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付子升做了个梦，梦见初中的时候，他第一次对蒋峰说：“我喜欢你。”那时的蒋峰还很青涩，他却已是无法自拔。蒋峰愣愣的：“你、你开玩笑的吧？”他却很认真：“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然后蒋峰的脸色就变了，很嫌弃，很不耐烦，甚至有点反感，他说：“原来你真的是变态？！”
付子升感觉自己很受伤，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这种心痛甚至持续到他醒来……
他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侧过身想去摸桌上的手机，手伸一半他又躺了回去。半晌呼了口气，笑道：“看来，还是没习惯……”
正巧阿壕进来叫他起床吃早饭，听他这么一句以为他说的自己，迟疑了一会儿问：“我，是不是睡相挺差？要不，晚上我还是打地铺吧。”
付子升一下没反应过来，完全没察觉是阿壕对他那句话的自我代入，他就那么莫名其妙了一早上，直到一家人吃过早饭，付爸妈去了店里，付子升又一个人在沙发上干坐着，蓦地豁然开朗。
那时阿壕正在厨房洗碗，厨房里传来水声还有偶尔碗盘相碰的瓷响。付子升慢慢地摸了过去，也没出动静，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门口听着声音。
阿壕洗完一回头，差点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拿什么东西，说：“怎么跑这儿来了？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付子升摇头，靠在玻璃门框上，视线散在空中的某处，对着他笑：“早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早上？”阿壕犹豫着，想了很久。久到付子升知道他是真想不出什么了，笑道：“别老想着打地铺，睡不好，我只是说我还没习惯看不见东西。”
“哦。”阿壕点头，一想他看不见，又应了一声。过去拉着付子升的手把他带到了客厅，才挺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不习惯跟人一起睡……”
付子升沉默着，沉默地久了，阿壕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看着付子升的嘴角一点点勾起，带着一抹苦涩。阿壕小心地问：“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付子升回过神，又笑了：“只是突然想到，以前是挺不习惯跟人一起睡的，可后来就慢慢习惯了……甚至两个人都习惯了……”
阿壕觉得他话里有深意，可他听不出什么意思，他犹疑了一下，刚想开口，付子升又状似轻松地问道：“你呢还习惯吗？”
阿壕话都到嘴边了被突然这么岔开有一下转不过弯，傻愣了两秒，才呵呵笑道：“我不挑床的，在老家天气热了一张席子直接就铺地上，呵呵……”
付子升也跟着笑。然后阿壕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眼睛……是刚……？”
“嗯。”付子升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也不隐瞒：“就几个星期前，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医生说血块压到了神经，等消了就好了……就是现在还挺不习惯。”
付子升说得轻松，也许因为他看不见，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眼神不对，那眼里深棕色微微地暗淡，无神却渐渐透出忧伤，浓浓地在里面徘徊。
阿壕看着他的双眼，那本来是一双很漂亮很温柔的眼睛，可如今它却几乎没有神采，就那么黯淡无光，也不再随着主人的动作顾盼生辉。
阿壕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子升，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付子升有一下的怔默，只有一两秒很不明显，在阿壕看来甚至只见他一直在笑着。然后阿壕听见他说，半开玩笑似的：“我爸妈给了你多少工钱照顾我？少了可别上当，照顾瞎子可是很辛苦的。”
“我不要钱。”阿壕却很认真，语气严肃：“来之前叔跟婶就跟我说了，让我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反正我家里也没别人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子升，你就是我兄弟，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付子升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心里就那么感觉一丝闷闷的难受，这种难受自从他妈跟他说“阿壕家里也没别人了，你们俩以后相互照顾着”开始，跟一口气儿哽喉咙口似的，如今听见阿壕这样的话，那口气更是膨胀霸道，直堵得他呼吸都不畅。
付子升没有接他的话，两人也就没再继续交谈。来到一个新环境阿壕多少有些拘谨，对付家的物品排设也不够了解，所以两人这一天基本就是阿壕问“要什么？”、“在哪儿？”，而付子升也总是温温地回答，温温地笑，偶尔会说：“阿壕你别忙活了，坐会儿看会儿电视，有事儿我会叫你的。”
阿壕就嘿嘿地笑着。
付子升知道他只是不习惯，他也想过跟他聊聊缓解一下他的拘束，可想归想，如今的付子升却那么不愿开口，他下意识的把嘴紧紧地抿着。他怕控制不住，他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回忆，他怕一回忆思绪便会倾轧，他怕倾轧过后眼泪就会决堤……
这么多年，再委屈再累，付子升都没有哭过。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哭了太矫情，而且于事无补。这也算是他身为男人的最后一道坚持，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当初为了蒋峰，但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哭，哭了，真就成了娘们儿了，成了他们嘴里的“贱人”了。
可当初那么坚持的理由，在如今看来全部那么可笑，成为他不孝铁一样的证据。他气了父母那么多年，当年他妈妈苦苦哀求犹在耳边，可当时的他就鬼迷心窍了，一心就扑在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往事已往，如今时过境迁。他那么坚持的人却在对他说“子升，这个项目很重要，别人去了我不放心，你去跑一趟”之后，让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他正在举行婚礼。
那天他疯了似的，立刻就赶了回来。他可以容忍蒋峰的不忠，他以为他能打动，他不在乎蒋峰母亲对他做的一切，他告诉自己他在乎的只是蒋峰，不是他的母亲。他为他拼命，为他放弃名誉，放弃家庭，放弃他自己的事业他的一辈子……他以为有一天他至少会感动。甚至那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那时蒋峰不再对他冷言冷语，床事过后还会跟他温存一番，他会跟他接吻，会问他的感受，在他发高烧的时候他第一次把他送到医院，守在他身边一天一夜，在他醒来的时候紧紧握着他的手说：“子升，你吓死我了……”
原来不过是想让他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去跑那一趟差，回来之后能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已成人夫的事实。
可也许他让蒋峰失望了，他半途就跑回来了，把他截在了那间华丽的教堂前面，问他为什么，问他“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
而蒋峰只是淡淡地说：“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有逼你，甚至赶你都赶不走。”
他拉着不让蒋峰走，蒋峰挣着挣不开说：“你到底想怎样？！”
他吼道：“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爱你！我只是爱你！！”
周围的人看过来，蒋峰的妈妈也跟着过来，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没有放手，然后蒋峰妈妈就帮着蒋峰一起挣，挣开的瞬间，她就用力那么一推，说着：“你怎么还不去死！”
那间教堂之所以华丽，大部分因为它的三百多阶台阶，那种高度显得教堂神圣不容亵渎，而那天它也的确发挥了它的作用。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甚至想笑，往事浮光掠影似的闪过脑海，他爸妈的气愤，说“滚！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你这个儿子！”……蒋峰的无情，他的冷漠，他带着男伴女伴一次一次让他看着他们在他和蒋峰的床上翻滚……他妈妈的狠毒，从以前的一个农村妇人，一天一天穿金戴银貂皮大衣披身的势利，说他“你爸妈这辈子作孽太多被老天罚了吧？生了你这么个贱种，哎哟所以我就说啊，人就是不能作孽……”
头撞击地面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痛，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产生了幻听，他听见蒋峰声嘶力竭地吼着：“子升！！”
然后他感到了自己在翻滚，止不住地往下滚落……他是真笑了，突然来个了特矫情的联想，感觉自己就是今天那颗陨落的星辰，也嘲笑自己事到如今还妄想着蒋峰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