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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有木兮木有枝 ...

  •   ————三年后————
      “爹~!爹爹~~!”小小的卫梦站在廊下,见卫青回来,便挣开了霍去病的手,晃晃悠悠得跑向卫青,她年纪尚幼,步履不稳,刚刚跑了没两步就差点摔倒,还好卫青手快,才扶住女儿没有摔在地上。
      “梦儿在家里可有听话啊?”卫青顺势抱起女儿,脸上多日以来终于见了笑容。
      “梦儿才不乖呢!昨天还为了穿衣裳的事和舅妈闹呢!”霍去病磨磨蹭蹭的走到卫青身边,嘴里嘟嘟囔囔。他已经五岁多了,自从卫梦出生之后,卫青难免心思多分在了女儿身上一些,霍去病有时候就会闹些小脾气。
      “是嘛?梦儿闹什么啊?”卫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霍去病往里屋去。
      “不想穿这个!!不想!”卫梦拉扯着身上穿着的一件麻布罩衣,笑脸皱在一团。
      太皇太后薨逝,举国哀悼。大臣近侍家中多少都要带些孝的。霍去病和卫梦都在外衣外面多加了一件麻布罩衣。可卫梦毕竟是个小姑娘,觉得十分不美,整天都想和云舒闹着换衣裳。
      “梦儿!又去闹父亲了么?”云舒站在院子里,看见卫青牵着霍去病抱着卫梦从外间走过来,便吩咐婢女铃子去准备卫青换穿的衣裳。
      她也是着荆钗布群,颜色素净,早早吩咐了下人都不可穿艳色衣裳。此时多日不曾露面的卫青终于回到家中,却是面容憔悴,下巴上都青青地冒了些胡茬,心中更觉心疼。
      她上前接过女儿,点着她的小鼻尖道“娘说了几遍了?半个月以后才可以换衣裳的,别去闹你父亲了。”
      卫梦瘪瘪嘴,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云舒这才把她放下来,让霍去病带她去后院儿玩儿。
      回身过来,才发现卫青已经进屋了,此时铃子取了衣服过来,云舒接过来,又吩咐她去看着卫梦和霍去病,不要让两个小鬼闯祸。
      “唉!还是家里好!”云舒前脚才迈进门,就瞧见卫青合着衣靠在榻上用手按着太阳穴,轻声感叹到。
      太皇太后去世,刘彻领着众宗室皇族彻夜守灵,卫青作为外戚又是近臣自然也要陪同,未央宫里彻夜不停的祈福铃声现在都觉得还在耳边回响,长公主哭得凄惨,连带陈皇后也抽抽搭搭,不得不让卫青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母亲去世的情形。
      心中十分难受。
      “要睡也要换了衣裳再睡,这朝服厚重,穿着多难受。”云舒在榻边坐下,轻声唤他起来。
      “宫里怕是要变天”卫青把手臂横在眼睛上,叹气到。
      “陛下可是和你说什么了?”云舒见他不起,也不想强求,卫青有时候是会和她说些朝局政事的,其实也不是指望云舒能有什么高见,不过是一种排解罢了。
      “陛下守着灵堂,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又怎么会和我有什么话说。”
      刘彻到底是窦太后的亲孙子,就算有什么过节心中毕竟还是尊敬,如今老人故去,王太后和武安侯就已经开始不安分,刘彻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是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舅舅。他本意实在不愿看见。
      灵堂之上,王氏冷眼旁观,长公主和陈皇后哭哭啼啼,魏其侯窦婴虽然面上没有过多表示,可窦氏一族压过一切的悲切之声也说明了一切,窦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该王家了
      所有的所有,刘彻都看在眼里,知道,却无力转圜,因此只得沉默。
      “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天命,陛下是个明白人儿,宫里的天儿啊,我看变不到哪儿去。”云舒本来是不愿意说这些朝局的,可是她心中明白,管他姓窦也好,姓王也好,都是外戚世家,都想以为宫中有人便想在这刘姓天下分一杯羹,可刘彻却不是好糊弄的,卫青只怕是清楚,因此担忧卫家是不是也会有被帝王视作隐患的一天。
      她不好明说,因此只是说刘彻是个明白的,想要卫青知道,只要他们心中无愧,至少是没有近忧的。
      卫青叹了口气,又坐起身来,神情十分疲惫。这些时日,他几乎都没有合眼。
      云舒伺候他换了衣服,又唤来铃子端来热水给卫青温手暖脚。卫青一直沉默,若有所思。
      “三姐在宫中怎么样了?”云舒替他垂着肩膀,便想着岔开话题。
      “三姐有身孕,守灵没有让她参加,我也不清楚她近况如何。”
      卫子夫再度有孕,只有云舒知道这次必然还是一位公主,可其他人却是不知,只知道卫夫人现在是后宫之中唯一为陛下诞育皇嗣的人,这次有孕,见风使舵的人不在少数,卫青早就嘱咐过,家中若是来访客一律不见。
      他不在家的日子,云舒每日里除了照顾两个小鬼,操心最多的就是如何回绝这些人,可想而知卫青在宫中定然也是少不了这些人烦扰的。
      “事到如今,我都还觉得仿佛梦中一般”卫青接过云舒递上的帕子擦干了手,热气蒸腾起来,让他的眼神都显得那么朦胧。“好像昨天都还在公主府中做骑奴,一觉醒来到成了外戚近臣。”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有这样你不得不承认的差距,有的人不论人生如何起伏,荣华也好,贫瘠也好,他们总不会忘记自己是从那里开始的。而有的人像是田蚡之流稍微有点起色,便觉得自己已经是人中龙凤贵不可言。
      “何止近臣啊!我看啊,陛下雄才大略,又对你看重,只怕以后你是要做将军的!”
