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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坐在出租车里,浅依一直在催着司机师傅稍微快点,再快点。所以只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到达了顾岩预定的酒店门前。

      可是司机师傅给她找了钱之后并没有立刻开车走人,而是甩下一句令她很没面子的话:“姑娘,你就这么饿吗?”

      然后,出租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她站在那里有苦没处诉。

      她怎么可能是因为饿了才那么着急啊?!

      浅依只不过是觉得,初次见家长,既然衣着方面注定了没办法给自己加分,那不如就快点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这样一来,至少还能证明自己很重视与他们见面。

      她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往酒店三楼的预定包间区走去。

      隔着包间的房门,她似乎隐约听到了屋内几人的聊天内容,他们好像是在聊顾岩的终身大事,以及……她?

      浅依于是默默地记下了顾岩父母对自己的在意,也正因为如此,在敲门之前,她才不得不在心底默念三遍“我不紧张,我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然而当她真正推门而入的时候,才知晓,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出现在浅依视线中的,除了顾岩和他的父亲顾远山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令她咬牙切齿的女人。

      原来乔朵娜并没有说谎,原来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探究事情的真相。

      如今,当事实摆在眼前,她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欺骗自己那颗惶恐了很久的心。

      想不到天意弄人,顾岩的母亲竟然真的是她——那个开车撞死了浅依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却逃之夭夭的金发女人!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就如同预料中那般,她觉得太多的纷扰都已无从说起。

      如果一个人的指尖、心尖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还能指望自己说出什么像模像样的话语呢?

      “对不起,我……”浅依只能以尽量礼貌的态度说,“我走错了。”

      下一秒,狼狈转身,落荒而逃。

      只是孤单一人离开这富丽堂皇的酒店,浅依就已经觉得心力交瘁。

      她渐渐控制不住心底愈加明显的绝望,只得任凭泪水决堤,恣意流淌在面颊上。

      泪眼朦胧中,她依然机械地向前挪动着步子。此时,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认识顾岩之前,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落魄得无家可归的深渊。

      一次,又一次,竟然都是拜他们所赐。

      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迎着凛冽的寒风,连温热的眼泪也可以变得如此冰冷刺骨。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阻止了往来行人匆忙的脚步,然而浅依却无知无觉,混混沌沌地踏上了车辆疾驰而过的马路。

      此时,夜幕已经将北京城完完整整地笼罩起来。浅依在马路中央顿足,忽然觉得迷失了心的方向。

      眼里看到的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夜色,耳畔充斥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都市嘈杂,身边穿梭的亦是再平常不过的车水马龙。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惊慌失措。

      浅依不能不承认,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生活就已经被顾岩的母亲、自己的杀父仇人彻彻底底地颠覆了。

      她很早就没了亲情,如今才知道,就连爱情也不过是命运与她开的一场太美好的玩笑。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竟然还是会不自觉地心有期待,盼望着那个混蛋男人可以像从前吵架时那般,追过来,告诉她——浅依,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这样。

      顾岩沿路寻找浅依的身影,心中满是歉疚。然而当他终于追上她的时候,内心的那份歉疚忽然被另外一种远比愤怒更为强烈的情绪所替代。

      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浅依一个人站在车辆呼啸的马路中央发呆!

      这一刻,没有人会比顾岩更明白何为心惊胆战。他害怕浅依会在自己眼前出什么事,很怕,很怕。这种瞬间袭来的恐惧感,让顾岩误以为自己几乎快被这个女人逼疯了。

      于是他突然就理解了几年前失去父亲时,浅依心底的那份不可言说的痛苦,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她会在看到Alice的瞬间,选择狼狈逃开,甚至连解释的余地都不肯留给他。

      “苏浅依你不要命了吗!看不到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吗!站在马路中间发什么呆啊!”顾岩不由分说地将浅依从马路中央拖回人行道。

