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川渠

15、第 15 章

　　费云帆半途就截到了同样受邀参加酒会的神父，然后舌灿莲花轻而易举就令对方愿意在路边在半夜为他们这对“情之所至的恋人”宣读誓言做一场见证。
　　“好简单！”这是绿萍最终的感言。她跟费云帆都不是基督徒，却在神父的主持之下宣誓成为夫妻，法律上虽然还不是，但如果明早准备齐文件递交到相关部门，中午时候她就可以被称呼为费太太了。不过他们不会准备甚至递交那些文件。只是，她瞪着手上草编的指环，为什么费云帆会这种东西，临时仓促什么都没他就在神父眼皮底下摘了两根草茎现编了两枚戒指，还将酒醉的神父感动住。
　　结束一切回到住所已是夜半三点多，绿萍冲了个澡换好睡衣出来，就见费云帆也一副洗漱后的样子半躺在靠墙的长条沙发上。“你要在这睡？”
　　“做戏做全套，”费云帆开了一盏台灯，趁着那点点灯光看着不知道什么书。“过几个小时我们一起下去用早餐，然后我送你去图书馆。明天可能来不及了，最迟后天晚上，就能一切都恢复原样。”
　　“嗯。”绿萍应声。她操控着轮椅到床边，然后把它固定住，又借着吊环把自己移到床上，一点点把腿摆放好，接着盖上薄被躺下。对于她来说，很费时但也简单的事，明天她都要这样做上至少两回。她听得出，费云帆很担心，他的被台灯放大映满了半面墙的影子僵硬着一动不动，寂静的房间里也没有他之前胡乱翻阅书页的声音，但是很好他是费云帆呐，不会像某些人样贸然上前要求自己接受对方的帮助。
　　绿萍合上了眼，房间里多了个人还是男人，她也很安然，她信赖他，所以今夜必然好梦。

　　绿萍梳洗完毕坐在轮椅上，整理着因为转移到它上面而弄出的衣服褶皱。费云帆今早用的也是她的盥洗室，他出来时的风姿仪态令她眼前一亮，随即想到他的意气风发仅是因为自己接受他的帮助，仅是能够假扮自己的恋人伴侣。
　　费云帆察觉到了绿萍的愣神，也没说什么，蹲下身握了握她的手，与她额头相碰了一下，然后就站了起来。
　　绿萍的愣神并没有太久，在费云帆单手放在她肩头另一手扶着轮椅椅背时，她回握住了对方的手掌。“这戒指是？”交叠的手上，是一对款式老旧的钻戒，绿萍开口不是质问仅是好奇。
　　“草戒指可以应付神父，但楼下那两位起码得给他们看到宝石的戒指，才勉强相信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我昨晚找了找，就找到这么一对，款式有点旧，反正一次性的，勉强用用吧。”
　　“但是怎么看起来像是结婚的对戒？”绿萍有些疑惑。
　　费云帆站在轮椅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你应该记得的，我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绿萍打量了眼自己左手无名指上被费云帆带上的戒指，银亮的白金戒托上镶嵌着朵花，花芯是钻石，花瓣是红黄蓝绿紫色的宝石，有一点点十几二十年前浮夸奢华的味道。那时候他们必然热恋痴缠过才会年纪轻轻就走进婚姻，只是最难是相守两人早已已分道扬镳，这戒指怎么会在这，“这女戒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住院的时候问我抛弃过的最贵重的东西是什么，我的回答是婚姻，你没有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到你的不满意，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费云帆顿了顿，“昨晚我想找对对戒，发现了这个，才恍然。以前年轻幼稚不成熟有自我中心，陷入了爱河就以为从此天长地久又不注意对方感受不会换位思考，结果爱情很快消散两个人相看两相厌于是很快分手离婚再不相见。那段短暂的关系我一直觉得是我人生里不愿回顾最糟糕的时段，看到这枚被主人遗落的戒指，才明白那会儿我不好过的时候她也不见得好过，她是我想抛弃的那部分，而我恐怕也是她想遗忘的部分。”
　　“费云帆？”绿萍轻念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费云帆拍了拍她的肩，“我们下去吧。”
　　出门拐弯没两步就是电梯，还没走到那，绿萍就被一道女声唤住。“绿萍，你怎么会跟费云帆在一起？他怎么会从你房间出来？”
　　听到这么直接了当的质问，绿萍差点失声笑出，左手回转交叠上费云帆的手掌，满意的看着两枚戒指相映成辉，然后示意他旋转轮椅直面自家小妹。“费云帆跟我昨天在神父面前宣了誓。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我早就已经抛开过去，真的已经开始新生活。”
　　紫菱愣了愣，“绿萍，你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费云帆大你那么多，而且他还是我们的小费叔叔呀！”
　　十五岁的差距总比十九岁的差距要小吧，绿萍暗暗吐槽了句。“我还是叫查姆斯送我去学校了。小费叔叔，一切就交给你了！”绿萍促狭的对费云帆眨了眨眼，然后自顾自进了电梯关上了门。

