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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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融入黄昏，被染成金红色的落日霞色随着太阳西沉的弧度，将一脉碎金洒入皇子寝殿的书房。
忠云迈进来的时候，正好便看见这样的场景——夕阳的余晖落在自家主子的那头红发上，斑斑驳驳反射着金光甚是漂亮。
许是初春，空气还有些寒意，被太阳这么一晒，练红明睡的更是深沉，整个脑袋都伏在了案桌上，呼吸声均匀而平稳。
自大战那一日结束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煌帝国内部的盘根纠错太过杂乱，在苍帝练白龙登基之后虽然已经开始大手笔的整顿，但诸多势力随着前任临时皇帝练玉艳的薨逝便开始如一盘散沙，想要彻底的将这些枝桠修剪整理，想必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念在苍帝仍旧年轻，原本看着练白龙即位打算退居二线的练红炎，也还是不得不再次出现在台前，开始作为这位稚嫩新皇的指点者，在练白龙每每感到迷茫与困惑之时，在背后稍事推他一把。
当然，忠云没敢彻底否定，这还有第一皇女练白瑛的几重原因在里面。
而自小以辅佐王兄为己任的练红明，在目睹了练红炎为了国家做出这么多努力后，也秉着对练白龙的一份认可，揽下了编纂律法以及军事整顿等一系列的文职工作，也算是为了国家进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与常年在军营里生活的练红炎不同，练红明并非习武之材，相对于煌帝国的一众武人皇子皇女之中，他是罕有的智将。
虽堂妹练白瑛也有几分军师之资，但较起练红明却还是稍显逊色，因此，不光是练红炎，甚至是自小与红系不甚捻熟的练白龙，也对着这位堂兄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敬佩。
但是，就算是以上再美好的辞藻修饰，也不能掩盖眼前已经睡死在桌案上的练红明是多么的不修边幅……
“红明大人，红明大人！”
“唔……姆恩……”
“红明大人，请起来，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一边推搡着发出意义不明声音不肯起床的练红明，忠云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忽然变成了两个大。
练红明完全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类型，即使是晚上通宵也一定会把当天的份做完，但是换得的结果便是这位大人的作息时间非常不稳定，像今天这样写着写着就半路睡死过去了也已经是常事。
不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今天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您睡觉啊红明大人！
忠云本就不善言辞，多次的推搡劝解后并未唤醒练红明的意识，摸了摸脑袋想着是不是干脆直接把练红明直接扛出去比较好，却得一声颇具活力的少年音先从门外飘了进来。
“明哥，你好慢啊——”
“红霸大人！”
忠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啊咧？明哥呢？”见着迎出来的人是忠云，练红霸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鬓发，红色的眼珠在屋里四下扫了一圈。
忠云连忙把练红霸迎到书桌前，示意着着还睡的昏天黑地的练红明，练红霸当即会意，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向来寸步不离跟着练红霸的三位女魔导士见着眼前睡的正香的这位皇子大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接着颇为轻车熟路的便寻了梳子水盆等东西，甚至还让练红明寝殿的宫女们去拿了另一身干净的换洗衣物。
“明哥——快起来——”练红霸慢慢踱到练红明身后，从腋下架住练红明，然后开始往后拖“你再不起来，炎哥会生气的啊！”
“唔……再睡会儿……”
“明哥，你的鸽子要饿死了。”
此话一出，颇具成效。
看着练红明腾的一下突然站了起来，练红霸终于明白了或许鸽子的诱惑力比生气的练红炎更大。
只见练红明茫然的四下扫了一圈，然后回头看向双手枕着脑袋看戏的练红霸：“鸽子呢？”
练红霸没忍住呛了一口，然后用眼神示意早就做好准备的仁仁纯纯丽丽，抓过蓬头垢面的练红明就带去里间开始替他梳洗，顺便对着练红明衣角上一块已经干透了的墨渍吐了吐舌头。
幸好他拼死拦住了练红炎没让他亲自来叫，不然……想到练红炎亲临现场时的威压，练红霸在心里默默的替练红明点了根蜡烛。
——绝对会被用暴力叫起床的吧。
×××
带着终于能辨出人样的练红明上了马车，约是等的久了，又没有随身携带最爱的历史书，练红炎看上去有些不悦。
