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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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付妈妈回来，阿壕问起付爸爸，她说店里还有点生意没处理完，过会儿就到家。
付妈跟付爸在一个小家居城里开了家二手家具店，接收人家收购来的二手家具，翻翻新，或者自己也做几件新的，总之价格低廉，是小老百姓的居家首选。店里也请了两三个伙计，毕竟付妈妈不会这些，付爸爸年纪也大了，有技术没体力，加上个导购小姐，不大的店面倒总共有四五个人在运转。加上付爸爸早年的眼光，在市区和周边也有几处房产，出租出去收收房租的，付家不算大富大贵，倒也富余。
付妈妈在厨房忙着，阿壕在给她打下手，偶尔阿壕会问几句“婶，放这么多吗？”、“这样切？”
付妈妈很耐心地在一点一点的教。付子升也坐在外面一句句的听，然后付爸爸就回来了。
付爸爸朝厨房看了一眼，慢慢坐到了付子升的旁边。付子升笑着招呼：“爸，回来啦”
付爸爸“嗯”了一声，莫名其妙地朝着厨房又看了一眼，咳了咳，挺别扭地问：“今天，怎么样？”想了想，加了句：“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付子升笑着回答。
“好就好，好就好……”付爸爸连声儿说着。正巧付妈妈叫开饭了，阿壕过来扶付子升，两人也就没再就此继续交谈。只是付爸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两人身上。
饭桌上倒还温馨，付妈妈关心地问一些阿壕习不习惯啊，缺不缺什么之类的问题。阿壕都很认真地回答着，其实基本也就是些很好啊都好之类的。一家人气氛融融，可融洽中，却总有股莫名的别扭在空气里弥漫。但这别扭大家也都没说破，东扯西扯的，直到付妈妈试探着问了句：“阿壕啊，你感觉，子升怎么样啊？”
话一出口，氛围就变了。
付爸爸伸向菜盘的筷子还没夹到菜就收了回来，付子升摸索着扒饭的动作也顿了。倒是阿壕，毫无所觉憨厚地笑着：“挺好啊，子升斯文又好说话，还特有文化，今天教了我挺多东西……”
“不是说这……”付妈妈迟疑着：“婶的意思是，你觉得……”
“妈！”付子升突然打断，抬起头偏向付妈妈的方向，眼里明珠蒙尘般灰暗，嘴角却微微翘着，尽量想显示着轻松，“让……我自己问吧……”
付妈妈一怔，接着叹了口气，点点头轻声说：“好……好……是妈心急了……”
于是刚才其乐融融的别扭变得沉默而别扭，付爸爸跟付妈妈都低着头吃着，付子升看不见，也只闷头对着碗，都不再开口。
刚吃完饭，电话却响了，付妈妈接起来，说了几句，就拿了点零钱准备下楼。
付爸爸问：“去哪儿啊？”
付妈妈边穿鞋边说：“芳子妈说楼下有开车来卖西瓜的，挺甜，还特便宜，我去买两个。”
“一个你都提不上来了还买俩，我跟你一起去吧。”
付爸爸说着刚要起身，阿壕赶紧说：“叔，还是我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儿，刚好到楼下也看看。”
付爸爸看向阿壕，阿壕却已经走到门口穿上了鞋，付妈妈也就没再说什么，领着他就下楼去了。
房门关上，只剩付爸爸跟付子升。
付爸爸目光停留在坐那儿一动没动的付子升身上，肚里一番草稿，准备开口，付子升却突然先叫了声儿：“爸！”
付爸爸以为付子升要什么东西，问道：“怎么了？”
付子升却又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直到付爸爸刚想再问，却恰巧又被他截断：“对不起……”
付爸爸就怔了，半天没声儿，随着付子升接下去的话，老眼里渐渐泛开了泪花。
“以后我不会了……我都听你们的……以前是我错了，是儿子不孝……以后儿子不会了……”
付爸爸控住不住，坐过去一把就搂住了付子升。
这个曾经让他们骄傲过的儿子，街坊邻里都艳羡过的儿子，在有一段岁月却叫他们唉声叹气的儿子，让他们狠下心说要断绝关系的儿子，却在不久之前接到电话，看见他躺在医院，苍白的几乎要跟惨白的病房融为一体的儿子……
他在对他们道歉……
可他们又何尝不想对他忏悔。
在那个儿子昏迷不醒的病床前，他一遍一遍后悔自己没有对他多一份包容，他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耐心地教导，多去关心他，也许他也不会一个人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所幸，他还在，还在他们的身边，这就满足了……
等付妈妈跟阿壕回来，见到的就是眼眶微红的父子俩。
付妈妈紧张地问：“这都怎么了？”
付爸爸清了清嗓子，挺不自在地说：“看、看电视，挺感动的……”
