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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 即将攻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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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赐没有昏迷,只是睡着了。很难想象一个人在囚禁中还能睡得这样坦然,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嘴角时不时还挂着笑。
宋嘉赐一直在做梦,梦中崔傻子手持软剑舞的那叫一个潇洒,画面背景梨花满天的飞,印着整个人就像踏着花瓣,好似下一刻便要飞升入仙。他想,我还没有夸奖过崔傻子很帅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感觉有人在摇晃他,后背一阵尖锐的痛,有人一脚正好踩在旧伤。疼痛猛地撕裂了他的梦,他悠悠转醒,满脸挂着冷汗。睁开眼努力看了看眼前的人,是太子,那个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男子,今日落在他的手上,算自己命不好吧。
“已经没有人可以护着你了。”太子阴狠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王叔走了,崔晋鹏也被抓了,城池就快攻陷了,死之前拖着你。让崔景瑞那个杂种痛苦一辈子。”宋嘉赐和崔晋鹏的关系太子是清楚的,邱鸣说用宋嘉赐铁定能换回小王爷,他想了想便同意了。那个时候攻城大军里守城还有二十里呢,结果邱鸣连夜赶路的把宋嘉赐带了回来已经是半月,崔景瑞都打到家门口了,弄了这么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回来,还有什么用。
宋嘉赐稳住心神,试着爬起来,努力了几次,身子刚刚离床又倒了回去。又是一头的汗,身子也是湿冷,他索然放弃,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向太子,道:“你可以用我换回崔晋鹏,有他护你左右,守不住江山,保条命总是可以的。”
太子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俯下身子,黑压压的影子压的宋嘉赐喘不上气。“你当我这么怕死么?我就没想着要活着。本想用你换人的,可惜错过时机了,即便换回又怎样,终究是个死。我恨崔景瑞,也很你爹。你爹诡计多端,若非他,我怎会落入如今的困境。”
他反悔了?也就是说这人不管崔晋鹏死活了?宋嘉赐在心底喊道。那他紧赶慢赶的有什么意义呢,当真是赶着去投胎么。宋嘉赐喘着气,很难再维持原有的洒脱,只能从牙缝挤出‘卑鄙’两个字。
太子压了上来,狰狞的笑道:“让你知道什么叫卑鄙。真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货色,能把那傻子迷成那样。”他说着,弯腰靠近。
宋嘉赐一个巴掌呼了过去,被太子一把抓住,笑了笑:“野性倒是十足。”
宋嘉赐拧着眉冷笑:“你若想羞辱我那可让殿下失望了,将死之人也做不出什么挣扎嘶喊的举动,你只会索然乏味。”
太子的脸贴在他的肩上啃咬,就像撕扯猎物一般,鲜血流了宋嘉赐一肩。抬头时,满嘴的血,笑起来面目可怖。“拿你泄愤,死了也拖着你。”
□□的疼算什么?这些年他的身体没少疼过,宋嘉赐放弃了挣扎,合上眼淡淡道:“那最好弄死我,留我一口气,定加倍还你,让你生不如死……嗯……”他的话激怒了太子,太子一口下去,他的肩膀便少了一块肉,他憋着一口气才没有惨叫出来。
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第一次觉得半身瘫痪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情,至少太子在折磨他的下半身时他不知道。他也不愿睁眼看自己有多惨,满脑子想着该如何救下崔傻子呢?该如何用这幅破烂的身体保护他呢?
