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清梦》青酿

11、第九章 扶头不起还颓玉，日高春睡生平足（二）

　　“咦？九哥，小若，你们俩和好了？怎么在这儿和和睦睦地下棋？”十四阿哥奇怪地看我们。

　　我扭头，他手里正是拿着我昨天让他去找的硬纸片，他真拿来不少，够我做好几副扑克牌了。十三阿哥站在他旁边，两个人估计是刚做完功课，一起从讲学的地方过来的。

　　我冲他们俩笑笑，拿眼撇了撇九阿哥：“都快下暴风雨了，你哪只眼睛见到和和睦睦了？”

　　“暴风雨？现在不是大晴天吗？”十阿哥不解地问我。

　　“哈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了，十四阿哥把硬纸板递给我，“这样的纸板行吗？这些够吗？”

　　“够了，你真的找到了，谢谢。”我很少见到这种硬纸，一个晚上，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想必也费了一番功夫，说声谢谢总是应该的。

　　“嗨，小若，你跟我客气什么。”见我表示满意，十四阿哥似乎也很高兴。

　　“小若，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十阿哥奇怪地问我，另外三个阿哥也看着我表示询问。

　　“嗯……我要做些东西……”我忽然双眼一亮，这儿不是有几个现成的劳动力么？怎么说也是好几十张牌，如果都让我自己裁剪，可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呢。我双眼放光，打量起他们来。

　　九阿哥看着我的眼神，打了个冷战：“你想干什么？”

　　“嘿嘿，几位爷，这屋里也有剪刀，你们身上也应该都有小刀匕首吧？”我笑得不怀好意。

　　几人都默默点头，十三阿哥问我：“有是有，那东西多危险，你要匕首做什么？”

　　“有什么危险的，挂个匕首在身上，又能防身又能做装饰，多好。”我不以为然，继续笑眯眯地问他们，“那，几位爷，今天有空没？”

　　“她一叫我爷，我就觉得没好事。”九阿哥抱着胳膊，脸上写满了“你有阴谋”这四个字。

　　“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直说就是了。”十三阿哥好笑地看我。

　　“好，还是十三爷最痛快了。”我一拍大腿，快手快脚地把桌子收拾干净，把十三阿哥拉过来，跟他比划，“我想把这些硬纸裁成小块，大小呢，我一会儿先做个样子出来，你就照着裁，最好能做到一模一样，行吗？”

　　“行，不就是裁纸吗。”他满口答应。

　　“可不仅是裁纸，要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的。”我强调道，又向他确认，“你今天真没事了？”

　　“我不是天天都来这吗？你难道忘了？”十三阿哥皱眉。

　　“哦，也是，那我就放心大胆地占用你的时间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我理所当然地说着，自顾自地开始剪第一个样子。

　　“小若，我今天也没事，我也来帮你吧。”十四阿哥说道，走上前来看我手下的动作。

　　“行，那我做完样子，先让十三裁一个，你再照着做。”我小心地量好尺寸，第一个样板可是关键。

　　“那，我也一起吧。”见两个弟弟都答应了帮忙，十阿哥不知是觉得新鲜还是不太好意思，总之他也开口要帮我的忙。

　　第一个样板做出来以后，我递给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拿着去了另一张桌子，我这才不放心地看十阿哥：“你？你粗手粗脚的，我怕你做不好。”

　　“呃，小若，你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嘛。”十阿哥也不恼，挠挠头，看他九哥，“要不，让九哥在一旁监督我，行不？”

　　我眼神瞟向九阿哥，他皱着眉头看十阿哥，表示反对：“我不，谁跟你在这做这劳什子。”说着起身就要走。

　　十阿哥赶忙拉住他：“哎呀，九哥，你就不好奇小若想做什么吗？好九哥，你也不用动手，就看着我做，还不行吗？”

　　又是一顿软磨硬泡，九阿哥才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十阿哥眉开眼笑地拉着他去找十三阿哥了。

　　一开始我还像个工头一样，左转转，右转转，看他们工作得如何。不过这几人确实脑子好，手工也好，就连十阿哥，在九阿哥的亲情指导下，也做得像模像样的。但九阿哥还是嫌弃他，过了不久就卷起袖子自己干了。