      他一边厉声训斥,一边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不理会她的挣扎。

      浅依不回答他的质问,亦不再妄图挣扎。

      她只是倚在男人的胸口,安安静静地哭。

      也不知就这样相拥着在路边停留了多久,浅依终于渐渐止住了啜泣。

      她无力地轻轻捶打着顾岩的肩膀,哽咽着低语:“顾岩,真的是你。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是我,是我混蛋。”他温言软语地哄她,“乖,不要闹了,跟我回家。”

      “我真的不是胡闹,可是回家之前你总得让我知道,那个外国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其实只是想听到顾岩亲口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误会。

      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女人也许只是他父亲的朋友,也许只是路人,又或许她和顾岩之间只是有着别的什么无足轻重的关联。

      总之,那并不是他的母亲。

      可是顾岩说:“对不起,浅依,我不能骗你。Alice确实是和我爸一起生活的女人。”

      “看来是我妄想了。”听起来语声平静,但其实她已经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说半刻钟之前她还妄想着这个男人的温暖依然还在,那么现在,她就只能认命了。

      浅依忽然回想起他们在温泉酒店度假之时的画面。

      那时候,她向他讲述自己过往的遭遇,他似乎就有些欲言又止。

      而最近,当他得知自己父母要回国之时,言语情态之间的紧张和忐忑更是比从前明显了许多。

      这样想来,顾岩应该早就知晓了彼此之间的种种纠葛。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其实只有浅依一个人。

      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浅依忽然又记起,自己最早听闻这些令人痛恨的事情,竟是在那场婚礼,竟是拜乔朵娜所赐。

      她猛地推开他,退开半步,冷眼看着他,恨恨地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乔朵娜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嗯?”

      顾岩怔愣地看着她,半晌都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他又再次回忆起那次从温泉酒店回来之后,自己心中徘徊不散的纠结。

      其实当年那场车祸,他亦亲眼目睹。那时候,与浅依同样年少的他就坐在车里,隔着一层微不足道的遮光玻璃,将她的哭泣看进了心底。

      他的父亲因此带着Alice逃到美国,只留他一人在北京继续读书。

      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感受,没有人知道,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以及女孩失声痛哭的画面,几乎成为了顾岩大学时期最难以忘怀的噩梦,一直一直纠缠着他的良心。

      时隔多年之后,当记忆中的女孩和身边的女人彼此重叠,顾岩的心绪终于乱得一团糟糕。

      因为太在乎这段得来不易的爱情,所以他不得不担心父辈的恩怨会使其无辜夭折。

      他暗自告诉自己,在想出办法劝说浅依也劝说自己之前,一定要将真相掩盖,至少,不能被浅依知晓。

      事实上,顾岩在苦闷得无处排解之际,确实曾与乔朵娜隐晦地提及此事。

      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含混带过的一点信息,竟会被那个女人作为把柄,默不作声地把一切都调查清楚,并且完全不顾及他的担心和顾虑,趁着婚礼的空档,将最刻薄的真相告诉了浅依!

      所以此刻,他站在浅依的面前,坦诚接受她质问的目光,却是百口莫辩。

      虽然顾岩始终不置可否,然而聪明如浅依,已经从男人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默认。

      “所以你宁愿跟她讲,也不愿让我知道。”在这个应该歇斯底里的时刻,浅依却冷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淡淡地微笑起来,掷地有声地对他说:“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爱情,还真的是……很、体、帖!”

      “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跟我发脾气或者直接哭出来都好啊!”浅依不适时宜的冷静,终于让顾岩不能再冷静。

      他上前一步想抱住她,毫不掩饰言语之中的哀求之意,极低极轻地呢喃着说:“浅依,我求你,别这样……”

      浅依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顾岩,她从来不知这个习惯了优雅淡然的男人,竟也会为了自己,脆弱至此。

      可是,她纵然再怎么心疼他,也无法继续坚持着维系这分崩离析的爱情。若说她的心中仍有千般不舍,那么,万般疲惫足以将其湮没。

      在这场没有人胜出的爱情角逐里,受了伤害的人,毕竟不只是顾岩一个。

      “顾岩,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是累了。我们……”

