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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浪费这千两金子了 ...

  •   自从吃了张虎儿子的百天酒之后,崔王妃就开始追着崔晋鹏该选个媳妇了。还好崔小王爷满了十八就被赐了府宅,为落个清静,闲暇时干脆不回家看娘了。崔王妃没法子,扑倒小崔王爷府上,抓个空,又跑去顺隆商号抓人。抓了几次,就连胡同里七岁小孩都知道崔小王爷被他娘逼婚的糗事了。
      这天,一帮子小伙伴在顺隆商号名下的顺昌酒楼畅饮,为他们的发小陈鑫送行。陈鑫是太子党手下某臣子之一的表亲,沾亲带故有些远了,自然没能混上个京官,只在下面郡县谋了一个七品的官职,不过对于他一个没后台的,也算造化。
      十个小伙伴围着桌子坐个一个圈,如今都是大好青年,国家栋梁,除了宋嘉赐身体原因没能出仕,其他人大大小小都有官职,或文或武。宋嘉赐从小就是一张拒人千里的冰霜脸,受了伤之后更加的沉默寡言,变本加厉。他们曾经调侃说,走过宋嘉赐的身边都是阴风阵阵,气场诡异。没想到这么一个既不合群又很刻薄的人会主动提出做东,并在自家最好的酒楼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真真是破天荒头一回。于是大家纷纷觉得这哥们看着一脸刻薄,其实还是重情重义的,小样肯定是不好意思说。于是,酒过三巡,大家便欢腾起来。杯来杯往,觥筹交错,突然谁就冒了那么一句,‘哎呀,嘉赐呀,你要不是这腿呀,指定都是状元了,你以前是我们当中最出息的呢。’然后,突然就鸦雀无声,接着有人干咳,有人大口吃菜。
      时节正是九月,凉爽好个秋,宋嘉赐一身蓝紫袍子坐在轮椅里面,领口捂的严严实实,腿上盖了一张绣着暗纹的黑色毯子,显然很怕冷。席间闹热的时候,他一直安静,捧着一碗热汤小口喝着,偶尔也笑,大部分时间只是冷眼旁观。结果一句话,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也正中崔晋鹏死穴,剜的心窝子血淋淋的。他担忧的看向宋嘉赐,于是四目相对,那人依旧静静的捧着碗看向他,眉目清冷,却很干净,有那么一丝的阴霾也在对视上他眼中的愧疚之色后淡淡消散。
      宋嘉赐放下碗,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解围道:“一人一命,我这性子若是入朝为官,指不定得罪多少贵人,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难说,哪还有如今的富贵。”
      众人紧着台阶赶忙下,纷纷赞道:“那是那是,你看,你家财万贯,最最有出息的还是你。”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气氛又热闹起来,不知又过了几巡,聊完了事业开始聊家庭,话题是王武前月刚迎娶的第三房小妾。聊起女人,这帮男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语言越发下流,动作也越发银荡,什么体位什么房术,大家边说边笑,突然又有人不合时宜的冒了一句:“你们说的那个老牛啥推车的,那个六啥九啥式的,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看向说话的某人,心里默念崔傻子叫的名不虚传呀。陈鑫嘲笑道:“怪不得崔王妃满大街追着让你娶媳妇,难不成崔小王爷还是个处~~”最后一个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拖了老长的音,又道:“这把年纪花街柳巷都不去转转,难不成你无能~~”最后两只字声音提高了八度。
      杀气?陈鑫突然就觉得浑身发冷,抬头对上了宋嘉赐的眼,那双眼阴气沉沉,压得人胸口憋闷至极,让人仿若置身数九寒天,感到畏惧胆寒。
      席间十人未婚的除了崔晋鹏,还有一个,正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宋嘉赐。陈鑫记得小时候听大人八卦过,说宋家的独子伤了下身,怕是这辈子也不能留后了。他说这话,本是无意调侃。他当然知道崔小王爷相当正常,大家跟着起哄自然也只知道。可是,刚刚还热闹的话题,没一会竟然是鸦雀无声,看来关于宋嘉赐的传言,他知道别人也知道。怎么偏偏说了这么一句不经大脑的话,陈鑫暗骂自己,那宋嘉赐瑕疵必报的性格他也是领教过的。
      崔晋鹏和张虎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这顿饭怕是真的变成散伙饭了。不过,这一次,宋嘉赐表现的极好,很好,相当好。他很快收回眼刀子,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用手撑着轮椅扶手让自己坐直了些,道:“宋某身体不适,出去小憩一会,希望各位谅解,若还需菜肴尽管吩咐下人。”崔晋鹏起身想送他,被他眼神制止,独自一人推着轮椅出了门。
      “呼,吓死我了。”陈鑫吐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崔晋鹏肩膀道:“也就你小子能忍得住他,十年呀,你怎么熬过来的。”
      崔晋鹏无心答话,听见屋外有人问候‘爷,你怎么出来了’,听见那人说‘我去楼上休息’,听见轮椅声渐远,他才敷衍道:“还好,还好……”