“怎么这么久？”
“稍稍……打理了一下。”将依附着魔神的黑色羽扇挂在腰间，练红明清咳了一声，算是勉强应付过了兄长的问话“不过皇兄大人不是向来都对这种酒宴没什么兴致的吗？怎么今天……？”
练红炎撑着下巴，把视线投降窗外，没说话。
反倒是练红霸露出颇为不解的神色：“明哥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什么？”练红明更是疑惑，近几日忙着修改最新的例律法案，他根本是忙到没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
练红霸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今天是丞相女儿的诞辰，前几日就拜了帖子邀请我们过去赏脸，嘛……不过说是这么说，多半是想把女儿嫁过来就是了吧？明哥和……都没娶妻，白龙又因为拿去巴尔巴德的行程推掉了这场酒宴，估计丞相会一直来递眼色吧。”
被练红炎不动声色的瞟了一记眼刀，练红霸终究还是把那句“炎哥”给咽下了肚子里，嘿嘿笑了两下算是蒙混过去了。
当朝宰相左清和，是自白帝练白德在世时就已出任相位，甚至直到经历了三任皇帝的变迁，直至现在苍帝练白龙即位还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的老臣，即使是在练玉艳统治期间仍一直全心为煌帝国苛功职守，因此才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即使心高气傲如练红炎，也愿意稍卖三分薄面，表示一声尊敬。
否则以练红炎的心性，换了其他官员，多半也只会接了帖子，找一个抱恙的借口便也就推过去了。
练红明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忙都忙不过来，哪儿还有时间去想这些事。”
“明哥你都二十好几了，也是该想想这些了吧？”练红霸没敢提练红炎，于是便笑嘻嘻的接口道。
“哈啊？我也才二十八……”
“红明。”
结果练红炎好不容易开次口，就又把练红明给堵上了。
“虽然我并无意在这种事情上催促你什么，但若是找到心仪的姑娘，娶了也无妨。”
“……”
“你二十八了，也不小了。”
“…………”
皇兄大人，虽然您这么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弟弟我很是感动，但是……
……需要我提醒您吗皇兄大人，您自己现在还是三十未娶啊……
为了表示理解，练红霸默默伸手拍了拍练红明的肩膀以示安慰。
“还有，红霸你也是。”
“……啊？”
“虽说你和红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但毕竟红玉现在年纪也大了，你也要多放点心思在正事上——听裘达尔说，你最近老是带红玉跑到宫外去玩是吧？”
“……”
练红明很快的就从自己的三皇弟微笑的脸上看到了“啊果然是那个家伙告的状”这样的表情，默默的拿开了练红霸在自己肩膀上越捏越紧的那只手。
说起来为什么皇兄大人你就不关心一下你自己呢？！
好吧……当然他们也不敢多问。
×××
真正抵达相府已是华灯初上。
整个相府张灯结彩，人群往来不息，为了迎接三位皇子，左相本人更是亲自出门迎接，自门外迎进厅内，一路寒暄不断，招待的隆重之意有多少全然可见。
练红明内心暗暗感叹着弟弟的直觉真是一点不错，敷衍着左相的种种客套的同时，完全不难听出期间有多少自荐女儿的成分在里面，什么琴艺出众啦，什么棋艺略通啦，反正只要是大家闺秀能够沾染上的才艺，估计这位左小姐大多都通那么一点。
大概是练红炎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饶是左相也没敢太往那边去，瞧着练红明和练红霸一大一小，最终还是把目标挂在了练红明身上。
练红明只觉得哭笑不得。
酒宴上觥筹交错，为了替宝贝女儿庆祝诞辰，左相这次做足了排场。
宴厅中央的舞姬并非府中圈养，而是据说从帝都最出名的舞班子特地请来的，酒露箪食更是从各地调来的美味，即使是乘酒的器皿，都特意选了银杯勾了金边，虽华贵，但又特意与皇家所使用的调开了档次，这诚意，可圈可点。
练红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观赏了一会儿歌舞之后便兴致缺缺的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美酒之上，稍许观察了一眼有点超然独酌的练红炎以及仍旧被左相纠缠的练红明，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嘴角，颇是几分看好戏般，又饮下一杯。
——啊，果然年轻真好。
“大小姐到——”
随着侍者的一声高喊，屏风之后忽的出现一道聘婷的人影，美目流转顾盼兮，身子微微一福，十分得体的朝着在座的众人行了一个礼。
“多谢各位大人百忙之中前来参加家父为小女诞辰准备的酒宴，蕙姬在此有礼了。”
美人在座，饶是已经过了年纪的各位高官都不由眼放金光，座下顿时一片哗然之声，当然大部分都是对着这位左小姐的夸扬赞美，高兴得左相眉毛都一跳一跳的，看的练红明极是别扭，拧眉毛的同时又不好直接发作，只好随着众人的视线也看向台上的左小姐，然后开始搜肠刮肚的寻些夸赞之词搪塞过去。
