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覆手为雨 ...
-
那个人，曾经在战场上驰骋半生金戈戎马战功赫赫；
那个人，曾是先帝最信任的英雄血染山河精忠为国；
那个人，曾为家人筹谋位高权重朝堂军营来去任如。
他曾经是那么的不可一世，骄傲放纵，如果要死，他应当是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如果要死，他应当是死于朝堂案几，出谋划策······
而此时此刻，勾结逆党意图谋反的一条罪名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真心谋反也好，蓄意污蔑也罢，莫子弋怎会不清楚，祁骜，到底容不下他——如果换在十年前，先帝若还在时，有谁能够定他的罪——他曾经那么努力在战场杀敌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朝堂上的那个君王，到底少年不在、轻狂不复，也许他早该退出了···
这些事，还要从祁骜将莫将军派往边境查处逆党之事说起。
“将军，这些便是收集来的情报吗？”轻骑首领肖绝望了一眼将军桌上摊着的那些情报，迟疑了片刻问道。
莫子弋倒像是毫不在意，就这么把情报摊在桌上，看都没看几眼：“是啊，真是搞不清楚，像这样的逆党有什么好查的？何况这件事情实属定国风波，与我们何干！那个小皇帝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肖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将军还是不要大意的好，毕竟最近有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将军就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有什么可蹊跷的！就算他想要搞什么花样，又能奈我如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怎么？一些逆党就让你担心了？”
“属下倒是不担心这些逆党，反倒是新来的那个剑浔止···”
“他？···不过说起来，那个少年倒是颇有我当年之勇，我倒觉得他是个人才，祁骜的眼光还算不错。”
正在他们说话间，驿站内有人来报：“莫将军，皇上有旨，请尽快查清逆党一案！”
“知道了。”莫子弋也不回头看那人，有些不耐烦就随意翻动了一下桌上的情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瞥到了那某张情报上的“井阑山”三个字！
“查！现在就去那！”这句话说得太快，快到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不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了？
“去哪？”肖绝还不清楚。
“井阑山！”
···众人皆是在驿站处集合，整装待发，正要出发的时候，肖绝追了出来：“将军！井阑山与位于定国边疆边处，逆党就算有心也不会在那里，将军要仔细想想，即使真的在那里也不容易查，若是耽误时间只怕会被有心人大作文章，是否要人先去打探一下再说？”
肖绝不知为何逆党之事又会牵连到井阑山，实在是蹊跷得很，所以才出来阻止。
莫子弋跃上马，拉起马缰，回头看了看肖绝：“肖绝，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也以为我糊涂了吗？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好。”
肖绝听不懂莫子弋话里的意思，但是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已经想好了主意，莫子弋不让他去，只是让他留守驿站，他也只好暂时留下。
一夜烛火或明或暗，金光殿堂一人雷霆之怒震慑朝堂。也不等早朝，直接宣了众臣进宫议事。这夜，墨仪殿里，亦是灯火通明，莫倾颜也正是毫无睡意，在灯下呆了一夜。
这一夜，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那金光闪闪瑞气万千的殿阁中最后传出的是三个字：
“杀无赦！”
······
莫子弋漠视皇上圣旨，在井阑山停滞不前，有勾结逆党之嫌。再加上他平日为人高傲，并非世俗官场之辈，自然在朝堂得罪的人不少。如今此事之处，既然有人可以用来大做文章，再加上莫子弋以往种种行为，列下大不敬之罪十条有余，收受贿赂罪三等。其实真假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堂座上之人是怎么想的。
旨意已下，容不得任何人更改。奉命追拿莫子弋的领头人正是肖绝！
“将军，对不起了，我不想动手，还请将军随我回朝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你。”
“我也没有想到是我，其实，这非我本意，但，我忠于宜国的君主！”
“哈哈哈！”莫子弋大笑，“好一个‘忠于宜国的君主’！所以，你就信了我是那种背叛宜国的人？所以，你就信了我是那种大逆不道之人？
“将军！细细想来，您的所作所为不得不人起疑，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