　　员工出色，老板就很悠闲。我干脆找了吃的喝的，坐在小榻上远远地看他们忙活。

　　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认真裁纸，十阿哥看看这个人的，看看那个人的，然后去跟九阿哥嘀咕。九阿哥刚开始不耐烦地挥挥手轰他走，后来竟真的放下小刀，去看十三阿哥手里的东西。我猜是十阿哥跟他说，十三阿哥做得比他好，他一开始不信，后来禁不住十阿哥一直说，就去看。

　　十三阿哥回过头笑着跟九阿哥说话，十四阿哥也凑过来，他们说了几句，又各自回到了“岗位”上。

　　我看了想笑，可眼泪却忽然流了出来。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人和物的周围都染上了金边。这番景象，竟然这样温暖，就好像幻觉一样。

　　兄友弟恭，这个词在皇家，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他们现在还能这样笑着，一起和和睦睦地说话，有商有量地做事，陪着一个小宫女玩闹。可是，再过几年，为了那个冰冷的位子，他们究竟都放弃了什么？

　　我这里没有朝野派别，没有等级束缚，没有明争暗斗，或许，这也是他们都愿意来此的原因。即使我对九阿哥冷言冷语，骂他损他，却从没有真正地憎恨他，疏远他。敏妃死后，即使德妃对十三阿哥不错，但那终究不是他的家，四阿哥对他管教甚严，或许在这里，他会感到些许自在和温暖吧。

　　我知道，历史终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进，再过几年，他们生命中的温暖会越来越少。等着十三阿哥的，是长达十年的冷落，身体的病痛，让他即使在雍正朝得到重用，也依然英年早逝。雍正登基后，九阿哥会从云端跌落污泥，活得一天比一天悲惨。十四阿哥……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位子，却一夜之间为四阿哥所有，他先被圈禁，后又去守墓，这辈子，都再无重用之日了。

　　我抬手将眼泪擦干，如果，结局不可避免，历史一定会这样走下去，那么，我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他们尽可能多的温暖罢了。

　　即使将来一无所有，还有温暖的回忆，也能支撑他们，多坚持一段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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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光在这儿胡思乱想，竟没注意到来了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八阿哥进屋，错愕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我。

　　四阿哥也来了，这两人一起，倒是少见。他冷淡地看着我，我赶紧从榻上跳下来。

　　“四哥，八哥。”那四人唤道，却没停下手中的活。

　　只有十四阿哥加了一句：“我们就是帮小若做点东西，没什么。”

　　“帮你做东西？”四阿哥冷冰冰地开口问我。

　　“呃……四阿哥……”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好像还是怕他。

　　“四哥，不怪小若，是我非要帮忙的。您放心，我不会误了功课。”十三阿哥真好，见他四哥脸色不善，就主动过来替我解围。

　　“是啊，四哥，我也是非要帮她的，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一会我就跟十三哥去做功课，不会忘了。”十四阿哥也来替我解围，看来这四阿哥，平时总是查他们两个的功课。

　　十阿哥看八阿哥看向他，只好也挠挠头开口：“呃……我，那个，是九哥，是九哥非拉着我留下来帮忙的。”他把九阿哥拉到身边，指着他睁眼说瞎话。

　　不过，九阿哥只是瞪了他一眼，竟没反驳，然后问八阿哥：“八哥，您怎么来这了？有要紧事？”

　　八阿哥早已换上了他那副温暖谦和的笑：“你们几个竟都忘了？皇阿玛请了王师傅来，明儿个要给咱们讲学，你们还不先去做做功课？”

　　十四阿哥一拍脑门：“还真是，昨天才说过，这就给忘了。”

　　“对不起啊，小若，亏我还说一天都没事，我改日再来帮你吧。”十三阿哥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没关系，这些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做就行了。”我忙摆摆手，“你们有正经事，可千万不要耽误了。”

　　“走吧。”四阿哥开了口，于是几个阿哥只好纷纷跟我道别，八阿哥也笑着跟我道别，眼里的笑似乎带了深意。

　　四阿哥走在最后，临出门时他回头深深地看我。我也正在看他，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我的目光仍有些难过，他似乎怔了一下，却没说什么，眸子变得更加深邃，转身走了。

　　或许这么说，是有些不自量力，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历史上的四阿哥始终冰冷而戒备，他可有相信过什么人？他成了最后的赢家，可又输了多少东西？母亲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亲弟弟公然跟他叫板，他杀了、圈禁了那么多兄弟，不知他会不会也觉得心痛和孤独？

　　我实在不喜欢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