迷迷糊糊好似听见太子啐了一口‘恶心’,他的腿在痉挛,后背疼得厉害,不过相对于刚才的羞辱还是可以忍受的,他知道他肯定失禁了,这模样恶心到了养尊处优的太子,他想笑,早说过索然无味,你偏是不信,本是羞辱我,却恶心到了自己,活该。
有人揪着他的头发,一路的拖行,最后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他便昏昏睡去。
地上又湿又冷,他浑浑噩噩,睁开眼也是模模糊糊。他摸了摸身上,本是赤裸的身体,已经套上了衣物,努力眨眼,还是之前自己的那身,只是血迹斑斑的吓人。这破烂身子挺经得住折腾,他自嘲。不了心愿,他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
有人在哭,谁呢?偏头,原来是邱鸣。是他子为自己穿了衣物,维护着残存的尊严吧。
邱鸣跪在地牢,他为宋嘉赐铺了厚厚的草垫,守了一天一夜才见他幽幽转醒。“我救不出主子,还害了你。”
宋嘉赐觉得浑身骨头散了架,努力半天才抬起左手,手上缠着绷带血迹斑斑,小指的地方空了,想是被太子生生咬了下来,之前被抓翻的指甲没有长好,疼痛中细嫩的肉又抓出血来,血痂凝在上面,好像盖了一层血指甲。连他自己都倒抽一口气,突然就铺天盖地的疼痛起来,十指连心,手抖得像鸡爪。他咬着牙摸着衣袖的夹层,还好,玉佩还在。他掏出来,张了张嘴,细微的声音飘飘忽忽听不真切。
邱鸣俯下身子,耳朵贴着他的嘴唇,仔细辨认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他接过玉佩,给宋嘉赐磕了三个头。
那天,宋青是第一个醒过来的,醒来时已经午夜,他内力深厚,醒的自然比别人早些。醒来之后,发现宋嘉赐不见了,轮椅静静的放在床边,床上却空无一人。他的心‘卡崩’一下碎了,他只求一辈子守着他看他幸福而已,这也是一种奢望么?他疯了一般,抽打着坐骑奔向黑夜。
日夜不停地赶路,终是没有追上那人。他跑去军营,见到了崔景瑞,见到了自家老爷,可是公子呢?
宋青连滚带爬进帐篷的时候,崔景瑞正手执短鞭指点沙盘,给各大将领安排部署,准备今晚拿下守城。看见宋青的那一霎那,他手中握着的短鞭‘吧嗒’掉在地上,猛地跨前两步,身子晃了晃,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宋濂一脸憔悴,看见宋青时瞳孔骤然缩小,起身又落回椅中。崔穆的死对他打击颇大,他以为自己狠得下心,送那人上路时,他为他斟上一杯羊奶酒,那人就着他的手仰脖子干了,说了一句‘好酒,明年……在我坟头……再浇上几杯’。那人浑身是伤,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一刀扎中他的心脏,只想让他少受一些苦。他临死也没闭眼,涣散的眼神看着他,咧着嘴勾起一抹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可是他看见了,那人说‘别哭’……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在千万将士面前。没有鼓舞士气的欢呼,所有人看着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的转身,进了大帐。突然就觉得什么丰功伟业、什么千秋万世、什么国泰民安,有那么重要么……他突然不知道这些年苦苦挣扎着走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还好,他还有嘉赐,他也正想着如何能偷偷放走崔晋鹏,至少要让这两个孩子幸福呀。可是现在,嘉赐不知所踪,他颓废的坐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崔景瑞一脸严肃,面目被烛火印的半明半暗,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手中的兵符硌得掌心生疼。
“请侯爷下令攻城。”桌案下齐刷刷跪着的人头齐声道,胜利就在眼前,将士们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
请命声延绵不绝,崔景瑞聋了一般,僵硬的站着,说不出话来。宋濂颤巍巍跪了下去,抖着嗓子道:“请侯爷下令吧……”崔景瑞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手上的兵符‘啪嗒’落地,他靠着桌子,勉强没有跪下去。
领头大将拾起军符,转身出帐,帐外一片士气高涨的呐喊声“杀……”
宋青冲过去一把揪住崔景瑞的衣领,骂道:“收回军令,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将士们冲过来将他压在地上,他嘶喊:“给我一天时间,求你……让我救出主子……”
将领把宋青丢进了牢房,里面关着崔晋鹏,蜷着腿坐在角落,看起来没受什么太大折磨,只是胳膊上有点血迹。
崔晋鹏是来抢父亲尸首时被捕的,他无意帮太子打江山,他只想厚葬父亲,然后回家。嘉赐还在等他,每晚都会托梦给他。他正想着如何脱离这个鬼地方,一抬头,看见被丢进来的宋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嘲笑道:“你们不是自己人么?怎么还对你这样?”突然反应过来,扑上来扣住宋青的肩膀急道:“你怎么在这?嘉赐呢?你家主子呢?”说到最后,声音撕扯的走了音。
宋青面灰白,死气沉沉的,“邱鸣进山,说是帮王爷您传话,当晚,就带走了主子……”他说着,懊恼的捶打地面。为什么没能守住,为什么。
“在太子那,定是带去城里了。”他扑过去,拼命的摇晃牢门,嘶喊:“放我出去,我能入城,放我出去。”
宋青心如刀绞,涕泪众横,“晚了……攻城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崔晋鹏浑身一抖,浑身失了力气一般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