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笛MAGI]月明风清》赤之鸟

3、二

　　月池风是一年前插队到练白瑛的军队里的。
　　当时因为西征军的步伐越跨越大，导致军队人手不足，再加上家中的一些私人问题，月池风咬了咬牙，一赌气干脆就直接朝着征兵处报了名，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被塞到了北天山军队的后勤部。

　　北方部队的将军正是练白瑛。

　　虽说是魔神金属器的持有者，但女将军也着实罕见。
　　军队里女人稀少，月池风平日之中也以男装打扮，直到某天趁着夜深人静跑去离军队稍远处的一池清泉中洗澡时，被一样过来想要洗漱的练白瑛撞见，这才告破了女儿身的身份，被练白瑛直接从后勤处调拨到了自己身边做了个近侍。
　　月池风手脚麻利，家中经商，因此对军中的物资管理颇有心得，在练白瑛头疼的时候替她解决过不少麻烦，更是让练白瑛觉得这姑娘真是不错，跑来当兵真是可惜了，便允了一个若是想要回去随时可以走的承诺，月池风本想拒绝，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妥，倒也挺高兴的接受了。

　　然后便是半个月前，练白瑛收到召令回了皇宫，月池风想想家里的风头也差不多该过去了，写了辞别信托多尔吉寄给练白瑛后，就也启程回了帝都。
　　因黄牙与煌帝国帝都距离甚远，月池风的信函虽然让多尔吉替她盖上了身为亲信眷属的印鉴，但一路辗转，那封辞别信才刚落到练白瑛手里。

　　练白瑛当时就乐了，二话不说便拜了帖子邀请月池风来皇宫内小聚，反正是在自己寝宫摆设的私宴，也着实无妨。

　　当然满脸兴奋的练白瑛完全不知道，当自己派出的信使李青舜拿着请帖站在帝都有名的弄月楼大门口时，那副好像“我是走错了吗我一定是走错了吧”的表情。

　　“……那……那个……”
　　“哎呦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弟弟呢！怎么？也想来里面和大姐姐们玩一会儿吗？”
　　“不、不是的！请等一下……”
　　“还会害羞呢真可爱诶！”
　　“都说了不是……请不要这样拉我的袖子拜托了！”

　　所以说为什么地址是妓院的地址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李青舜欲哭无泪，只想赶紧脱身。

　　“……青舜？”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青舜只觉得自己一瞬间看到了天堂，刚背过身准备扑上去大喊一句“月近侍你终于出现了”顺便抱怨数句，却见月池风斜着眼望了望弄月楼的匾额，又用着颇为不可置信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了扫。
　　误会了啊天大的误会啊！
　　李青舜想死。

　　好不容易挡开那些女人还搁在自己身上的手，李青舜清了清嗓子，决定扯开话题：“许久不见，月近侍。”
　　“……许久不见。”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青舜发现在他这么称呼月池风时，对方脸上闪过几丝僵硬的不自然。

　　刚想出声询问，半个字还没发出个音，月池风便抢先了一步，道：“站在大街上聊天似乎不太方便呢，进来坐吧。”
　　“啊？哦，好。”

　　李青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应了下来，然后看着月池风迈着极为镇定的步伐转身，穿过那几位美女，迈向了那座让他寻常时期都要退避三舍的建筑。
　　等等方向错了吧喂！

　　“月近侍你等等！你要去这……里面？”李青舜只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热，半天还是没把最关键的两个字说出口，只用短暂的沉默带过“不太好吧……？”
　　月池风脚步一顿，回头一脸莫名：“回家有什么不好？”

　　李青舜噎住了。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和你们说过诶？抱歉抱歉。”这才像是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月池风伸出食指比了比楼阁上的大招牌，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极为平静“我们家的本宅就在后面，这家妓院差不多就是我们家的门房啦，青舜别在意，下次来的时候和门口的姐姐们说一声就好了，她们会带你进去的。”
　　李青舜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有人会把宅子建在这种地方的啊？！”害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址啊喂！
　　“嘛……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了。”对方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虽然比较奇怪但是很安全哦？青舜你要不住两天看看？”
　　“才不要啦！”
　　“诶——这么久不见青舜你还是意外的很纯情嘛。”
　　“啰嗦！”

　　脸上是被月池风调戏的面红耳赤，李青舜到头来还是乖乖的跟着她进了弄月楼的大门，一路上尽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大厅里那香艳的风景，还要被同僚嘲笑纯情，李青舜觉得今天替练白瑛跑这趟腿可以折寿半年。
　　但不得不说，月府修的这可谓是别有洞天。

　　借以妓院作为门面遮掩，实则本府的大门看上去和寻常人家并无二样，但以李青舜多年武人的见解，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即使是在大门两侧站岗的仆人都多少学过一些武学底子，从站姿以及呼吸的频率来看，虽不精深，但比起一般人来说已是厉害不少。
　　说起来……月这个姓氏，在煌帝国倒是鲜少见到呢。