      触霉头的走了,大伙伴们顿时轻松起来,开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话题天南地北,最终又回到了崔晋鹏身上。
      “小王爷……晋鹏兄……你今天就跟兄弟们掏掏心窝子……你至今未娶,是不是宋嘉赐那小子逼你的。”第一个人就着酒劲感觉特仗义的拉开了话题,于是乎,一发不可收拾。
      “晋鹏兄……你虽贵为王爷……却从来没有低看咋们……单凭这点兄弟我愿为你两肋插刀……若是真的……定不会放过那宋小子……”因为喝了酒,仗义的兄弟有些口齿不清,一副欲将他救出魔掌的表情。
      崔晋鹏也喝多了,一个劲摇头:“不是那么回事……是因为……”话没说完又被打断,崔晋鹏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劝他:“十年了,多大的仇恨也该消了散了,再说你是皇亲贵胄,他爹说是去给三皇子做军师,其实谁不知道,是跟着三皇子一起被流放到荒漠。宋家早就名存实亡,不去管那小子,他家也是屁都不敢放。”
      还有人说:“男人呀就应该让女人围在身侧,那叫做阴阳互补,你们两个男人天天黏在一起,以前小不觉得,这会儿大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更过分的说法是:“不是背后说他宋小子坏话,别以为大伙不知道,那崔小子伤了下身,这辈子怕是碰不得娘们了,他不行就死活也要拖你下水,让你也跟他一样不婚不娶断子绝孙。”
      这说的也太绝情了,崔晋鹏虽然脑袋迷糊了,心里倒是敞亮,好歹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好歹宋嘉赐变作这样都是他们的错呀,当年行凶作案的伙伴五人全都坐在桌上的。还有你陈鑫,你当年不也跳得最高说要收拾宋嘉赐么,结果出了事全成我的错,你们跑哪去了呢?嘉赐知道我与你们要好,主动提出为你送行,白吃白喝人家,谁是白眼狼呀。你们一闹就是几个时辰,嘉赐几乎都快趴在桌上,他腰疼你们谁理会过呀。崔晋鹏脑海中‘噼里啪啦’闪出大段说词,奈何他嘴笨,茶壶里倒不出来汤圆,一着急都快结巴了:“不是……是因为……因为……”
      肩膀被猛拍了一下,王武道:“走……换个场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岂能白白浪费……”赞同声一浪盖过一浪。
      这时,门开了,小二端了一盆汤放在桌上,报上菜名‘壮阳海鲜汤’。刚好为等会的行动打点基础,大家笑呵呵盛汤一干而净。崔晋鹏口干,正想也喝一碗,那小二俯下身子轻声说:“王爷,我家主子刚才又犯病了,这会儿正难受着,让小的给您带个话,请你好生陪着朋友,今晚不用管他了。”顿时没胃口,酒醒了,啥兴趣都没了。
      大伙干了汤,结伴去逛楼子,崔晋鹏以酒醉推脱,免不了又是一阵奚落。曲终人散,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桌子的残汤剩羹,有人在身后喊他,是酒店的熟悉的伙计,他没说话,伙计也没说话,却彼此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般,他跟着伙计到了楼上的上房。
      宋嘉赐和衣靠坐在床上,私人大夫正在给他双腿活络筋骨,刚经历了痛苦的抽搐,他的脸色苍白,额间细汗印着烛光,眉头紧锁,下唇咬了一排血齿印。
      看见崔晋鹏进屋,他挥手摒退了下人,虚弱道:“你怎么没去?”
      崔晋鹏不解:“去哪里?”
      宋嘉赐偏头看他,眼眸深邃,仿佛能将人魂魄吸入一般。他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生气,让自己放松,可惜说出来的话还是咬牙切齿的恨:“去逛窑子呀,你不同我,我是个残废,无法云雨欢愉,你何必委屈自己,落个被人嘲笑无能的下场,十年时间该还的也该还了,从今以后你也不用委屈自己,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两不相干。”
      崔晋鹏这会才明白,把这人呵着护着捧着精心调养着,怎么好端端的腿又抽搐了,原来这小子躲着偷听呢,活生生把自己气成这样的。哎,他哪里都好,就是小心眼了点,非和自己过不去。走过去,轻轻的捏了捏他的小腿,肌肉已经松弛,“还疼么?”崔晋鹏问。那人还是一副恨不得抽筋拔骨的表情,只是红了眼眶。即便是这么恶狠狠的模样,看起来也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十年,看了十年,看惯了十年,于是发现其他人再也入不了眼。
      酒劲越发的厉害,崔晋鹏感到浑身的燥热。他松了松衣领,再看看宋嘉赐严实的领口,问道:“屋里烧了火炉么?怎么这般热?你不热么?我帮你宽衣休息吧。”说着凑过去帮宋嘉赐宽衣解带,头脑发晕,脱了外衣脱亵衣,直到宋嘉赐死死拽着衣角他才回神。
      宋嘉赐觉得今晚崔晋鹏有点怪,眼神泛着绿光,像头狼一样。衣服挂在肩上,露出了肩膀和胸口,他低头看见崔晋鹏的□□支起好高,再看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胸口,脸已经有贴上来的趋势。宋嘉赐认命般闭起眼睛,等了许久只觉得裸露的肩头凉风袭来,吹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再睁眼,却见崔晋鹏抱着床柱往上撞,额头已经一片红,口中还含糊有词:“不能那么禽兽呀~~~~”