“好一个旨意，但你以为凭你们就可以让我束手就擒吗？！未免太笑看我了！”
“将军若是不肯，那我只好动手了，得罪！”
肖绝拔出了剑，踏马而跃，莫子弋也随即脚一蹬，人便离鞍，无行名驹长嘶一声，四蹄散花一般一溜烟便没了踪影。众军不敢轻易上前，只好旁举着银枪长矛默默退守。
风声吹动树叶猎猎作响，此时的莫子弋就像战神修罗，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一袭玄红显得可怕，踢翻了一群胆敢试图接近于他的御林军。若是比剑术，肖绝自然比不上莫子弋，只是他到底更为轻巧机敏，善于以巧取胜，何况现在他们人多，自然占于上风。莫子弋很明显并不像伤了那些将士，所以并未下狠手，只是用浑厚的真气逼退他们。
二人剑招相交，用的都是上佳的宝剑，一出鞘便是地动天鸣天雷滚滚。红袍那人傲如霜，锋芒万丈，肖绝不敢拂逆其峰，连连退让，内心暗叹，即便这么多年过去，莫子弋的剑术依旧精妙绝伦，实在是难以攻破，若是不是他还算手下留情，只怕难以抵御。
四周一片肃杀之气，一旁将兵手中绷的紧紧的弓弦，一旦肖绝下令，那便是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莫子弋心里清楚，倒也丝毫不惧，已有多时不上战场那浑身的血气涌上，倒是很想酣战一场。肖绝年轻有为，这几年来一直勤加练习，反倒是莫子弋养尊处优了几年不似以往，若是现在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倒是未尝不可。
莫子弋手上剑光闪动，肖绝看着剑尖逼近便又退后了几分。虽说后退，却依旧是手起掌落一招一式，极简极快，肃杀逼人。在一旁的守卫看了，实在是觉得真是精彩绝伦，也被这气氛激起，有一种想拍手叫好的冲动，似乎这已经不是擒拿，而是一场比赛。
“将军，还是和我回去吧。我知道将军生性狂傲，绝不低头，只是你可曾想过你的妻儿？她们难道要无辜受牵连吗？”肖绝并不恋战，再加上这样的争斗毫无意义，趁着打斗的空隙说道。
果然，他听了这话，手上剑招停顿，一时有点晃神。
“放箭！”不知道是谁在军队中下了这命令。
“你干什么！”肖绝眼看抢救不及，他本不欲杀了莫将军，只是想将他带回，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不知道是谁抢先下了命令。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夹带着强大的真气向他射去，箭箭致命！
莫子弋到底慢了一拍，虽然剑气气涌却仍在漫天的箭雨中且战且退。
“大胆！谁下的令！”
一旁的侍卫长说道：“皇上下的是‘杀无赦’的旨意，肖绝大人还请保重自身为好！继续放箭！”
弓箭手再次围上来，无数根长矛弓箭对准了莫子弋的心脏。饶是莫子弋再如何剑术高超，也被刺中了好几道伤口，那不断温热的液体像是流也流不完顺着剑柄和手臂向下滑落。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加重，莫子弋却是不见半分软弱。
他的背后是井阑山上的万丈悬崖，肖绝无奈看着，为什么要选在这，难道他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还是打算背水一战呢？肖绝他们都不知道之前的情报上写了什么，只听说那时将军年少轻狂又极有本事，世人都传他的剑术天下第一，当时天下未平，先帝欲让他做将，他恃才自傲不肯轻易为之，只管江湖逍遥。先帝竟然亲自去找他，好不容易在井阑山找到了他，他却坚持不愿入朝为将。后来据说是，先帝与他一战，谁不知道他剑术无双从未遇到敌手，然而，莫子弋却在那一次输了，于是他心甘情愿为宜国将军，一生戎马不曾战败，一直到了现在···
依旧是剑气与万箭相抗。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雪景与此时的场景相映，流光万丈，剑气惊鸿。耳边呼啸的是冷峭的寒风，莫子弋的额头渗出汗水，情知支持不住，始终是不愿意就此罢休。那人红衣血染，立于这青山上，立于这万箭中，就如同冬日寒梅，却比这寒梅更为妖艳。所有看到的人似乎都被这场景所震慑。箭，在减少，到了最后，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敢再发出一箭。
莫子弋也停下手中兵器，一袭红袍被血色染成绯红，他看了看这密密麻麻的一排将士和禁卫军，唇角一抹或深或浅的出尘笑容，好似完全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万箭之中，有人一身红袍映着这雪光妖然，径直跳下了井阑山后的万丈悬崖！
他的高傲到死也没变，他怎么肯乖乖回朝接受那莫须有的罪名，又怎愿再去牵连那些无辜的人？哪怕是黄泉路，也要由自己的意念控制地走下去！
这个人，这一生，活得恣意随性，活得豪气万丈，活得令人羡慕！
君不见那时秋风行蜀道，此行莫恨天涯远。
君不见一将终成万枯骨，金戈一别为哪般。
远处，有一人明黄锦罗立于梧桐树下，冷眼望着这一切，心里暗叹：
“他的确是个令人敬佩的英雄，他的女儿，应当也有这般气节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覆手为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