之下，只能成为燕家最爱吃鱼头的人。
这当然都是闲话了，闲话少说，而今红裳既然又吃起了鱼，鱼头自然被剩下了。我料想不到的是，这一剩，却剩出了事。
先来说一说我与红裳的这一顿饭。
我对她说，姐夫这人啥都好，就是有点小气，你可别介意啊。
她对我说，不介意不介意，姐夫人好武功又好，简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瞧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咽了口唾沫。
坏了，我想，这比我预想的病得还重啊。
我抹了抹眼睛，“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妹你不知道，你姐夫他，嫌弃姐浪费，差点就要把姐扫地出门啊，姐的命好苦啊……”
这么一来，红裳终于有些急了，“姐，你别哭，别哭啊！”
“他就是个小气鬼啊！你说，姐浪费么？”
“可……可爹也那样啊……我觉得……我觉得姐夫挺好的。”
“……”
她见我不说话，半晌，才怯怯地问我，“姐夫，姐夫不要姐姐了，那……那他还会娶媳妇吗？”
完了。
我心想，这个病我一时半会恐怕还治不好。
但我还来不及担心，那颗剩下的鱼头就给了我点颜色看看。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小气鬼既然和我爹一样，那么他要是爱吃鱼头，我真是一点都不该惊诧的。
可是他比我爹犹有过之。
只因王婶没有立即把那颗鱼头扔了，放了几天被他看到，小气鬼竟然二话不说，吃了。
于是我顿时眼前一黑，真的，我……这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我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渺小，那么无力，过去的那么多年，我简直是白活了。
小气鬼为我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而我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两文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