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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024回:枪出如龙威风八面,魑魅魍魉暗箭伤人 ...


  •   开口发令这人,个头不高,腰长腿短、肩削肚腆,和其他六人一样蒙着脸,身穿黑色夜形衣。仅以外形、装扮而论,很难看出他就是为首的,可当他们的同伙被撂倒一人后,他率先发号施令,还用那双精光如电的利目,理所当然的迅速扫视过其余五人,那五人便立刻四散开来,潮涌一样向桓从容的立足处围绕过去,由此可见,他就是为首的头领无疑了。

      这时刻,桓从容的站位绝佳,左侧贴着墙角,右侧对着空巷,由于右侧的空间不大,杜绝掉了有人绕到他身后发动奇袭的可能性,而且即使敌人分散开来,他需要直接面对的,也只是前方左、中、右三个位置上的三名敌人。至于另外三人,包括‘为首的’汉子都只能站在后排,倘若硬要挤上前来加入战团,反而碍手碍脚,何况刀剑无眼,一旦施展开来,极易误伤同伴。

      桓从容对面的三人,两高一矮,都是肩宽背阔的强健体格,一个提刀,两个握剑。跟在这三人后面的另三人,手里拿的家伙什则全是刀。搞不清是他们的看家武器本就是刀、剑,还是有个别人为隐藏身份、来路,刻意临时改换为之。毕竟,刀、剑这种大路货,只要是会武的,总能来上那么几下,区别仅在于使得是好是赖,不过既然成群结伙,总归势大力强,不缺硬手,个别好赖倒在其次了。

      桓从容的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冷笑,手里的长枪舞动起来,一圈又一圈的在空气中不断的划着圆,脚下的马步虚蹲,虽然未退半步,但全身蓄满劲力,跟上了发条似的,保证随时能够弹射而起,可进可退。

      他这一手空中画圈的‘虚串法’,是枪诀中专破长刀的技法,但实际上绝非只能拿来破长刀,用途还是很广泛的。此种‘虚串法’的中路守得极紧,而且在划圈的线路上虚虚实实,随时可能化虚为实,出枪攻敌,招式含而不吐,外人眼里犹如雾里看花、水中观月,最是叫人难以防范。

      因此,虽然桓从容以一敌三,但在他的枪势面前,这三个敌人中的每一个人,都难免觉得自己的破绽尽在枪尖的笼罩之下。尽管他们全知道桓从容只有一杆枪,断无可能同时刺向左、中、右三个方向,可有谁会希望这样的一□□向的目标是自己呢?江湖人是不怕死的,但并不意味着不惜命,如果挺身而出的结果,是别人斩将夺旗,高歌猛进,自己枪来胸受,流血满地,谁会主动选择替别人当炮灰,当真以为混江湖的亡命徒都是傻的不成?是以,三人统统龟缩防御,没有一个挺身来当出头鸟,率先攻击的。

      局面暂时僵持住了,三敌忽左忽右地调整步伐,边挥舞刀剑仔细防守,边小心尝试缓缓向前。这种蚕食逼近的路数,令桓从容有些狗咬刺猬难以下手之感,无奈之下只得也缓慢后退,维持住双方间的距离,毕竟目下敌众我寡,如果贸然进攻,一旦不能得手,对手的反击必定极为难缠。

      桓从容又退了两步,身形几乎完全进入到了巷子里。这是一条喇叭形的巷子,越往里的空间越窄,使的桓从容对面只能并排容下两个人了,因此三人中的有个使剑的,便不得不落到后排,只能跟着那‘三把刀’一起在后面装装样子,即出不了功也没法出力。桓从容面前只剩下‘一刀’、‘一剑’了,这让他的压力减轻了不少,顿时从容此许,枪尖上的迫力大盛。而他对面的‘一刀’、‘一剑’,平白无故少了个同伙分摊压力,就有些作难了。

      未几,屋顶上传来一阵瓦片的响动声,原来被挡在后面挤不上来的‘三刀一剑’中,已有‘两把刀’分别跃上了两边的房顶,准备从巷子的后部包抄桓从容,来个关门打狗!

      桓从容对面的二敌听见声响,心下均是一阵激喜,但明朗的月光照在他们脸上,除了凶光毕露的眼睛,就是蒙在脸上的黑布,倒是瞧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就在二敌因为即将得势而心思浮动,略微分神的霎那间,桓从容的手腕陡然一压一送,真气猛然吐出,只听‘嗡’的一声大响,枪尖银芒闪动,画出数个白色的残影,几乎同时刺向前方左右两人的双脚!

