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玉勒雕鞍》棠未

3、合欢

　　猫儿，合欢花都开好了，你什么时候来陪我看花？
　　开封府内一棵合欢树下，一只姓白名叫玉堂的小耗子呆呆的仰望着。
　　展昭在一个月前被遣往西夏，似是有重要的任务，临行前郑重的告诉他，玉堂，等合欢开了，我们再一起看花。
　　可是猫儿，你看它们都开了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西夏里，展昭同样站在一株合欢树下，同样是抬头仰望着，不同的是西夏地处偏远，开封的合欢这时开得正是繁华，而这里的合欢才刚刚萌出红意。
　　他还记得说要陪那人看花。
　　展护卫喜欢合欢？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展昭转过身，他早已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想来那人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
　　李元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嗯，还好，只是看花也要对人，这里的花没有开封好。
　　哦？这是为什么？
　　展昭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迈步向驿舍的方向走去，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中剑穗上那只白玉的小老鼠玉佩微微摇晃，瞬间晃了李元昊的眼睛。

　　展昭的死讯从西夏那边传来的时候，已至暮春。
　　听说那天风很大，一夜的雨后，他院里的合欢落了大半，遍地都是雨零落的残红。
　　开封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唯独那只小白耗子像疯了一样，不言不语，不悲不喜，却不听任何人的劝，只发疯似的把满地的合欢一片片捡起来，在树下挖了个坑埋起来。
　　他旁若无人的做着，白衣上沾了许多泥土，他很认真的捡，直直的把公孙先生看的红了眼圈。
　　他从清晨一只捡到傍晚，直到最后一片也已归位才轻轻舒了口气，不顾那片泥泞在树下坐了下来。
　　仰面仍是晃眼的红。
　　他想那人是绝不会食言的，他说来陪他看花就一定会的。就算有从西夏送来的那只白玉小鼠作证怎么样，他相信他的猫儿，什么东西都抵不过他的一句话。他只是想尽力留住这片繁华，就像留住希望，然后静静地等他来履行诺言。
　　风悠悠的吹落一片合欢，白玉堂伸出了手。

　　展昭伸手接下那悠悠飘落的合欢，眼底是一抹红意。
　　他想，开封快到了花落的时候了吧？今年也许不能陪那人看花了。
　　不过这时你也一定在仰望着合欢想着我的，对吧？即使我的死讯已经传遍京城，你肯定不会信的对吧？你知道我不会食言的。
　　从脖颈上摸索出一根小小的红线，轻轻一拉便出现一只锦囊，他解开袋口把那片合欢小心放进去，将它重新塞回去的时候，他又听见了那阵熟悉的衣物窸窣声。
　　展护卫果然喜欢合欢。
　　展昭没有转身，脸上是一派平静。
　　不知李国主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京？
　　你还不想留在西夏么？那晚硬闯的苦头还没吃够？
　　展昭低头看看剑穗上垂落的红绳，白玉的小鼠在那晚被削去，只留下穿起的红绳，他也舍不得撤，仿佛缺了它，那人的影子便消失了。
　　展昭只是想回京。
　　开封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那里有展昭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有老鼠。
　　李元昊紧紧盯住他的脸，似乎想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玩笑，半晌他才收回目光，遗憾的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猫妖么
　　展昭向他抱了抱拳，还望国主早日放展某回京。
　　你休想！李元昊恶狠狠地道，展昭，我不信我留不住你！
　　红衣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仰面，眼前合欢开得正好。

　　开封的那树繁花终究是落尽了，不管白玉堂怎么想留住也没有用，而白玉堂在花树落下最后一片合欢的那天失踪了，只留下一封短信，告知开封府众人他回了陷空岛，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提。
　　公孙先生捏着那封信，身后的张龙赵虎正将一把沉重的锁横在那门上。

　　第二年春初，开封的合欢又开了。
　　谁也不知道白玉堂偷偷回来了，启开了那把经年的大锁，吱呀推开门，尘埃粒子在空气中游荡。一封信悄悄放在了积满尘埃的桌上，除非展昭回来，没有人会读到它。

　　他不知道，展昭在第二天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通报了包大人并经过四大门柱的一阵鬼哭狼嚎后，终于推开了那扇大门。
　　那封信静静躺在桌上已等他很久了。
　　触手是一片柔软，撕开信封，捏住信底轻轻抖了抖，先是“咣当”一声，白玉的小鼠砸在桌子上，继而是纷纷下落的合欢花瓣，几乎铺满了一桌。展昭捡起那只玉佩重新系在剑穗上，望着桌上的花瓣，笑的一脸温柔。

　　喂，白玉堂，展昭来赴约了。
　　陷空岛青青草地上，白玉堂坐在一株合欢树下，看着熟悉的蓝色身影，却无悲无喜。
　　臭猫，你让白爷爷好等。
　　白老鼠，你难道是等烦了么？
　　怎么会！
　　白衣人拉过他，终是把那人紧紧拥在了怀里。
　　臭猫，还以为你把爷爷忘了。
　　白玉堂，展昭岂是那么薄情的人？
　　呦，猫儿，你终于承认对白爷爷有情啦？

　　话未出口，那人已用手指轻轻压上他的唇，猫儿，莫说了。
　　两片唇终是轻轻碰在了一起，接着是长久的触碰，缓缓地贴在了一起，忽而风落，一大片合欢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身上，白衣与蓝衣相交融。

　　风停了后，蓝衣已靠着白衣沉沉睡去，白玉堂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漫不经心的帮他择头发上的落花。这猫儿怕是马不停蹄的赶来，是太累了吧。
　　目光突然落到那人的脖颈处，细细的红绳似乎牵着什么东西。
　　轻轻拽出来，却是一只小小的锦囊。
　　猫儿也有护身符？
　　解开袋口，把里面的物什倒出来，枯萎了的合欢花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心里一暖，抬头却对上那人温润清明的双眸。
　　猫儿，偷看你白爷爷很好玩么？
　　展昭却不答，反而问了另一句话。
　　白玉堂，你有没有相信过我的死讯？
　　没有，但我害怕面对现实。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猫儿啊，红线的两头，一头是他白玉堂，另一头是他朝思夜想的猫儿，中间是一朵合欢，牵了千年的情。
　　猫儿，白玉堂坏笑，现在你是想跑也跑不了啦。
　　展某从未想过要逃。
　　他这样说着，倾身过去，第一次主动亲了亲白玉堂的嘴唇，而后者一翻身，在他身上撑起手臂。
　　猫儿，小心玩火自焚啊。
　　两颗少年的心，温暖的靠在了一起。
　　合欢，合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