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玉勒雕鞍》棠未

6、环佩空归（二）

　　吃完饭，付了帐。展昭牵马在路上闲逛。
　　时间还尚早，街上的行人很多，认识他的人纷纷向他打招呼，他带着笑，一一应了。
　　街角有个小女孩，蓬头垢面的蹲在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大概是个乞儿，还那么小，便遭了这样的罪。展昭看见，想了想，到旁边的烧饼店里买了两个饼，举着朝女孩走近。
　　女孩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把手上的饼递到她面前，才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见展昭冲她笑才急急的一把抢过，胡乱塞在嘴里，两个腮帮子圆圆鼓鼓的。
　　展昭也像她一样蹲在地上，支起下巴看女孩狼吞虎咽，等她吃完最后一个饼，才开口向她说话。
　　“你叫什么啊？”
　　“巧儿···”女孩嘟着嘴，抬手抹了抹嘴上的碎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向上，小心的打量着他。
　　“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父母呢？”
　　“死了啊。”女孩漫不经心，却让展昭心里一跳。
　　“那你想不想他们？”
　　巧儿学着他的样子支起下巴，皱起眉头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我不记得他们了。”
　　还是小孩子单纯，忘了就是忘了，不会去纠结这么多。展昭这样想着，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忘了那只白耗子。
　　无声地笑了。
　　“今年上元节你去不去看灯？”
　　“不去！”
　　巧儿干脆的回话让他又是一愣，看出他的疑惑，巧儿接着说，“娘说看灯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的，巧儿还没有喜欢的人···”
　　说到喜欢，巧儿的脸微微红了，过了一会又大胆的看向展昭，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来。“大哥哥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展昭这样想着想起了白玉堂，便微微一笑点头，“有啊。”
　　“那大哥哥那么好看，姐姐一定很好看罗···？”
　　白玉堂的桃花眼浮现在他眼前。
　　展昭禁不住又笑了，“嗯，好看。”好看的紧呢，天下第一风流耗子。
　　“那她也喜欢你么？”
　　“···大概喜欢吧。”
　　“你们会成亲么？”
　　“····嗯···会吧··”
　　“那姐姐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同哥哥一起出来？”
　　“他啊，”展昭停下来想了想，小丫头的问题真多，“他现在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现在回不来。”
　　“她为什么要去那里啊？”巧儿好奇。
　　“因为···”展昭顿了一下，浅浅的笑容慢慢浮现在他脸上，“因为他要准备婚礼。”
　　小女孩的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像一弯月牙，其实她蛮清秀的，长大后或许还会是个美人。
　　“那大哥哥一定会幸福吧？”巧儿仰起脸眨着眼睛问他。
　　展昭失笑，“怎么，这你也能看出来？”
　　“嗯！”巧儿用力点头，小小的手指指着他的眼睛，“因为大哥哥的眼睛里有只有妈妈看到爸爸才会流露出的东西···”

　　“猫儿，”白玉堂站在窗前，透过雕花的窗棂向外望着，展昭缩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在睡懒觉。包大人好容易放回假，不用早起去巡街，他必须把以前每个早起的清晨所错失的周公时间补回来。只是事情总是会有些不如意，比如现在就有某只不解风情的白老鼠在招魂似的叫，一声吵过一声。展昭皱皱眉头，又向被子里缩了一点。
　　“猫儿！”白玉堂叫了几声见他没反应，索性凑过来，对着床上的一坨东西大喊一声，“包大人来了！”
　　包···包大人？！
　　提到包大人总是有用的，展昭在睡梦中就是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一掀被子跳将起来，嘴里还喊着，“属下失礼了！”手上便要去束头发，等他反应过来，向四周一望，哪里有包大人的影子，只有某只可恨的白老鼠坐在床上，忍笑到几乎内伤。
　　“白玉堂，你！”
　　展昭暴怒，把南侠的温润全跑到了九霄云外，只想好好教训这只扰人清梦的白老鼠。
　　躲开朝自己劈来的掌风，白玉堂含着笑顺势一拽他的袖子把他拉下床。
　　“猫儿，包大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圆圆的猫眼怒瞪了他一眼，但无奈被他一吓意识清醒了很多，想要补觉已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头疼的朝凳子上气呼呼的一坐。
　　白玉堂无奈，心里也有些歉意，毕竟没想到包大人的魅力是如此之大，相比之下周公怕是要去撞墙了。他绕的后面拿着梳子给展昭梳头，顺手又往那人嘴里塞了一块点心，才算是安抚下来。
　　一梳梳到白头老，二梳梳到发齐眉。
　　展昭的青丝自他指间流泻，猫儿，你可愿与我白发齐眉？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樽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枝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窗外，是落雪的天。展昭自小在江南长大，记忆里是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漫天的雪纷纷扬扬，雪压梅花。
　　红衣和白衣并肩站在雪地里，几只雀鸟因着他们的到来而惊起，扑簌簌扫落了许多雪。
　　白衣的手环过红衣的肩，稍稍用力那人便倒向他，一双温润的瞳眼正好对上他的，呼吸便是一滞。
　　猫儿，这雪可好？
　　“玉堂···”
　　红衣的话没有说完，白玉堂便倾身压上他的唇，将他的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展昭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犹豫地慢慢抵住他的后颈，小心地去迎接那个吻白玉堂忽的睁开眼睛，片片飞雪连同展昭小小的影子，一同倒映在他的桃花眼里。
　　“猫儿，”他的唇轻轻摩挲过他的耳际，低声对他道，“猫儿，瑞雪兆丰年。”
　　温热的气体扑面而来。雪花簌簌落了他们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