      云舒笑道。
      “将军啊”卫青少见的没有推辞自谦,而是仰起头又靠回了榻上,脸上露出了一些向往的神采。“你别说,做将军我到觉得比在这未央宫里做什么太中大夫好了太多!”
      这是极少见的卫青,如此直接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以前你与我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景色,不亲眼去见一见怎么都不甘心啊!”他笑得那样恣意,仿佛自己已经骑在马背上纵横疆场。
      “是是是!可哪里有将军还没出征就这么一脸疲态的?!”云舒放下了帷幔,室内光线顿时暗了许多“好不容易回家,宫里,军中的事情就别想了,且好好睡一觉,晚饭好了,再起来吃。”
      “好!”卫青顺从地闭上眼睛,显得像个孩子。
      “到时候我可让梦儿来叫你,你要是不起来梦儿可要笑话你!”云舒关门之前突然和他调笑到。
      卫青在家中有有时候会懒床,任云舒怎么唤他都昏昏沉沉不愿起来,这时候只要卫梦在场,卫青怎么不想起都会勉为其难的坐起身,就为了不给女儿当坏榜样。
      “知道啦!你就会用这招来治我。”
      卫青把脸埋进被子里,声音瓮声瓮气的。
      云舒关门出来,却听见后园马厩那边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她赶忙跑去看,只见铃子抱着哇哇大哭卫梦努力安抚,一边站着的霍去病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回事?”云舒知道卫梦有时候会使些小性子,便想先问问怎么回事。
      “回禀夫人,刚刚表少爷非要带着小姐骑大人的狮子聪,奴婢本想阻止,可表少爷说马就栓在马厩里,不会怎样的,怎知怎知小姐想抓着马尾巴往上爬,狮子聪就往后踢了下,小姐在马侧面,虽然没有被踢中,却是摔着了。”
      铃子小声回禀,卫梦见云舒一来,更加哭得没边儿了,蹒跚着长着两只小手扑到云舒怀里。
      云舒见她小脸脏脏的,手肘处还有些破损,想来只擦伤了,心中也觉得心疼,立刻蹲下身子抱着女儿小声安慰“梦儿不哭,吓着了吧,娘早就说过了,别来马厩玩儿的,下次还敢不敢了!来娘瞧瞧哪里痛?”
      狮子聪是刘彻赐给卫青的,性子不烈却十分有耐力,那一下后踢并没有很大动作,云舒检查一下,发现卫梦只是手肘和后背有一些擦伤,并不算太严重,主要还是被吓着了。
      霍去病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
      云舒知道小孩子不能娇惯,此时若当着卫梦的面责怪霍去病,不论对错与否,对孩子都是不好的影响,可毕竟是亲生骨肉,而且云舒知道历史上从未记载过卫青有女儿,但是卫梦已经诞生,她心中对这个女儿还是忐忑居多。待卫梦渐渐安静下来,便吩咐铃子带卫梦先下去,再唤人去叫大夫来给卫梦好好看看。
      马厩里只剩下云舒与霍去病了,霍去病这才抬起头,小声唤了一声“舅妈”
      云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拉着霍去病在一边的廊柱下面坐了下来。
      “去病有吓着么?”她拍了拍霍去病的背,柔声到。
      霍去病摇了摇头。顿了一下,道“妹妹伤得重不重?”
      “还好还好,狮子聪还算温顺识人,要是换了旁的马,梦儿可就难说喽!”