      由于攻击的目标是二敌的下盘,桓从容自己的马步也压得极低,左腿已经完全蹲下,右腿的膝盖也几乎挨到青石地面上。想来二敌中若有人喜好见机就上、见缝插针,这种时候必然会跳将起来,以刀、剑反砍、刺向桓从容的头部。不过以桓从容现下的攻击姿势,并非没有应对之法,完全可以变招为后手压低,前手拉高,出枪反挑向跳至空中的敌手,以岳飞枪挑小梁王的招数,让敌手尝一尝锋锐的枪头洞入身躯、撕扯血肉的滋味。当然,最终是敌手命赴黄泉,还是桓从容人头落地,就要拼一拼长枪和刀剑,谁更快、谁更准、谁更狠了。

      可能是摄于桓从容刚才的那记鞭枪的威势,想来那个倒在枪下的使剑的瘦子,已是他们中极为厉害的角色了,二敌心里多少有些发怵,加上仗着己方人多势众,还是把求稳放在了第一位,不敢冒险抢占进攻的机会,于是二敌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齐齐后退,只求拉开距离保持自身安全。

      不得不说,从战术上讲,却是他们过于保守了。如果他二人能死撑不退,就算拼却一人受伤,另一人也足以卡住位置。要知道,他们的同伙已然跳上屋顶,随时能在桓从容的背后跃下,进行包抄夹击,那么桓从容必然呈现腹背受敌之势,局面眼看就要急转直下,危机频现,战况对他们那边将极为有利。可是,他们这一退,桓从容的前面便彻底安全了。

      就在此时,后面一侧的屋顶上,一个蒙面的刀客发现下面的同伙不给力,已经不能等了,于是手提长刀,瞅准时机率先跃下,落在桓从容的身后。桓从容的脑袋后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抢在对方将落未落之际,疾速倒身后退,同时手中枪杆急抽回来,以靠近枪尖后的那截枪杆处为抓手,反用枪杆根部猛然点向身后那蒙面刀客的胸口。

      那个蒙面刀客刚从屋顶上跃下,足尖堪堪虚落,腿脚不及发力,无法移动分寸,直如前面没村,后面没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睁睁的看着枪杆尾部就要扎到自己的胸口上。所谓立木顶千斤,虽然不是枪头,一下子送不了命,但被顶一下,绝计好受不了,去掉半条命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情急之下没想到别的办法,只得怒吼一声,赶忙提聚起毕生的功力,尽数灌注到胸前,肌肉也十二分全力绷紧,就待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只听‘波’地一声轻响,如击败革、如捶棉甲,那个蒙面刀客全身剧震,不过到这时,他的脚下总算站踏实了,足尖一蹭地面,全力向后跃开,以期化解掉一部分胸前所承受的力道。但是,只听他口中发出的那声闷哼,以及连串咳响,便可推知应该受了内伤,多少还有点儿咳血,但看他弯腰忍痛尚立得住,可见内伤不算多重,是以没有彻底退出战团,不过话虽如此,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调息缓解的。

      可怜这人连一刀都没劈得出去,就落得个原地受伤的下场。

      虽然又伤一敌,但此时际的桓从容哪敢怠慢,心知绝不能留在原地,否则前面的二敌突进上来,屋顶上的另一个敌人再赶着跃下来进行二次包抄,自己必将遭受到猛烈的合击,搞不好大好年华就交代在这里了。于是,他身形就地一弹,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跳起老高,恰巧落在被他击伤的那人蒙面刀客,方才跃下的那座房屋的屋顶上,就仿佛他二人直接调换了一下位置似的。

      待双足稳稳落在瓦片上,桓从容抬头看去,只见站在对面屋顶上的,却是最开始挑衅他的那个又高又瘦,身形好似长腿大蚊子的,手持厚背□□的家伙。此刻,那个家伙正用恶狠狠的、要吃人似的目光盯着他瞧看。

      不过一会儿工夫,战况已形势大变,除了最早被撂倒在地,到现在也没能站起来的那个剑客外,还留在地面上的五人,包括胸部受伤的刀客,都暂时脱离了战团。屋顶上形成了一个新的战场,桓从容和那个拿□□的‘大蚊子’两厢对峙。