　　“月近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贵府似乎是经商人家？”坐在花厅里，李青舜任由月池风自顾自的吩咐侍女去端茶过来，打量了一会儿四周的装潢，这样问着。
　　“恩，是啊。”月池风倒也不避讳“城北的赌坊和歌舞坊，城东的香料铺，还有刚才你看到的妓院，都是我们家开的，其他的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生意，勉勉强强过个日子还可以吧。”
　　“……这哪儿是‘还可以’啊……能在帝都有这么多家店面，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吧！”李青舜忍不住吐槽，然后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正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掏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月池风挑了挑眉：“这是？”
　　“白瑛大人的拜帖，邀请月近侍明日去宫内小聚。”

　　绛红色的信封上印有皇家的印鉴，可见练白瑛对她颇有重视，若是拒绝，倒也有些失礼了。

　　“那就替我谢谢白瑛大人，池风明日一定去赴宴。”欣然的接过，月池风想了想，又补充着问了一句“白瑛大人最近还好吗？”
　　听到关于主人的问题，李青舜倒也笑了：“挺好的，只是战争刚过，白瑛大人也在一直帮忙与其他国家的外交问题，红明大人还开玩笑说帮了不少忙，都可以去接任军师之位了。”
　　“红明大人？”
　　“啊，就是西征军的总军师，第二皇子练红明大人。”想着月池风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后勤处帮忙，没有听说过这位军师大人的名号也是正常的，李青舜便尽职的开始解释起来“红明大人是非常厉害的人，之前在我们拿下巴尔巴德之后，编纂法律之类的事都是由他一个人来完成的，就连现在白龙大人登基，煌帝国将要修改的新法也是由练红明大人主要操持的，真的是非常厉害！”

　　能让李青舜连续说了两个非常厉害，再加上是练家的第二皇子，估计真的是什么望尘莫及的大人物吧？月池风这样想着。

　　×××

　　事实上月池风脑中还曾经设想过所谓的第二皇子练红明是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手执羽扇头戴纶巾，迎风在高处一站睥睨众生，完全是一副“我已看透天下”的高人模样。
　　可惜这个幻想在月池风真正看到练红明的瞬间就彻底破灭了。

　　……哥们你谁？

　　“来，池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征军的总督，练红炎大人，旁边这一位则是西征军的总军师，练红明大人，这两位大人都是我的堂兄。红炎大人，红明大人，这是月近侍，在北天山驻守的期间，多亏了她替我分担了不少担子，我很感谢她。”
　　虽有练白瑛替她介绍让她化去了不少尴尬，但月池风的视线还是定定的看在那个满头乱发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第二皇子身上，语气略带犹疑道：“属下月池风，见过二位皇子殿下……”

　　练红炎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恩”了一声，没什么太大反应。
　　再看练红明。

　　“红明大人？”
　　“……呼……”

　　听到轻微的鼾声从那位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皇子身上发出，练红炎二话没说就是一巴掌糊了上去。

　　“好痛！皇兄您下手轻一点啊……”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练红明这才算是清醒了些，伸手耙了耙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努力想让自己的视线内能够视物“我可是一夜没睡又被您拉来……”
　　练红炎没理他的抱怨，反倒是看着他皱起了眉：“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寝宫的侍女都是摆设吗？”
　　“唔……我昨天一直都在书房没有回去睡啊，结果一大早就被您派人催来了。”又打了个哈欠，练红明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早晚得过劳死。
　　“红明大人也真是辛苦呢。”练白瑛颇为体谅的笑笑，算是打圆场，这才让练红炎皱眉的表情稍有缓和“不过这幅样子确实有些失礼了，月近侍，不然你替红明大人稍作打理？”
　　被忽然点到名的月池风愣了一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是，那就请恕我失礼了。”

　　练白瑛指点了梳妆台的位置后，嘱咐了侍女几声，便先与练红炎一同上了酒席。

　　站在似乎是很没精神的练红明身后，月池风轻声一句“失礼”，便抬手解开了练红明还缠在乱发之间的白色发带。
　　失去了发带最后的支撑，练红明一头蓬乱的红色长发便悉数垂落了下来。月池风取过放置在梳妆台上的银梳，开始一点一点的将练红明的长发疏通理顺。
　　很多地方都打了结或是纠缠不清，一看就是时常不打理的结果。

　　“红明大人的头发，意外的很柔软呢？我还以为会是更硬一些。”
　　“……唔？恩……大概吧……”

　　对方的声音还是咕哝而模糊，多半是又在犯困，只是下意识的在回答她而已。
　　月池风有些无奈的笑笑，接着便将那红色的长发拢在后脑勺上，用发带束成简单的马尾。

　　大功告成。

　　少女抬头，试图从镜子里瞥一眼自己的战果如何，却在终于看清对方的面容时，愣住了。

　　“……诶？”

　　这张脸……这个人，不就是那天晚上在相府花园里撞到的那个挡路的男人吗？
　　……不会这么巧吧喂……

　　正当她这样想着，察觉到自己头发的打理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练红明也终于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随意的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视线停留在还站在身后的少女脸上，停住。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