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55、阴差阳错的隔阂

　　齐晟看见顾可丧着一张小脸走进店里，还红着眼。

　　他把围裙给她。
　　“谢谢。”

　　齐晟干着手里的活，过后，又递了一张纸巾给顾可。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对顾可说：“我怕你一会儿忍不住哭，大鼻涕能流出来。”
　　顾可笑了，“我还没那么脆弱。”

　　看她笑，齐晟没说别的，继续手里的活。
　　末了，抬头看顾可一眼，笑而不语。

　　由于是周六，一晚上客人进进出出一桌连一桌。
　　店里人手不够，有时候顾可还得帮着去搬啤酒，好几次齐晟看见了都主动跑过来。
　　“这是男人的活，小丫头靠边站。”
　　“瞧不起女孩子，我劲可大着呢。”
　　齐晟笑，“等哪天我不在，有你出力的地方，着什么急。”

　　晚上下班，顾可换完衣服背着书包从店里走出来，她感觉浑身像被打了一样，骨头都快散架，差点站不住。

　　背着包往车站慢吞吞地走。
　　坐车五分钟就能到学校，走回去要十五分钟。
　　顾可握着乘车卡低头站在马路边犹豫了很久。

　　狠了狠心，她还是把卡放进包里，迈着步子决定走回学校。

　　天空不作美。
　　还有几分钟就到学校，忽然，轰隆一声，一两道惊雷撕开黑夜。
　　倾盆大雨忽然而降，浇的人措手不及。

　　大雨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打在地上，顾可慌张地把包举到头顶，加速往寝室跑。
　　头发，身上，全湿了。
　　越跑她越觉得委屈，没几步，脸上都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水。

　　生活对她不好，却又给了她一颗死要面子的自尊心。
　　她苟且的生活，用旁人瞧不起的面子去挽救自己的落魄。
　　别人眼中她是贫困户，内心却一遍遍麻痹自己，她过得很好。

　　室友都在寝室，等顾可开门进屋的时候，大家全被她落汤鸡的样子吓了一跳。

　　“顾可你没带伞啊？不知道今晚有雨啊？”龚爽坐在床边吃零食。
　　邢璐璐急忙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毛巾给顾可。
　　顾可擦了几下头发，道：“忘记了。”
　　“这天挨浇，肯定要感冒啊。”龚爽说。
　　顾可没说话，急忙去厕所换衣服。
　　孙莉坐在外面说：“这个天还出去打工，用得着吗。”
　　大家都看一眼孙莉，没说话。

　　顾可在厕所里也听到了。

　　她站在门后沉默地换完衣服，从对面墙上的镜子里看见了一身狼狈的自己。
　　被大雨淋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化的妆都掉了，嘴唇白的一点血色没有，还有点发青。
　　顾可咬着唇瓣，看镜里可怜的她。
　　委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心里面那根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就像被人狠狠切断摔在了泥坑里一样。

　　她越是不认命不服输，可现实总像巴掌似的狠狠地抽她。
　　越是不想哭出声，嗓子里的呜咽就越控不住地一声声发出来。
　　顾可死死咬住衣角，双手用力地抱住衣服，蹲在地上，整个人都颤抖。

　　倾盆大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顾可就知道自己完了。
　　脑袋像被人打了，从脑仁里面开始疼。
　　她用手背摸自己额头，果然，烫手。
　　很不幸的，她发烧了。

　　拜托龚爽替自己请了假，顾可盖着棉被一头睡到下午，身上的虚汗都打湿了睡衣。
　　最后实在饿得不行，才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抽出来打算让室友帮她带个饭回来。

　　按着开机键按了半天，手机一直黑屏。
　　顾可想起来，昨晚跑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手机摔到地上，当时电池都摔出来了。
　　这手机八成是摔坏了。

　　浑浑噩噩地半撑起身子，浑身像棉花一样一点劲都没有，连嘴巴里都是苦的。
　　想喝水，顾可就爬起来。
　　她住在上铺，顺着栏杆想下床，结果发了一天的烧再加上没吃饭，腿都是软的。一脚没踩稳，噗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手腕一阵剧痛，钻心一样，冷汗顺着脑袋刷刷往下流。

　　门口有说话声，没几秒，寝室大门被推开，龚爽和孙莉看到顾可只穿了一件睡衣趴在地上，顿时惊慌地喊：“你怎么了！”
　　“没，没事。”
　　顾可站不起来，孙莉一个箭步过去，把她扶起来，“摔没摔着？我俩给你买了饭。”
　　顾可笑眯眯地摇头，“我真没事，就是手有点疼。”
　　“去医务室看看吧。”
　　龚爽把饭放到桌上，拿过一件大衣披在顾可身上。

　　孙莉扶着顾可坐在下铺。
　　“实在不行给家里打个电话，我看你这病得可不轻。”
　　“我电话昨天摔坏了。”
　　顾可拿着自己黑屏的手机给孙莉，“莉莉，你能帮我告诉饭店老板一声，我这几天可能去不了了。”
　　孙莉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可，皱了皱眉，最后默默地点头。
　　龚爽说：“你先吃饭吧，我帮你给阿姨打电话。”