      不等‘大蚊子’反应过来,桓从容左右开弓,脚尖连挑,把几块瓦片踢得飞起来,直射向对面的‘大蚊子’,并接此机会提聚轻功,一跃而起,向对面的屋顶飞身猛扑了过去。

      ‘大蚊子’见状大吃一惊,手中□□使出‘乱披风’刀法,舞起片片刀光,正面劈砍过去,刹时间将飞射到近前的那些个瓦片劈得粉碎。与此同时,他也脚尖连甩,把脚下的瓦片依样踢飞向对面,希望能够起到阻拦桓从容的效果,哪怕一时半刻也好。

      不成想,对于桓从容一跃而过的路线,‘大蚊子’显然预料错了,他以为桓从容的目标是自己所在的位置,可惜人家的目的地在他的侧面,相距不远不近的某处屋顶,因是之故,‘大蚊子’踢出去用以阻挡的那些瓦片,根本不在桓从容飞跃过来的路线上,是以丝毫没能起到阻碍干扰的作用。

      桓从容毫发无损,双足轻巧地又一次落在了屋顶上,由于落足点距离‘大蚊子’颇远,使得对手的□□一时间断然无法攻得过来。趁着对方劈碎瓦片,视线受阻的刹那间,桓从容立刻侧跨半步,马步拉开,右手抓住枪根,左手托在右手小臂处,上身前压,手臂舒展,全力刺出,这一势名曰‘孤雁出群,青龙献爪’,直刺对手胸口!

      在枪法上,这一种叫做单杀,不但充分利用了枪杆的长度,而且还借助了手臂伸直的长度,刺的距离非常之远。此时此刻,桓从容和对手间的距离,恰恰能够扬长避短,将长枪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蚊子’刚转过眼来,就见这一枪来得凶猛,又因为敌长我短完全被压制住了而无法反击,情急之下,猛然化作一个‘铁板桥’,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从而,桓从容这几乎势在必得的一枪,将将擦着他的面门,从他的身体上方刺了过去,一招落了空。

      桓从容心道一声‘可惜’,也不由得暗赞起对手反应迅捷、机智百变,居然就这么躲开了他全力出击的一枪。

      他这一枪是单手刺出,势头已然用尽,无法像平时双手握枪正面扎出时,可以随时后手抬,前手压,把枪头点刺下来,以破解对手的‘铁板桥’招式。无奈之下,他迅速抽枪,只是借着枪头的重量,在回抽的过程中枪头自然下坠,一边回抽,一边顺势划向正做着‘铁板桥’姿势的对手腹部。

      ‘大蚊子’以‘铁板桥’躲过了桓从容的辣手一枪,当然知道枪刃就在自己的脸皮上方。身处险境,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势腿下一松劲,重心直降,人直接躺倒在了屋顶上,然后顺着屋顶的斜坡,滴溜溜滚了下去。

      桓从容的枪头自然下坠,速度却慢了一拍,再无法伤到敌手分毫。等他抽回枪,前手重新握住枪杆时,只听得一阵瓦片乱响,‘大蚊子’已经摔落到了地上,虽然不至于摔伤,却也颇为狼狈。

      仅仅一呼一吸之间,‘大蚊子’就从鬼门关口走了一遭,不禁一阵后怕,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顿时把贴身的衣物都给弄湿了,粘嗒嗒湿漉漉好不难受。

      这二人在屋顶上一番恶斗,踢飞瓦片,上窜下跳,动静大得不但惹得附近的看门狗狂吠不止,也惊动了下面屋子里睡着的、没睡着的住户们。好几扇窗户都亮起了灯,只不过深更半夜,夜静人稀,普通老百姓虽然好奇出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随便跑出来查看,只躲在屋里竖起耳朵细听,等听出外面舞刀弄枪的正不太平时,胆子小的赶紧拉灯睡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胆子大的也不过是靠近窗户,继续听外面的响动。

      那为首的汉子见势不妙,向身侧和他一起在后面压阵的高个儿使剑的汉子打了个手势,又招呼上之前被桓从容在巷口逼退的二人中用刀的那人,‘二刀’加‘一剑’,三人同时跃上屋顶,成犄角之势围住了桓从容。

      留在下面巷子里的,是两个使刀的和一个使剑的。使刀的二人,都吃过桓从容的亏,一个胸口受了轻伤,另一个才从屋顶上滚落下来。还有一个是方才在巷口处,抵挡桓从容的二人中的那个使剑的。

