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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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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两个多星期了,付子升的眼睛一丝要看到的迹象都没有。
付妈妈有点急,付爸爸也经常闷着头不说话,只是有付子升在的时候,两人都会表现得很正常,仿佛只是一家人平常地相处着,对付子升眼睛的事情更是绝口不提,甚至连特别过分的怜惜关照都没有,就像对待一个视力正常的儿子。但私下里,进了房间关上门,付妈妈会唉声叹气:“那医生行不行啊,他不是说过段时间血块会自己消的吗?”
付爸爸也着急,但他比较内敛,而且多了一份定力,他说:“人家只是说有可能……再等等吧,急也没用,再说现在也有阿壕看着……别表现太明显,孩子这样,他自己心里更不好受……”
付妈妈也就没说什么了,跟付爸爸两人叽叽咕咕了大半夜,密谋什么事情似的,然后第二天,两人找个了时间,去了趟新开的楼盘售楼处。
阿壕这段时间都在学车,付妈妈说去哪儿的打车也不如自己开车方便,加上车是现成的。付子升有辆别克就停在车库里,那是当时付爸爸50大寿付子升送的,可那时俩老正跟他闹决裂,付爸爸从来没开过,几年过去了,车款是不新颖了,但车型本就属于大众款的,如今看来也不会显得过时,再者付爸爸也说了:“人家桑塔纳还满街跑呢,这车可比那强多了。”
阿壕其实不懂车,在镇上有车的人倒是有,逢年过节的甚至没车的人租也会租辆好车回去充充场面,但对阿壕来说,都只是车而已,真要分细节点的,就是小轿车和大货车。开小轿车的人都是有钱人,但车型品牌什么的,他都只能听着呵呵笑了。
阿壕学车,也把付子升带着。本来付妈妈说回来替他一段时间,让阿壕安心学,但阿壕只是笑呵呵地问了句付子升会不会不嫌累,付子升说不会,他就说:“我把子升也带上吧,他整天闷家里也不好。”
付妈妈的视线就在两人之间巡睃了好几个来回,然后乐呵呵地答应了。
于是每天上午照常,下午付子升陪着阿壕一起出门。刚开始的时候教练挺不理解,学车后面还坐着个人,但阿壕说那是他弟,他得照顾,一两次下来教练也看出了付子升的眼睛问题,也就没说什么了。加上阿壕学得挺快,基本一教就会,教练还是颇为满意的。只是偶尔开着开着阿壕会回头问:“子升,渴了吗?”、“热不热?”
付子升都会笑笑着说不会。但教练就郁闷了,心想:你这是照顾你弟吗?你都这跟照顾小孩儿照顾你儿子似的。
但他没说破,阿壕也没自觉,于是该怎么样的日子还是怎么样继续。
阿壕能单独上路的时候带着付子升绕着整个市转了一大圈,走哪兴致来了就下去逛一逛,吃点小吃,买点小玩意,然后继续,直到夜里十一二点了两人才回到家。
那天两人都挺开心,到了家还有说有笑的。付子升手里拿着一条手机挂件,很简单就是地边摊的那种,买的时候阿壕说:“子升,我现在没钱,给你买个假的,等有钱了给你买个最贵的,嗯……电视里说的限量版的那种。”
付子升笑着,手里慢慢摸索着,是一块手表样式的手机挂件,付子升问:“你准备买个限量版的手机挂件?”
“手表。”阿壕特认真的说:“等你结婚那天,一定送你一块儿。”他又犹豫了一下,说:“没钱的话,就便宜点的送个,你不介意吧?”
付子升就乐开了。
阿壕牵着付子升的手在人群里慢慢地带着他挪动,付子升安静地跟在后面,遇到人潮挤的时候,阿壕会伸出手把付子升整个圈住,护着付子升往前走。
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但阿壕显得比较粗犷些,加上付子升的心里装着事儿,补什么都不长肉,还有了点瘦下去的趋势,倒让阿壕能整个把付子升护在怀里。
付子升也没说什么,只是眼里明明灭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到了车上,阿壕帮他扣上安全带,自己也扣上,正要发动,听见付子升突然说:“我不会结婚的。”
阿壕一愣,就笑了,呵呵地说:“别傻了,别乱想,过段时间等你眼睛好了,喜欢你的女孩儿能从这儿排到咱家门口。”
付子升嘴角挑了挑,算是一个笑。嘴巴翕张两次却也都没出声。
阿壕其实还不太熟练,加上车上坐着付子升,阿壕开得格外小心缓慢。红绿灯停下的时候阿壕才会抽空跟付子升讲两句,他怕付子升闷,闷了就胡思乱想,他从“这红灯居然有99秒”,到“那边有个人头发都竖了,跟鸡冠似的”……反正红灯一停他就东扯西扯,绿灯一亮,他就赶紧闭嘴。
阿壕没说,但一来二去的付子升也感觉出来了,他弯着嘴角,说:“别紧张,教练都说你开得挺好。”
阿壕正遇一辆越野强行变道插车,但他们车离前辆车距离又近,于是造成了那辆越野卡在那进退不是。
眼见前方红灯二十几秒倒计时了,阿壕汗都快滴下来了。
付子升半天没听见他回话,问道:“怎么了?”