      她不敢望着他的眼睛,然而即便没有视线的交汇,浅依也还是无法亲口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我们好聚好散,就到这里为止吧。”

      每说一个字,心中的酸楚就更多一分。

      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她匆忙转过身去,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面容。

      而对于顾岩来说,“好聚好散”,“到这里为止”,这些字句似乎只在这一瞬间,就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自以为牢固的心墙,他仿佛清清楚楚地听到,爱情已在他的耳畔轰然坍塌。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浅依,你……”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很认真、很认真地,补缝旧忆所给予她的种种心伤。

      可是不等顾岩说下去,浅依就已坚决地摇着头,碾断了他未完的话语。

      “什么都别说了。”她狠心地斩断了彼此之间所有的退路,“现在我把爱情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也请你把我原本拥有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坚强,完完整整地还给我吧。”

      语罢,浅依不再犹豫。她迈开步子,极其笃定地走向未知的前方。

      这一次,顾岩没有再追过来,因此一路上与她形影不离的,便只剩下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些说不出口的迂回——

      顾岩,其实我知道你爱我,其实我的爱情亦不曾消失。

      只叹天意弄人,命运几番作弄,你我都无力承担。

      所以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更多……

      今年的平安夜,顾岩整晚都没有回去枫蓝的寓所。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很远,直到圣诞节悄然来临的时候,他才终于驻足在距离枫蓝不足百米的随意书吧门外。

      寒冬的夜晚,冷风萧瑟而肃杀。

      他看着从书吧窗口透出来的暖色灯光,忽然感慨起来。

      即使这间狭小的屋子只是带给他暂时的温暖,也好过独自一人在冷得彻骨的天地间,寡淡地渡过圣诞节的开端。

      想到这里,顾岩随手推门而入。

      迎着温馨的光线,他看到了正躲在吧台后面打瞌睡的楚落,于是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生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吵醒了楚落的圣诞美梦。

      又或者更诚实地说,其实是他自己心绪杂乱,并无心情与楚落寒暄攀谈。

      顾岩本来打算直接绕过吧台,到书架那端找几本书来看。然而半睡半醒的楚落还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并且在十秒钟之内从梦里把自己拖拽回了现实。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楚落下意识地开启书吧小店长的敏锐模式,满屋寻找脚步声的来源。

      当他迷迷糊糊地盯着来人的背影了看三秒钟,不禁讶异地叫住他:“顾岩哥?!”

      顾岩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你醒了。”

      “我怎么觉得我还没睡醒啊?!”其实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并且潜意识里认定了这是个揶揄顾岩的绝佳机会,“平安夜你不和嫂子出去罗曼蒂克,怎么有空来这里消遣?”

      “分手了。”他选择用这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三个字,直接将楚落满腹的玩笑话瞬间冻成冰块,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要是觉得这样过节很无聊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反正今天晚上我没地方去,留在这里帮你看店就是了。”

      “没地方去?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可怜的样子。嫂子……”他被顾岩的视线淡淡一扫,随即意识到这个称呼已经过期了,“呃,不是,我是说那个女人,她没道理不让你回公寓啊!枫蓝毕竟是你的房子。”

      “跟她无关。”顾岩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转而换了一种类似于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看一眼趴在吧台上的楚落,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你还不走?”

      “那我……我就先撤退了啊。你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情直接打我电话就行。”

      随后,木质门开了又关。

      楚落虽然表面看来很识趣地收拾东西走人了,但其实站在书吧门外,他心里还是觉得无辜得很。

      这明明是他的书吧,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被这个男人给轰出去了呢。难道说失恋有理,失恋万岁?

      回头瞥了一眼尚在屋里的顾岩,楚落却突然觉得今天的顾大心理师,好像看起来很憔悴。这样的顾岩哥,他以前从没见过。

      于是,他只好认输似的暂且承认了“失恋有理,失恋万岁”这个谬论。

      楚落因为在窗外瞥见了顾岩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忽然打心底里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其实真正的重点是——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因为这股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擅自做出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愚蠢之至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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