付妈妈怀疑地看着他，却也没再继续问，进了厨房切了西瓜，一家人吃吃说说的，倒也缓了饭桌上的尴尬。
趟床上，付爸爸把刚才那事儿给说了，付妈妈听完，叹了口气：“如今，就希望阿壕这孩子能好好对子升了，让子升赶紧忘了那个姓蒋的。”
付爸爸也跟着叹气，没有接话，直到他昏昏欲睡，听见付妈妈又说了一句：“那姓蒋的混球真是……我一想起子升当时的样子我就……”
相对于付爸妈这边的沉重，付子升房里倒是显得轻松。
阿壕在给付子升讲着他在乡下时的趣事，说完了就说他当年小时候的糗事。阿壕的口才其实不好，讲话方式很是直接朴实，说到他名字由来的时候，他说：“其实当年我很不喜欢这名字，刚开始也没感觉，后来读书的时候不知道谁说我，人家都是‘豪’，英雄豪杰的豪，你是土字‘壕’，意思其实就是一个坑，大土坑！当时我听了特不乐意，回家就跟我爸说要改名儿，我爸不肯，我就闹，闹得狠了我爸拿起扫把把我给一顿抽，边抽还边骂：‘啊？！老子还嫌自己文化低不会取名字，特地花了五十块钱请人给你取了个名字，你还嫌弃！啊？！你嫌弃就把老子那五十块钱还回来！还不了你就继续给用着！……’那顿狠抽啊，我到现在都记得，吓得我后来再也不敢提改名儿的事了。”
付子升听着，抿着嘴角，听到最后实在抿不住了，咧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阿壕侧过头，见付子升笑了，自己想想也挺乐，就跟着傻呵呵。
付子升问：“然后呢？后来就没想过改？”
“后来？”阿壕停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他说：“后来也想过……到中学的时候。听别人总‘大坑大坑’地叫，也有不耐烦的时候，特别有次……我、喜欢的女孩子，过来叫了我一声儿‘大坑！’我习惯地应了，然后她就跑了，第二天我听人说她说我傻……”
阿壕的语气挺郁闷，付子升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儿。阿壕看了他一眼，郁闷的心思就一扫而空了，毕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壕换了个口气，接着说：“后来有次我爸喝醉了，跟我就说了，说当时拿我八字去算命，那人说我命里缺土，有豪气，就取名壕，说我什么辈字又好，‘力’，显示有力可借，杜力壕，将来遇到我的贵人，借力登高，大富大贵……我一听这就是骗人瞎忽悠的，是吧？”
阿壕看向付子升。
付子升管自己翘着嘴角，等了等发现没声儿了，就意思意思点了点头。阿壕就笑了，像是自己也想到了什么挺乐。
“那时候我特调皮，又野惯了，趁着我爸的酒劲就打听到了那个算命的地方，原来就是我们隔壁村的。然后有天我放学直接就跑去了，还带了两盒炮竹，蹲他家厕所旁等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见一男的进了厕所，我当时皮，就仗着一股傻劲儿，想也没多想猜着就是他没错了，就点了炮竹全给扔粪池里了……然后就听见那男的在里边儿骂：‘他妈的谁啊！哪个狗生杂种养的！妈了个B的等老子出来废了你！有种别跑！’”
“哈哈……然后呢？你给抓了？”付子升也侧过头，尽管看不见，视线却仿佛落在了阿壕的脸上。
“扔完我就跑了，哪还敢留着，不过后来也有回头看，根本没人出来。不过我想他那一时半会儿地也不好出来了。”
阿壕其实一直在看付子升的反应，他就是在逗他乐。阿壕觉着自己不聪明，但他说话算话。他说子升是他兄弟，他就打心里把他当成亲兄弟。付子升的眼里总有股散不开的忧郁，那么深，那么浓，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怕问了那层忧郁会更浓，于是他不问，但他不喜欢身边的人不开心，而且他答应了照顾子升，他就要把他照顾好，让他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所以子升开心，他就特别地满足。而且他发现他笑起来特别耀眼，牙齿白白的，整整齐齐的，好像每颗都一样大小的贝壳，眼睛也会随之微微弯着，有点弦月的形状，很漂亮。
阿壕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笑起来这么漂亮的人，他也实话实说了：“子升，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付子升沉默着，笑意慢慢地收了。
阿壕见状有点忐忑，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刚要开口补救，就见付子升嘴角又弯了起来，轻轻地问他：“你，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