      宋嘉赐一肚子的邪火,一把扭住他的衣领将他放躺下,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发气般的,直到满嘴的血腥。他撑起身子,看着身下惊呆的人,道:“崔晋鹏,我告诉你,他们说的都对,我就是阴险小人。我这辈子废了,注定无后,我也不能放了你,让你去逍遥快活,结婚生子,我就是要缠着你,做鬼也不放过你。”说到最后,嗓音已经哽咽,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圈被活生生逼了下去。后背钻心的疼,手上脱力,他倒回床上,颤声抖了个‘滚’。
      崔晋鹏看着天花板,酒醒了,彻底的醒了。他腾空翻身几乎是骑在宋嘉赐的身上,激动地语调都变了:“你刚才……是……亲我……”
      宋嘉赐右手臂搭在脸上,遮住了半个脸,苍白的嘴唇轻启:“明明是咬,崔傻子……”
      崔晋鹏强行拉开他的手,见他扭头逃离他的目光,白惨惨的脸颊那两抹红异常显眼。崔晋鹏一颗心突突直跳,他大笑:“你喜欢我……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宋嘉赐脸颊更红,耳垂几乎滴血,咬着唇不说话。崔晋鹏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哎呀,你亲我?你怎么不早说?你先亲的我?我就知道,就该知道的。害我这么多年憋得多么难受。”
      宋嘉赐心里一横,豁出去道:“少自作多情,我是不愿你去沾花惹草的遂了你心愿,我……我……就是让你断子绝孙……”他说着狠话,紧紧闭着眼睛,细密的眼睫毛颤抖着,闪烁烛光的泪珠一颗颗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崔晋鹏俯身吻干了他的眼泪,在他耳旁低声道:“你这人呀,永远的刀子嘴,豆腐心,若早些知道你的心,我这么多年也不用活的那么痛苦了。”
      宋嘉赐睁开眼盯着他道:“你这些年没心没肺的,哪里痛苦了。”
      崔晋鹏将他黑发掖到耳后,低声道:“你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我会痛,你看着身边朋友结婚生子的眼神我会痛,你倔强强撑着身体去挣钱我也会痛。你警告我不准可怜你,于是我任由你去闯,去做那些常人也很难完成的事情,每次出海走货,回来都是大病一场,你昏迷的时候从不知道,我也会掉眼泪的……”他这么说,声音低哑,撑着宋嘉赐肩膀的手臂都在颤抖。宋嘉赐只觉得心脏很疼,却疼的舒服。
      宋嘉赐抹去泪,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实话实说。”他问:“你当真不是可怜我?”
      “当真不是。”
      他又问:“席间,几次他们笑话你至今不娶,你只说了因为……因为什么我要听你亲口说?”
      “因为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一个人了,那人顶顶的好看,自然看不上别人。”
      宋嘉赐嘴角已有了笑意,抿了一下唇,隐藏了起来,道:“最后一个问题,想好了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崔晋鹏想也未想道:“十六岁那年,我们滚下山坡,第二天我去背你上学,你趴在我的背上,用手撑着我的肩头,生害怕压住了我的伤口。后来你埋首我的肩头,打湿了我的后背,好像就那时开始,我对您就不能算是愧疚还债了。”
      宋嘉赐张口欲语,崔晋鹏被小晋鹏折磨的实在受不住,一口堵住了他的嘴,含糊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别浪费这千两金子了,你是生意人,你懂的……”
      那一夜,宋嘉赐主动环住了崔晋鹏的脖子,两个二十三的大男人都有些羞涩,也很生涩,滋味不算很好,不过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
      交缠的时候,宋嘉赐怨恨道:“我若今日不主动,你是否还是不会抱住我。”崔晋鹏点头,道:“你不说,我真真是不敢,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呀。”怕你伤着,怕你痛了,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宋嘉赐埋在他的颈窝笑道:“崔傻子还真就是崔傻子,当初给你起的绰号,一点没错。”
      崔晋鹏一愣,哀嚎:“啥!这外号最初不是张虎取的?而是你!!”对视上那双桃花眼,笑的春水汪汪。
      那一夜,崔晋鹏没有问宋嘉赐,你是啥时候爱上我的?他不想问,也不需要问,挺知足,现在挺好。其实,他不知道,也就是那一次滚落山坡,他用身体护住了他,于是两颗种子一起落在了少年们的心里,那感动的泪水融化进血液,让两颗种子发了小芽。
      第二日宋嘉赐高烧,崔晋鹏守在床前照顾着。所以,他并不知道那晚除了没喝‘壮阳海鲜汤’的他好好地,其他兄弟伙全部上吐下泻病了足足一周。可怜的陈鑫新官上任是躺着马车赶路,抬着担架被送进新上任的官府,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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