      原来,为首的看桓从容出枪神出鬼没、变化万端,而且下手快稳准狠、异常毒辣,怕只怕再拖延下去,稍有不慎就又要有弟兄挂彩负伤了,于是不愿再有人一对一与之抗衡、对攻,决定以人数优势压制住桓从容的招式变化,再徐徐图之。

      桓从容拿眼光左右一看,对面屋顶上有一敌,他自己所在的屋顶上,左、右也各有一敌。心想念动间,他瞄准距离,脚下先是一个侧滑,站到了屋脊处:对面的敌人离得最远,暂时可以不去理会。左边的敌人距离比较远,优先级不高。剩下右边的敌人,站在屋顶当中间,地势比他所在的屋脊矮了一截,正是那个为首的、使刀的汉子。桓从容认为不管是出于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是擒贼先擒王的考虑,都应该先行把这人拿下。

      想到这里,他故意做势抬腿,似乎要往左边的敌人处迈出一步,正是孙子兵法里的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那为首的汉子正警惕关注他的动向,见此情形,下意识的把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左边的同伙处,正打算飞掠过去,来个合兵一处,以二敌一时,桓从容的长枪已化作铁牛耕地之势,朝着斜下方的他所在位置猛戳,真力鼓荡,枪尖化作梨花三摆头,打的那为首的汉子苦苦支撑,差点儿被逼得重新掉落回地面上去。

      有了这点儿高度上的优势,桓从容连续猛攻了数枪,虽然把那个为首的汉子逼得手忙脚乱,但毕竟没能打退敌手。此时,右边的敌人人已经逼近上来,而对面屋顶上的那个家伙还在虎视眈眈,等待桓从容露出破绽好随时发动猛攻。

      桓从容心知肚明,这个为首的汉子确实手下功夫了得,比起刚才那几位要强上不止一筹,是以也不愿被他缠住,果断舍弃短暂优势,一弓腰,双足全力蹬地,整个人形如展翅大鸟,快似旗花火箭,冲天而起,朝着不远处的两个货箱,凌空飞身而去。

      那为首的汉子,被桓从容居高临下连续攻了几枪,堪堪才守住,此刻已是无力追赶。不过,刚才巷口处那个使剑的,和先前那只被桓从容打落的‘大蚊子’此时正在后方,眼见桓从容冲天跃起,就要落到离他们不算太远的两箱货物处,就打起主意要杀对手一个伏击,瞄着桓从容的落脚处,各自挺刀仗剑赶了上来。

      桓从容人在半空,目光犀利,已经把下面四人的动向全部看在眼里——腰间伤残一直没能爬起来的、胸口受伤还在调息的,都留在了原地,只有‘大蚊子’和那个使剑的,追着他的方向来了,显是打算趁他落下去时,杀他个措手不及。他自然不会就这么落下去被动挨打,称了敌人的心意,于是瞅准范围,半空中手腕一沉,一枪直直朝下刺去,势大力沉,如电掣雷轰!

      那二敌本已扑上前来,却见桓从容枪势凶狠,贯顶而下,脑袋再硬哪硬得过枪头,怎敢硬扛?赶紧止住脚步。桓从容一□□向地面,撑了一下,枪头和铺路的青石相撞溅起一串火花,然后他把腰一挺一弹,便稳稳当当翻身落在三尺开外。

      桓从容落地时,那二敌一发喊,又围了上来。桓从容不急不慢,长枪顶住他们冲上来的线路,脚下左一步,右一步,三两下便又退到了另一侧的一条小巷的巷口处,预备继续利用地形防守反击。

      此时此刻,那个胸口受伤的刀客调息得差不多了,也提了刀迅速赶上来加入二敌。

      三敌见桓从容卡在巷口,知道如果迫近,他一定会再往巷子里退,就又能利用巷子狭小的空间限制,构成正面仅对付一、二人的局面。方才他们这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次总算学机灵了,便只围在巷口处,不敢逼得太紧。

      屋顶上,包括‘为首的’在内,夹攻桓从容的三人,也顺着屋脊追到了桓从容上方两侧的屋顶上,形成三人在屋顶,三人在地面,围追堵截桓从容的架势。

      桓从容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围住?眼角余光瞟到屋顶上的三人包抄而至,身形一矮,脚步一蹬,已经在平地上向前窜出去,枪头飘忽不定,笼罩住前面逼住自己的三人。