一旁的练红炎不动声色的听着，慢悠悠的酌着酒，另一边的练红霸觉得憋笑很难受。
“若是红明殿下有意，酒宴之后，或许我们可以寻个时间，让小女同红明大人……”
“抱歉啊左丞相，我似乎有点喝多了，还请让我出去稍事吹吹风清醒一下。”
及时的打断了左相持续推荐着的话语，练红明摆出一个头疼的姿势，还未来得及等到对方回答，就先步履匆匆的从席上暂且退下，夺门而出。
练红霸终于“哈哈哈”的笑出声来，见着练红炎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不由笑得更欢。
但练红霸显然没注意到练红炎掩在酒杯之下的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既然红霸殿下如此高兴，为了表示对三位皇子能够赏光的谢意，那不如就让小女过来服侍殿下喝两杯吧。”老谋深算如左相，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抬手招来了作为诞辰宴的主角蕙姬，便开始为练红炎和练红霸斟酒。
“您多礼了。”练红炎虽言简但意赅，接过斟满的酒杯后便比了一个“已经足够”的拒绝手势，加上那副气场，饶是左相想要再套近乎，也没了去处。
练红霸看着越发向自己接近的左相和美人小姐，端着酒杯的手忽的就僵了一僵。
……炎哥，卖弟弟不是这么卖的。
而之前遁逃出去的练红明此时正躲在宴会厅的门后，确认着果然红霸成为了自己挡箭牌后，这才慢悠悠的晃进相府的花园里。
——所以说做人要动脑子嘛。
醒酒的借口既然用了，当然也要稍过一段时间再回去较为妥善，更加上左相推荐女儿的手段太为明显，练红明自然是多躲一会儿的。
如同练红炎所说，煌帝国的一众皇子皇女之中，年龄最大的是已经三十的练红炎，其次便是已经二十八岁的自己。除去部分红系的皇女已被许了人家外，加上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帝的白龙，四位皇子没有一位是娶了妻的，倒也可以理解那些大臣之流为何会想要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个的往他们身边送。
顺带提一句，他现在手上的公文，起码有三分之一是臣子们要求陛下尽快纳妃封后的谏言。
想到这里练红明就感觉头疼——白龙这小子还在追巴尔巴德王身边的那一位眷属姑娘，他能有个什么办法。
闭眼揉着眉心，练红明步子一转，欲准备往花园之中的小亭内稍作歇息，却不料身子被人忽的一撞，鼻尖陡然擦过一阵香风。
再睁眼，却见一名比自己矮了小半头的少女正捂着鼻子颇为不满的瞪着他，一双黑色的眼瞳在黑夜之中意外的显得甚为明亮。
常理来说，若是相府的侍女，撞上了他这位贵客绝对是会率先道歉的。但练红明等了许久，却还是没听到半句道歉的字句从对方嘴里说出来。
不禁有些疑惑——不是相府的人？
见练红明半天没有离开的意思，少女终于先开了口，因捂着鼻子的原因，声音有些瓮声瓮气：“……你还要在这里挡到什么时候啊？”
练红明这才抬眼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虽花园大多都是宽敞的道路，偏今天自己走的是条小道，他一个大男人往路中间一站，确实便通不过去了。
“你不是相府的人？”左相哪儿会养这种没礼貌的侍女，难不成是贼，趁着今天府里忙碌混进来的？
但少女的回答却颇为坦荡，让练红明否定了这一想法：“我不是啊？管家说让我去账房领今天舞班子的工钱，结果我绕了一圈没找到，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问路的……欸，你知道相府的账房在哪儿吗？”
练红明诚实的摇了摇头。
“唉……养了那么多下人，关键时刻半个人都找不到。”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抱怨道“罢了罢了，我再去找找吧，小哥麻烦你先让个路啊谢谢。”
说着，便自顾自的拨开练红明，渐渐消失在了黑沉的夜色里。
捕捉着空气里仅剩下的一丝香气，练红明不难分辨出这并不是平常女性所使用的脂粉香味，而是类似于药材和其他东西混合起来的味道。
……舞班子的负责人是这样的小姑娘？
心中虽闪过几丝疑惑，但毕竟这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情，练红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又反身回到了筵席之上，果不其然的看到练红霸已经因无法推辞而被灌酒灌得有些脸红，只得上前开始解围。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少女，日后却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展开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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