　　顾可肺炎刚好没多久，刘凤电话里听说顾可又发烧生病，吓得不敢忽视，直接打车过来就把顾可带去了医院。

　　打了退烧针，又去社区医院打了两个吊瓶，刘凤带顾可回家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想吃点啥，妈给你做。”
　　刘凤拿了床厚棉被盖在顾可身上，又替她把被角都捂严实。
　　顾可摇头，刘凤看她发干的嘴唇，就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床头。

　　阿黄看见主人回来，摇着尾巴一直趴在顾可身边，小脑袋搭在顾可的腿上。
　　刘凤摸狗脑袋，“真是忠诚。”
　　顾可顺毛摸小狗，刘凤又把她胳膊放回被窝里。
　　“别冻着。”
　　她去厨房做饭，顾可睡不着，又悄悄抽出手摸狗子。

　　她想陈默川了。
　　今天他们学校有比赛，还挺重要的一个比赛。
　　不知道他发挥的怎么样。

　　再看一眼摔坏的手机，顾可翻身，把阿黄紧紧搂在怀里。
　　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她。

　　修手机的钱是刘凤给拿的，她不让顾可再去打工，只希望孩子能安心地好好学习。
　　顾可嘴上答应，可心里打算回到学校就去饭店做兼职。

　　等烧退了，手机修好，又过了两天。
　　手机重新开机，顾可迫不及待地赶紧点开□□。

　　□□息一下子近来不少，可惜，陈默川的消息一条都没有。
　　这么多天，陈默川居然都没联系她。
　　顾可一下子就慌了。

　　她点开陈默川的对话框，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吵架之前。
　　她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犹豫好几次，想主动发信息，却又给删了。
　　王奕娇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顾可回复了，晚上王奕娇直接把电话打到顾可手机上。

　　“顾可，你和老陈怎么了？”
　　王奕娇上来就问，惹得顾可差点没反应过来。
　　“吵架而已。”她拿着电话跑到学校操场上。
　　王奕娇问：“至于吗，这么严重？”

　　顾可这边沉默，王奕娇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都是帮她分析当下的状况。

　　“你说老陈在北京，你在祈海，你俩本身就异地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这时候你俩闹冷战，就不怕被别人钻了空子？”
　　顾可握着手机，感觉手心都发烫。
　　王奕娇说：“顾可，就凭老陈那个长相，家里那个条件，你要是不看紧点，就不怕被人劫了胡啊？我可老实跟你说，我可听说他们学校有不少女同学追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我去老陈学校了。”

　　顾可诧异，“你回国了？”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半天，顾可才听王奕娇说：“我和李辉好了。这事你别告诉别人。”
　　“你俩？！”
　　“恩，好了半个月，这次我回来就是找他的，哎呀别说我了，你和老陈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是吵架了吗，顾可心想，也没多大点事啊。

　　马上到点查寝了，顾可不敢多说，就告诉王奕娇，“我心里有数。”
　　王奕娇哼哧半天，“有个屁啊，我看你啊，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太任性。”
　　“王奕娇，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我俩吵架，我病了好几天，他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怎么全成我的错了？”
　　“你也病了，咋了，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
　　也不知道哪根弦不对，气得顾可一把将电话挂了。

　　往寝室走的时候顾可心里感觉不对劲。
　　什么叫你也病了？
　　想再给王奕娇打个电话，可想了又想，这个电话顾可还是没打。

　　第二天周末，顾可在洗漱间洗衣服，邢璐璐进来拍她，“楼下有人找你。”
　　“谁啊？”
　　“不认识，一个男的，不像咱们学校的。”
　　邢璐璐偷笑，顾可洗了手套上羽绒服就跑下楼。

　　顾可本来一脸期待，看见来人转过身时，还是不小的失望了一下。

　　来找她的是孙博宇，穿了一身黑色休闲服。
　　“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孙博宇瘦了，整个人越显精神。
　　“我电话充电呢，开着震动，你咋来了啊？”
　　孙博宇问她，“王奕娇找你没？”
　　顾可点头，“找了。”
　　“跟你说老陈的事没？”
　　顾可迟疑着没说话，孙博宇急了，“那你还不去看看老陈啊？你俩到底咋了呀？”
　　顾可皱眉，“我俩吵架了。”
　　“吵架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啊！”
　　孙博宇知道自己口气重了点，吸口气，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两个人就站在宿舍门口，旁边有个小花坛，还站着几个同学。
　　孙博宇拉了顾可一下，两个人又往旁走了几步。

　　“去看看...”
　　“我前几天生病了，手机也摔坏了。”顾可抢先说：“我以为他能来找我，可一个电话，甚至是信息都没有。”
　　孙博宇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之间的小道理。
　　听顾可说她也病了，孙博宇倒再没说啥。

　　过了会儿，孙博宇衣服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了几眼。
　　“顾可，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俩都病了，我以为你是故意知道老陈出事，还不去看他的。”
　　“他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啊？王奕娇没和你说？”

　　顾可的心咯噔一声。

　　孙博宇说：“老陈腿摔了，他们学校有节目比赛，他分了心，直接从台上摔下来，住院都快小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