      比人数,三个对一个,桓从容自然处于劣势,但是他的这一下进攻颇为突然,以‘大蚊子’为主的这二刀一剑也不敢大意,都不约而同的撤步退开,以期伺机反击。

      借着眼前出现的空挡,桓从容身随枪走,长枪连环刺出,落点虽左右不定,却必定是敌手的破绽所在,或闪躲、或招架,总之对方非得应对不可,逼得三人连连后退。远远看去,桓从容枪出如龙,人随步动,一招接着一招,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招式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艰涩,观之痛快至极。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猛强劲的进攻,是很难长时间维持的,因而以一阵急攻,逼开了身前的空间的桓从容,便左一扎、右一刺,前一突,后一闪,左一晃,右一跨,满大街来回乱窜着和对面的三人展开游斗,也使得屋顶上的三人一时判断不了他的方位,把握不住该什么时候跳下去,才能与下面的同伙一起对他形成合围之势。

      此类运动战,在外行眼里,只觉得乱糟糟的,看不出什么头绪,实际上却是异常凶险。这是因为,战局中的双方,每一个人的方位、角度,以及相应的应对都随时在变化,往往难以静下心来寻找敌手的破绽,纵然有破绽也如同昙花一现,一闪即逝,还来不及反应可能就过去了,根本抓不住,攻防基本都依赖本能直觉和第一反应,战局中的所有人都游走在生死边缘,稍有不慎或者运气差上一分,恐怕就要血溅五步,尸横当场。

      恰逢激斗之中,桓从容出乎意料的枪尖一挑,直奔‘大蚊子’迎面刺去,吓得他赶紧一扭腰,闪避开来,另外两个同伙见了,就想趁机包抄上来。不料,桓从容的这一扎只是虚晃一枪,借势扭头,拖着枪就退了开去。

      他的枪是长兵刃,转身退开时,显然不便于抡圆了掉转一个方向,只能直接拖在身后,调头急走。看他竟是拖枪要跑的意思,‘大蚊子’心知被骗,气劲上头,不假思索地挥刀就追了上去。

      是时,几人打了好一阵子,打出了火气,打得热血上涌,不免多了几分勇猛,少了几分冷静。却不料,桓从容刚疾走两步,突然脚步一顿,马步一沉,又一个反方向转身,脚下侧拗跨步,一个佯败诈回,挺枪反刺过来,顿时一股推山塞海,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扑面而来,枪头寒光闪闪,闪电霹雳般的射向‘大蚊子’的小腹!

      这下子,追击上来的‘大蚊子’,无疑等于往枪口上撞,真是喝西北风堵嗓子眼,倒霉透了。

      这一枪既快且重,狠辣异常,扎来的路线位置还偏低,惊骇之下的‘大蚊子’不但没办法用刀挑开,而且由于发力位置不佳,很难左右格挡,无奈之下,钢刀‘刷’的一下猛力向下斩落,只盼能够压住桓从容的枪势。

      只听‘夺’的一声,刀刃、枪头相击,发出一声脆响,激起一串火花。虽然刀轻枪重,但‘大蚊子’乃全力出手,力道非同小可,还是硬生生把桓从容的这一枪压得低了三寸,低头看刀时,惊见刀刃处居然磕崩了一个口子。明察秋毫如桓从容,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意外之喜,想不到这只枪头初试锋芒便锐不可,嘴角不自觉微弯了弯,暗赞小方真是好手笔。

      心里想着小方的好处,并不耽误手上把持长枪的力道,桓从容的长枪虽然被压低了三寸,可毕竟没被压到地面上去,因此那只长约一尺半的、明晃晃的枪头依然还是直奔‘大蚊子’的身体而来,只是目标下移,从小腹变成了小腿。

      皮肉受苦、性命攸关之下,‘大蚊子’完全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重金打造的宝刀了,拼尽吃奶的力气奋力一跃,恨不能一蹦蹦到月亮上去。只可惜他全力冲上来追击,前力未消,后力不济,根本来不及提聚轻功,只可稍稍蹦跶一下,高度比普通人尚有不及,事到如今,悔之已晚,只求能侥幸躲闪开刺到腿前的这一枪便罢。

