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川渠

14、第 14 章

　　过了两日，管家司机重又上岗。当初为了私隐考虑，聘请的几人都不懂中文，费云帆也没有做什么介绍，所以在他们眼中，这两男女客人就是对陷入甜蜜而苦恼恋爱的小情人。紫菱对于日常用语都得缓速且重复数次方听得懂，故而对于那些言语没什么异议，而楚濂基于内心的渴望并没有去纠正，绿萍是尽量的眼不见心不烦，更何况这两人间的情愫已经到达除了当事人一个劲儿在否认旁的人都会“误会”的境界了。
　　只是紫菱不改心意，还是想让爱于她，见缝插针的表示自己与楚濂并无不妥，他与绿萍是多么相称——因为在她眼里楚濂最是优秀不过，谁都该爱上他。绿萍哭笑不得下，只能拜托费云帆多给楚濂安排点节目，好让他不被洗脑而再次来纠缠自己。
　　“要不要帮忙？”又无意中目睹了一场“姊妹情深”后，费云帆这样子问道。
　　“怎么帮？”绿萍疑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妹妹的想法思路逻辑，他怎么会有法子？
　　费云帆将自己的咖啡杯与汪绿萍的碰到一起，“我，跟你！”
　　绿萍低了头抿着咖啡，耳朵尖微微发烫，他只说了三个字，简洁干脆，偏偏她就是懂了。“我论文结尾要修改下，先回房了。”

　　西方人崇信宗教，绿萍安然于现代社会的科技并无什么信仰，但生活艰辛有点精神寄托总是不错，周末有时就会去教堂看别人做礼拜。神父自是不介意陌生人的到来，发展教徒是他的工作之一，于是在没有教徒告解的时候，也就信仰与哲学进行过两三回的交流讨论。
　　周末再次去了教堂，礼拜的那些唱诗、诵经、祷告、讲解福音、奉献等的流程，紫菱并不耐烦听了会就拉着楚濂离了开。下午这儿会有一场婚礼举行，绿萍离开的时候收到了邻座的邀请，那种西方式的披着白纱在教堂里宣誓的结婚画面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自然有些好奇。
　　午餐的时候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费云帆就一通电话出去改了下午的事务安排，然后在她出门前及时将手放在了轮椅的椅背上。出门下了斜坡然后左转右拐又右拐左转，轮椅前进的方向与速率都不在她的掌控中，偏绿萍就是觉得安心自在。“你那样随意更改工作计划不太好吧！”
　　“没办法，我有一大帮好员工。”费云帆轻笑，心情愉悦，“这是你第二次主动约我！”
　　“我才没有。”绿萍否认，她是想他可以陪她一起，可她也没主动去邀约就只是餐桌上那么提了一句，而且，“哪里来的第一次？”
　　费云帆回忆道，“那次，你问我借车。”
　　“那怎么可以算？”绿萍反驳道。然后回头看到了男人闪亮的眼眸，硬生生就转了话题，“你准备了什么贺礼？”她记得那一次，为了低调的考个驾照，她向彼时并不算多熟悉的费云帆借了车来练习，并不是糟糕的记忆但也不算美好，驾照她考出了然而并没有可施为的地方。她也还记得拿到证那天她请他吃饭作为答谢，开了很久的车到的海边只为一餐饭，那时候夕阳渐沉映红了半滩海水，那时候海风轻拂，虾甜蟹鲜鱼美，她知道她对他升起了恋慕之情。
　　“我看你选的是本中式菜谱，就叫维罗妮卡把家里没开封的那套料理搅拌机找了出来，盒子体积有点大稍后查姆斯会开车送过去。”边推动着轮椅边说着话，费云帆心情有些微妙。他与她相识时候，她似遭遇劫难一般情绪起伏失去仪态，后来才知那明明该是她最得意时候，他觉着有意思把几日的逗留变作了三四个月的小住。小住着，她就渐住进了他心里，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漂泊生活他见识过太多类型的女人，她是优秀卓雅没错但也没有出类拔萃到独一无二。他观察她，发现她在旁人面前总是温婉可亲善解人意的，也不是带了假面看得出本性就是那般，只独独对他竖起了尖刺。他想知道为什么，然后发现她被父亲漠视、被姊妹背叛、被竹马欺骗，都不是天下间最悲惨可怜的事，只是她遭遇这些的缘由仅是因为她的优秀。他爱上她，不知不觉里。按正常的情况，她永不可能接受他；但她遭遇了事故，那是他的机会，只是他爱她，愿以她的意愿为先，那么他只能退后一步以骑士的身份守护她。
　　婚礼很简短，神父捧着圣经站在摆满鲜花的宣誓台上，新人笑颜相对说着誓词，然后亲朋友邻送上祝福与贺礼。
　　绿萍喜欢这样的婚礼，没有陌生的熟人和根本不想邀请的人，也没有各种繁琐且没有意义的流程形式，不需要敬烟敬酒敬茶，没纯粹利益非关情谊的红包往来。宾客们送的新婚礼物不见得每件都称心如意，但至少祝福真挚、每样都贴合生活，她送的食谱、费云帆送的料理机，也有人送的食物，还有台灯、装饰的油画、XXX酒店的圣诞大餐预售券、吸尘器、烤箱等等。
　　“你说，我找个人演这样一场，紫菱会不会就放过我回去台北？”饮下第三杯或者第四杯香槟，绿萍觉得自己有些微醺，竟然想出那种法子，还问费云帆。他又怎么可能回答这种问题。可是越想就越觉得可行性很高，“你看，紫菱那么天真，当着神父的面许下誓言，她会真的以为我跟谁结婚了。我不是基督徒。这也不是拉斯维加斯，不把文件递交上去这婚姻就不会生效。”
　　“那么，找什么人？”费云帆肃着一张脸发问，“你在这里没有适合的同学朋友；流浪汉无业游民不要说你看不上紫菱都能觉察出不对；还要口风紧、表现自然，是要请个演员么？”
　　“花钱就能解决的事，不能算事。”绿萍低了声，她想开始新生活，偏偏那么难。
　　费云帆低头看着这个酒精下才会显出脆弱的小女人，他喜欢她坚强的姿态，就算妥协就算示弱也不该是这种自伤的方式。“你觉得这样就真的解决了？”