阿壕手里捏着方向盘,不停扫着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把车往后倒,边倒边断断续续地说:“有人想插前面,前面太窄了插不进去,卡住了。”
付子升刚要张嘴,却突然笑了,嘴角越扬越高还有点控制不住的趋势。
阿壕瞅了他一眼,脸上莫名其妙的。等终于走通顺了,阿壕才问:“怎么了?”
付子升微微一耸肩,摇了摇头。
按平时来说对话进行到这就该断了,也许是今天两人心情的确太好,付子升太喜形于色,阿壕也来了追根问底的兴致。
阿壕说:“总觉得你想了什么坏事儿。”
付子升倒也不否认,“嗯”了一声。
阿壕惊讶:“真的想了坏事儿啊?”
付子升忍着笑又“嗯”了一声。
阿壕有一下没说话,车一停他才问:“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
付子升状似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摇头。
两人相处了也半个多月了,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越来越熟悉,但付子升这样的表情,阿壕却还是第一次见。
阿壕看着他,眼睛微微弯着,嘴角翘起,这是付子升真的高兴才有的表情。第一次露出来是在那天夜里,阿壕逗他开心,给他讲他名字的来历。第二次是是现在,期间付子升也笑过,而且经常笑,但都是淡淡的,就像只是礼貌性地敷衍一下。而今天的开心却又不同,多了一丝狡黠,眉梢眼角多了一丝得意。
阿壕也跟着嘿嘿笑着,其实他的好奇心不强,一般别人跟他说的他就听,不说的他也从来不多问,这可以算是阿壕的一个优点。但他边帮付子升解开安全带却边追根问底:“到底什么事儿啊?关于我的?不会是笑我笨吧?”
付子升就哈哈笑了出来,声音带着男性特有的爽朗磁性。
阿壕弯着嘴角,语气却很郁闷:“真不跟我说啊?我可是你哥。”
付子升却更乐了,说:“那哥你先猜猜?”
阿壕就一路从路上的鸡冠头猜到了家里的起居饮食。付子升被他扶着,上楼梯进了门,却都只是翘着嘴角乐,偶尔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么猜来猜去的,阿壕就几乎把他所有的糗事都给打包抖了个干净。眼见付子升都摇头否定了,阿壕就郁闷了,扶着付子升坐到沙发就叹道:“真猜不到了。”
其实付子升就压根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在他心里阿壕就属于那种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人,付子升自认为自己跟他比起来是不够透净的,毕竟他的性取向在那里,他见过的很多场面在那里,城市里的开放,夜生活的糜烂……等等……
付子升刚想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阿壕却突然说:“杜蕾斯?什么东西?”
付子升以为他问自己,只是突然这么一问又让他摸不到头脑,他问:“怎么了?”
“没,桌上放着个小盒子,估计是叔跟婶搁这儿的。你先去洗澡吧,咱俩都一身臭汗的。”
付子升隔了两三秒才“嗯”了一声,站起来让阿壕扶着去了浴室。
躺床上,两人都玩得挺累的,都没再说话。阿壕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却突然听见付子升叫他:“阿壕?”
阿壕一挣就醒了,问道:“要上厕所吗?”
“不是。”付子升的声音带着笑意,但阿壕听得出来那只是付子升平日里敷衍的那种。
“如果……”付子升问:“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的。”阿壕呵呵笑着,刚要安慰两句,却被付子升打断:“如果会呢?”
阿壕就没说话。
夜晚的寂静,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好一会儿,阿壕才说,带着男性的磁沉,和阿壕特有的憨实:“那我就一直照顾你。”
付子升笑着说:“拖着我可找不着老婆。”
“那就不找老婆。”阿壕说。
“不后悔?”
“不后悔。”
薄被抖动,付子升坐了起来。没有开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开来。
阿壕听见他在侧边摸摸索索了好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就问:“弄什么呢?”
付子升的动作就顿了顿,挺尴尬地吸了吸鼻子,伸过来一个盒子说:“帮我打开一下。”
阿壕开灯,就见是刚才茶几上的那盒“杜蕾斯”。
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明显付子升是被外面那层透明包装纸给为难了。他也没问,就帮他打开了,递了过去。
然后就见付子升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四方包装袋,撕开,扯出来一个塑料胶似的东西。付子升拿着它又摸索了好一阵,抖成了个气球一样的东西,然后他对着“气球”朝里面吐了两口口水,随手把它又扔到床边垃圾桶里……
阿壕就愣愣地看着他做着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刚想开口,付子升感应到似的赶紧咳了咳,硬邦邦地说了句:“没事了,睡、睡吧。”
然后摸索着躺下,一副拒绝询问的架势。
阿壕很奇怪,奇怪到几乎想把那盒“杜蕾斯”拿来研究研究,他想着:“难道‘杜蕾斯’就是用来吐口水的?这么无聊的东西也有人卖?还有人买?”
他好奇心不强,却被“杜蕾斯”活活折腾了一晚上。
特别第二天一早,付子升在卫生间洗漱,付妈妈几乎以强硬的气势非要帮他们整理卧室,然后看见垃圾桶的时候那一脸的……尴尬中带着笑意……
阿壕很茫然,茫茫不知所以然。
等付爸付妈都走了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付子升却一脸欣然,说:“他们高兴就行了。”
阿壕更加不懂了,盯着付子升研究了半天。
付子升被他盯得不自在,刚想开口,门铃响了。
阿壕终于收回了视线去开门,付子升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就听见门外一道低沉熟悉的男声:“你好,子升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