      不幸的是,枪头还是擦着他的小腿外侧,连皮带肉刮去了一大块,立时血花溅起,痛的他呼嚎一声,连瘸带拐地退了开去。

      虽然看起来这一枪伤得不算很重,但他本身奇瘦,腿上更是没有二两肉,搞不好这一下子,骨头上都被剐去一层油,因而绝非无碍,好在这种不逞之徒,谁个没有对阵挨刀的经验、带伤混战的遭遇,不至于就此失去战力,但大受影响是毋庸置疑的。

      桓从容那边,则气势大涨、斗志昂扬,毕竟加上前面两个,他已接连伤了七名敌手中的三名,取得重大胜利是不争的事实。此消彼涨之下,对面的三人无不斗志涣散,士气低落。

      就在桓从容志得意满之际,那个为首的汉子站在屋顶上,已经瞅准了机会,不声不响地纵身跃下,悄没声息地舞起钢刀,自上而下向桓从容当头劈下!

      敌人本就人多势众,他这一招又刻意掩藏声息,形同偷袭,歹毒无比,真是无耻至极,把江湖好汉的脸面都给丢光了,不过他们个个藏头遮面,估计也不太在意这些就是了。

      感觉到头上有风,桓从容暗道一声‘不妙’,知道形势紧急,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的时间。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一抽,长枪迅速往后一抛,枪杆离手后,立刻向后一个滚翻,务求先行躲开头顶处的危险再说。

      那为首的汉子身在空中,看见地面上的桓从容向后翻滚而去,心里也是大惊不已。因为这么一来,待他落地时,桓从容反而到了他的身后去了,而他人在半空,再无借力之处,也没有可以空中折向的本事,无法调整身体的趋势,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就不得不落空了。

      桓从容在贴着地面一个翻滚之后,再度稳住身形,恰好翻滚前向后抛出的长枪也到了面前,探手一抓,再度握枪于手。这一个丢枪翻滚再抓枪到手的动作一气呵成,倒像事先排练过无数遍,而后到台上表演巧技一般,断难令人相信居然是在激烈的战斗中施展出来的手段。

      这时候,那为首的汉子还在半空,尚未落地。桓从容恨他出手卑鄙,哪会容情?枪杆一挑,长枪自下而上,如潜龙升渊,直奔对手而去。

      这一枪,已成夺命之势!那为首的汉子人在空中,想要发力却脚下无根,加上桓从容的长枪本就比他的长刀更重,双手舞枪也比单手挥刀更有力,更兼桓从容还可以看着他的挥刀线路,先抖动枪杆来拍歪他的刀势,等拉扯开空档后,猛一翻腕,一枪穿胸。

      阎罗面前哪有放过的小鬼,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那为首的汉子终于忍不了,也藏不住压箱底的神功绝学了。他发出一声大吼,如猛虎啸谷,声震四下,猛一扭腰身,在空中转过大半圈,甩起手来一刀旋转着削出。黑夜里,月光下,那把刀上迸发出一圈圈耀眼的银色光芒,扭曲变幻,奇诡难测,也不知是什么奇门功夫,反正铁定不是容易对付的玩意儿。

      面对声势惊人的这一刀,桓从容今日一番恶战,也算是第一次正面遇上一等一的内家绝学了,胸腔里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如同火焰般急不可耐地窜了起来。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真气鼓荡,运行全身,一股精纯无比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地灌入枪身,枪杆如遭雷击一样颤动起来。他后手一抖,枪杆一弹,横拍向为首汉子削过来的这一刀。就在刀枪相交的一刹那,在那耀眼如电光的刀光下,双目根本无法直视,全凭着枪上的听劲功夫,桓从容精准的一个巧翻腕,没让刀劲给削实了,而是浅尝辄止,枪头借助搭乘刀身之势,划过一个半圆,之后陡然间枪势立变,如猛浪千重雷霆万钧,似猛虎咬喉熊罴扑鱼,照着对手身体的另一侧,狠扎了过去!

      似这般以枪头在刀刃上一沾即退,让长刀发力落空,收力无门,而枪头又正好借此机会调转过一个方位,将原本含而不露的内力仿佛洪泄千里般一股脑儿发动出来,以催动枪头急刺敌手的招数,当真凶险至极、猛烈至极。

      那为首的汉子,反应也是快捷无比,立刻一团身,身体在空中旋转的速度突然间加快,手中长刀顺势一翻,以刀背强行撩中了桓从容已经改变方向的枪杆!