　　“我好累！”绿萍望着星空，眯起了眼。
　　新人预备明天一早出发做州际旅行，庆祝酒会是彻夜的，费云帆发觉汪绿萍情绪不对时立即找主人家告了辞。上了查姆斯之前开过来的车，考虑到家里的两位不速之客，费云帆沿着公路漫无目的的开了半个来小时，然后在一处星光璀璨的草地边停了下。
　　“累了就休息会儿。”费云帆陪着她在一边坐下，也不在意草叶上的露水或者。“人生旅程悠长，到处都充满了荆棘，随时会遭遇挫折，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也没有人能控制命运。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哭笑怨骂情绪上发泄过后，我们就该直面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你劝我或哭或笑要不要那么委婉？”绿萍隐约觉得这段话耳熟，可能在那本书里看到过吧。“我知道我该走出那件事，我也没有终生不婚的想法，未来那个人我还希望是两情相悦可惺惺相惜的，但是躲开紫菱这会儿的所谓歉疚让爱，找个人来做场戏是最简单直接做法。我的确不喜欢作假的方式，可我更不喜欢陷入那种纠结纷乱的恩怨情缠里，还是被迫的又无足轻重的。”
　　“你没有考虑过我。”费云帆失落心苦于此，他更想成为的是保护者的王子而不仅仅是守护者的骑士。
　　绿萍转头看了他一眼，费云帆席地而坐，她只能看见他的发顶。“你知道我不可能选择你的——你是朋友，你明白我，我也明白你，我希望这种情谊可以茁壮成长可以维持一生。如果转换成其它关系，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它可能变得敏感脆弱多疑，没有足够的养分它会长不大甚至可能就此枯萎。”
　　“你的顾虑只是，我长你十五岁长了你一个辈分，理论上你该称呼我为费叔叔。”费云帆握住绿萍的手，白嫩纤细指节分明又柔弱无骨，像极了她的为人聪颖坚强又纯善。“但你从来都是直呼我名字的。”
　　绿萍将手抽离那个温暖的掌心，她不惯撒谎不管对人对己，那个触感让她心慌。“我叫费叔叔还有一位，大名为费云舟。费云帆，我说的是实话，我不会选你最主要的原因的确就是我希望我们的情谊可以长长久久，辈分之类的算是其次再其次的了。”
　　“那你现在只是做戏而已，也不能选我？”努力了一把还是没有转正的机会，费云帆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不愿对着你做戏，”绿萍皱起了眉，她本来就心软，他这会是愿意无所求的为她，一旦发现她动了心动了情心更软不忍抗拒他了还不打蛇随棍上。“而且我还记得我们初见面，你是绅士外表绅士举动，内里却也有些痞子做派。”
　　费云帆叹了口气，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入了骨髓，她要什么他都会答应。而且人不能有一点儿的错误历史，他的婚史，他的风流记录，令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却不相信这爱是无限期的是无保留的。“我承诺你，我们只是做场戏，他们一离开戏就结束。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做朋友。”
　　没有给绿萍细思考的时间，费云帆直接把她抱到了副驾驶座上，轮椅一收，驾了车往下午那对新人的住宅驶去。
　　费云帆！绿萍想要唤他的名字，却最终只是张了张唇没有发声，她信他的承诺，只是总感觉自己有些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