　　不知道费云帆是怎么解说的，晚上一起用餐时候，楚濂说起已经订好隔日的机票。费云帆跟着寒暄了几句，不过绝口不提欢迎再来波士顿或者以后台北相聚的话。
　　用完餐绿萍就上了楼，这周事多荒废了很多时间，她还有两本后天就得还的论文集还没看完。只是今晚注定就不会平静，册子还没看上两页，紫菱就来打扰。
　　“绿萍，费云帆今天说了你们是患难见真情。可是我不相信，你以前那么爱楚濂，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他忘记。”紫菱的眼眶里轻易就蕴满了盈光，给人一种想要爱怜呵护之感。
　　感觉跟紫菱说话就像在说绕口令一样，可是想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绿萍就忍下了心头的烦乱不快，晃了晃左手上的宝石戒指。“或者爱过吧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已有了想要携手未来的伴侣。”
　　“你是为了他的钱么？”似乎戒指的彩光惹恼了紫菱，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她的嘴里蹦出这样句话。“你从来都那么高傲，自以为完美，就喜欢俯视别人，即便是现在这样瘫痪了也还是好像高人一等的样子。费云帆比你老那么多，又有那么多花花情史，你一向自视甚高就算是残缺了也不可能看得上他的。你看这件房里，都是全新的东西，真皮沙发、檀木家具、名牌包、高档文具……爸爸给你的生活费根本不够。”
　　嫉妒心爆发的女人是面目很可憎，但绿萍觉得自己的心态更可怕，紫菱这样发泄的时候，她内心里的感触竟然是她说话竟然用了成语现在还会使用多重复句还运用了排比等的修辞手法。感慨完就是一阵悲伤，这个妹妹她从小看护着长大，百般宠爱小心呵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内心早被嫉妒扭曲。到如今，失望已极，她也无意再掰回紫菱对自己的误解成见，不介意亲自插上一刀，更不在意两人间微薄的亲情是否会就此斩断。“紫菱，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并不一定都为爱而结婚。”
　　“费云帆？”临睡前，绿萍忽然想到个问题。
　　“怎么？”沙发上的男人问。
　　“你现在怎么不抽烟了。”她记得书里的他是个爱抽烟的男人，而这边的她也见他抽过。
　　费云帆的声音闷闷的，“戒了。”
　　直觉的，绿萍就觉得原因与自己有关。“为什么？”
　　“有回，我在你面前打开烟盒，你皱了皱眉头，然后我点上了烟抽了一口，你用手扇了扇身边的空气大概味还是很大你就跑去隔壁了。”费云帆沉默了许久才说话。
　　半梦半睡中绿萍听到的这番话，然后被惊醒了，这是她不知道完全没印象的事。因为这个送走了紫菱跟楚濂后，绿萍没有把那枚戒指还给费云帆，而他也不曾问她讨要。
　　“妈，我叫紫菱带回去的花旗参你吃了么？”紫菱回去没两天，绿萍就打了电话给舜涓，旁敲侧击的问了些话。临行前特意嘱托过两人，自己与费云帆的事希望能够亲口当面告诉家人，她实在怕紫菱多嘴说漏了，本来就是个谎言，到时为了圆谎又得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家里其它一切如常，紫菱照旧拿着父亲给的大把零用钱玩乐着，父亲也只以为紫菱是去波士顿玩玩散散心顺道看看自己这个姐姐，而楚濂是不放心她一个小女孩人生地不熟到处乱跑。只有母亲因为心因性的心跳有些失衡在吃药调养，不太放心但只能找几张食补配方买点营养品多打打电话聊表孝心了。

　　“费云帆，这个给你，你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某日晚餐过后绿萍递了本书册给费云帆，是那本该藏着掩着不让人瞧见的书。她收到书那天楚漪也看到了，她能看见上面铅字，不过在她眼里那就像本少女情怀的爱情小说而已；车祸之后医院里费云帆拿回给自己时候他口中称它为书，因为是私人物品他就没有翻查看。就像那些玄幻奇侠偶像剧，这书似乎只有有缘、命定、关键之人才看得到，像自己这个女二，还有费云帆这个男一。
　　费云帆他的好她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毁坏他心中她的形象，令这段无望的爱情早早枯萎，那些温情她是舍不得，可她确定自己无法做出回应，那么何必困住对方。比起忧郁痴情只为她的费云帆，她宁愿看到的是欢乐快活花花公子版本的费云帆。
　　绿萍没有去猜测费云帆看完书之后的反应，隔天早餐时候就能看到了。可是想到费云帆知道他曾经可能拥有的另一种可能，绿萍就心乱，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于是起身决定去厨房倒杯牛奶助眠。下了楼注意到客厅里亮起的灯光，绿萍临时改了个道，却看见费云帆西装革履酃拎着个小皮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你要出门？”
　　“法国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一趟。”费云帆背转过身避开绿萍打量的目光，把脚边的拉杆箱交由查姆斯，又跟维罗妮卡交代了几句，然后才回头跟她说了句“早点睡”。
　　绿萍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她相信他不会对自己撒谎，那么法国公司就肯定是出了点问题，只是问题想必也是小问题根本无需大老板驾临，他的离开只是在逃避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