      听见‘夺’的一声响,枪杆上传来剧烈的震动,一股雄浑的内劲顺着枪杆直冲桓从容的双手,明显在迫他撒枪,然而怎么可能?颤动不息的木质枪杆本就有很好的化解力道的作用,所以桓从容还算吃得住,只是紧了紧握枪的双手,保证长枪更加稳固。反观对方,同样遭受到猛烈的劲道冲击,却是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那汉子踉跄着地,接连‘登登登’几步向后退开,左手捂在持刀的右手虎口处,双目中的痛苦惊骇之色已然掩饰不住了,由此可以想像得出他的那张蒙面黑巾下,是怎样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但无论如何,桓从容这致命的一枪,还是被他化解掉了。以震裂的虎口换得一条性命,毕竟很值得。

      趁他的病要他的命,桓从容立刻马步向前,掌中银枪一抽再一扎,来如线,去如箭,正瞄准那为首的汉子受伤的右手手腕而去。

      那为首的汉子勉强持刀,已无力再战,只得往后退却,左右两个伙伴见势不妙,齐齐低喝了声,同时冲上前来,就欲帮忙挡住桓从容的进攻。桓从容毫不畏惧,腰部发力,长枪抡了一来,舞成一个圆圈,扫向冲上来的二人。他的枪头上运足了真气,寒芒闪烁,劲风荡起,把满地的石子灰尘都吹了起来,尘烟滚滚,声势惊人。

      尽管见识到桓从容的枪法威猛无俦、难以匹敌,左右逼上来的二敌心下均生惧意,却还是稳住脚跟不愿退,不然便是弃为首的汉子于不顾了。那汉子正以左手死命摁压住右手的虎口处止血,还没缓过劲来,定是握不紧刀的,如何挡得住桓从容的攻势?

      这世上,既然有贪生怕死常情事,便也有仗义每多屠狗辈,况且大伙儿一起出来执行任务,利害相关,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跳不走我,出了事完不成任务,谁回去复命也落不到好。

      右边的刀客,胸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强扎马步,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托住刀背,就要以双手之力去硬磕桓从容的长枪。左边用剑的,剑有双锋,没法照葫芦画瓢去应对,只得舞动长剑,尽力以挑字诀拨开长枪。只是他这般应对,需要非常精确的把握住时机,还得十分老道的运用好手法,一次两次或许办得到,可想禁得住那杆长枪连续不断的左右拍击,就谈何容易了。

      转眼,右边的刀客还能勉强应付,左边这位已一招不慎,手中长剑险些被长枪拍得脱手飞出去,露出好大一个破绽,顿时应接不暇,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桓从容打得兴起,越战越勇,信心也越来越足,只觉得无论是拦、拿、扎、点,还是崩、挑、缠、拨,施展起来无不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反观对手却是士气低落,捉襟见肘,被杀地连连后退,难以招架。

      此一时刻,本来在屋顶上掠阵,放置桓从容跳下去摆脱战局的‘一刀一剑’眼见势头不对,地面上的兄弟似乎要挡不住桓从容了,再顾不得那许多,先后跃了下来,加入战团,四人合力欲先遏制住桓从容的攻势再说。

      刚才桓从容杀得兴起,战成一团,已经没法再顾及到自己脚下的站位了,到此时屋顶上的二人跳下来后立刻眼疾脚快,占据空位,把桓从容围在了当中间。桓从容挺枪正自打得酣畅淋漓,其实并不惧怕再多来两个敌手,只不过出于习惯性,他对出现被围攻的局面异常警惕,毕竟从小到大读过的兵家典籍里,围攻几乎是制胜的法宝,是以想都没想,仗着桓家独步江湖的轻功身法,纵身一跃,再次稳稳地落到了屋顶上。

      这时刻的桓从容,站在屋顶的边缘处,脚下金鸡独立,长枪笔直朝上,摆出朝天一柱香的姿势,俯瞰地面上的几人,自有一副威势逼人、睥睨天下的气概。

      到这时,‘大蚊子’已经撕扯下一截衣袖,把小腿处的伤处草草包扎好了。‘为首的’也止住了血,割了片衣襟,包好了右手。地面上还能动的敌人,加上他们,有六人之多,可气势上却被桓从容一个人压制住了,虽说那六人还算不得落败,但颓势已呈,如此这般再斗下去,也难落得好处。

      正在下面几人犹豫着要如何布局再战时,桓从容的背后不远处的屋脊上,突然探出一条人影。那人看准方位,猛然一抬手,一道寒芒飞射而出,快若奔雷,迅如闪电,直奔桓从容后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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