      “我以为它拴在马厩里不会怎样的”霍去病又低下头去,鞋子在地上搓来搓去,声音也越来越小。
      “还想着,舅舅带去病去骑马是多快活的一件事啊!想要妹妹也试试。”云舒知道卫青有空便会带着霍去病去郊外跑马,每当这个时候霍去病都是最开心的。
      霍去病心中所想被说穿,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下来。
      “可是去病啊!妹妹是小姑娘,你瞧见哪家的小姑娘整天骑马了么?”云舒摸摸他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敢做就是要敢承认,敢承担,这才是将来的战神。“舅舅为什么只带你去骑马,不带妹妹呢?就是因为妹妹太小了,还是女孩子,骑马要摔跤,要受伤的。”
      “舅舅!”谈起卫青,霍去病突然抬起了头“舅舅会不会怪我?舅妈别告诉舅舅!”
      “这可不行,梦儿是舅舅的女儿,梦儿受了伤,还不让舅舅知道,舅舅心里会难过的。可是舅舅不是不讲理的人,去病好好给他认个错,舅舅还是一样的疼爱去病的!”云舒拍拍他的肩,鼓励他主动去向卫青认错。
      当晚,霍去病鼓起勇气主动找卫青坦白这件事,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表示下次不会再犯。卫青罚他禁足在家里三天,不准外出,还要抄写道德经两遍。要给他过目检查的。
      云舒晚些时候才私下去找铃子,因她护主不利,云舒罚了她两个月月钱。
      “睡着了?”云舒压低声音,开门进屋发现卫青抱着卫梦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在屋子里慢慢的走。
      卫青见她进来,示意她小点声,卫梦刚刚才睡着。
      卫梦出生之后,其实卫青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多数时候都是云舒带着卫梦睡的。卫青回家的时候,便会多和女儿亲近亲近,但是晚上哄睡却是少有的。
      “去病太不知轻重了,这么顽劣,你也该好好管管。”卫青怕吵醒女儿,声音压的很低,却不难听出里面不仅仅担心女儿,也担心霍去病将来会学坏。
      “男孩子嘛,顽劣一点也正常,他年纪还小,慢慢教呗,再说了,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挺勇敢的承认了,不是个没担当的。”
      卫青听她替霍去病辩解,他自然知道霍去病的禀性,只是担忧这样的性格将来会不会给他惹些麻烦。
      他将卫梦小心地放到榻上,放在他与云舒的枕头之间,卫梦今天确实是吓坏了,他瞧见女儿泪汪汪的眼睛和身上的伤痕的时候,心中就像被针扎着一样的疼。就连当年窦太主派人杀他,他手上受了那么重的刀伤,都没觉得有今天疼。
      “心疼啦~!”云舒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用头轻轻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不心疼?”卫青扬起眉毛反问道
      云舒突然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拉过卫青,靠在他的怀里。语调顿时都变了许多“我怎么可能不心疼,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是,我怎么能光顾着自己的骨肉就让去病担惊受怕呢?我要是表现得太着急,不仅梦儿今天要被吓着,恐怕去病也要被我吓着”她靠在卫青怀里,瞧着女儿可爱的睡颜,心中对这个女儿诸多的担心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历史上没有她,这么宝贝的孩子她的将来到底会怎么样?
      云舒就此落下泪来,泪水滴落在卫青的衣襟上,卫青心中也皱成了一团。
      云舒有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似乎从来没有她永远那么淡定,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自己在军中的时候,竟然丝毫不曾想起家里,是因为完全的放心。
      可是,这颗定心丸,却也有自己的伤痛。自己少在家中,这个家竟然都落在了这么单薄的肩膀上。
      他抱紧了云舒,没有甜言蜜语的安慰,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她,长久,才缓缓的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些事逃不过的,你注定是天上的鸿鹄,而我这只家雀能做的就是让你能放心的翱翔九天。”她直起身子,泪眼就这么直视着卫青“卫青!你注定不属于我一个人!”
      其实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卫青何止不属于她,他也不属于平阳公主,不属于刘彻,甚至不属于这个家。他是属于塞外疆场,属于家国天下的人。
      成为英雄,有时候却也以为着要失去许多。
      云舒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这句话顿时就敲进了卫青的心里。
      他怀里还藏着一个小锦囊,里面是云舒的一对耳环,是公孙敖交给他的,说有个小兵受耳环主人所托,让他务必要救卫青,若是要钱财,便先收下耳环,不够的随后奉上。
      公孙敖笑说卫青虽然没有正妻,但这个侧室越是难得好女人。
      他知道那是平阳公主赠给云舒的出嫁礼物,云舒向来十分喜欢,为了救他,她一介女流,竟是拼了全力
      女为悦己者容,可云舒却不是为了自己能常留在她身边,她竟与刘彻是一样的,对他有着那样大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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