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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残酷中的一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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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早上,顾可不到五点就醒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她悄悄地去厨房做了早饭。
六点不到,刘凤推门从卧室出来。
“妈,吃饭吧。”
刘凤看了一眼顾可手里的早饭,嗯了一声。
等母亲吃完饭,顾可刷好了碗,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
“妈,我走了啊。”
顾可站在门口,手握着扶手,回身朝卧室里的母亲喊了一声。
“走吧。”
母亲工厂效益不好,刘凤下岗之后性格也变了。
顶梁柱走了,唯一的来源也没了,整个家陷入死寂一般的低潮。
顾可下了楼,看见孙博宇站在顾可家楼前的树下打转。
要不是余光扫到有个人从楼里走出来,孙博宇差点没看见顾可。
“顾可!”
他小跑几步上来。
顾可目光淡然,眼睛毫无神采。
“找我?”
“我有东西给你。”
孙博宇放下书包准备拿东西,顾可后退几步,“我不收你的东西了。”
“不是我的,是老陈,他让我给你的!”
孙博宇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子给顾可。
顾可没接,孙博宇急了,“老陈给你的,我可不负责来回传。”
塑料袋子被塞进顾可怀里,孙博宇重新背上书包,圆脑袋一扭。
“走,送你上学去!”
最近有不少同学在顾可背后窃窃私语,不知议论着啥。
为了避嫌,顾可摇了摇头。
“谢谢你啊孙博宇。”
她的语气表情都太认真,惹得小伙子脸上居然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我就是顺道,骑个车,谢啥。”孙博宇一紧张,讲话不利落。
顾可拽了拽书包带子,“我是想谢你那天陪我一起逃学。”
孙博宇一愣,脸上更显得不自然。
他摸摸圆脑袋,嘿嘿笑几声。
“那我走了啊。”
看顾可要走,孙博宇着急地问:“你不跟我一起上学啊?”
“我坐公交车。”
看顾可走远的身影,孙博宇的心情起伏有点大。
周一的早上,排队等公交车的人很多。
顾可几乎是被人推着上了车。
那个塑料袋子被她当成一个宝似的捂在怀里,袋子沙沙地响,顾可用手摸摸外层的塑料膜,感觉应该是一袋东西。
终于挨到有人下车,顾可好不容易坐下时,后背都出了汗。
阳光从窗外斜射到座位,玻璃上映出顾可消瘦的侧颜,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她略低头,一侧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落了下来。
顾可打开了塑料袋。
是一袋大白兔奶糖。
顾可忽然想到昨晚树下那个人。
那人的身影纤瘦,被另一盏路灯余光照到的身影,好像和陈默川还有几分相似。
这袋糖,陈默川是什么时候让孙博宇给她的?
那昨晚那个人......
糖袋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字形漂亮的楷体写了一句话。
这句话,顾可知道,来自于阿甘正传。
初三毕业前,英语老师还让他们去看这部电影。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
瞬间,顾可如鲠在喉。
眼眶很胀,有什么东西正渐渐湿润了眼睛。
是啊,生活需要向前看,她也懂。
陈默川正在用一种他自己的方式鼓励她。
这袋糖让她再次想起了父亲。
以往父亲也常会买糖给顾可,就像是看到来自于父亲的鼓励,鼓励她要坚强。
顾可撕开袋子,拿出一颗糖,剥了糖纸。
当奶香味在嘴里化成了甜,溶在心里时,顾可眼中那滴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她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建筑物,看着车窗上映出自己含泪通红的眼睛。
顾可,她必须要坚强,替父亲撑起这个家。
车上其他的乘客都莫名其妙看着这个默默在哭的奇怪女孩。
明明嘴里含着糖,还哭得那么悲伤。
明明伤心难过,还偏要一忍再忍生怕别人看见一样。
车,继续向前开。
生活,依然在继续。
————————
班主任再次找到顾可,语重心长地和她谈关于复学的事。
顾可的态度依然很坚决。
“老师,我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你...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听劝?”
班主任女老师有点生气,板着脸试图平和自己的情绪,耐心地和顾可说。
“你现在成绩下滑的厉害,就算考试,也肯定不能考到一所好的大学,你不如就浪费一年,明年加把劲重新考!”
顾可平静地看着老师,“如果我还是学不好呢?”
“...”
班主任彻底无言,脸上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打电话给你母亲吧,这两天让她来学校一趟,我跟她谈谈。”
顾可站在教师办公室,身后不断有老师进进出出。
她似乎想起初三那年,也曾是被老师叫到走廊,因为成绩不及格,被警告差点叫家长到学校。
“老师...”
顾可注意到一位年轻男老师从自己身侧走过,经过时,还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饱含内容。
顾可继续说:“老师,我妈来不了。”
老师一愣,明显有了脾气,“为什么?不管孩子了?”
“我爸去世之后,我妈身体不好,她来不了。”
顾可顿了下,双手握紧校服上衣的衣角,声音强制平淡。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晚上下了课,顾可找到班长,要了这段时间几大主课的上课笔记。
班长是个女生,名叫张静,长相一般,但性格好。
可能也是长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张静从来不像其他学生那样,因为顾可家里出事就处处避着她。
听到顾可问自己要笔记,张静回座位简单整理了一下,就把语文数学英语,三大主要科目的课堂笔记全都给了她。
“我今天不用,明天给我就行。”
张静戴着一个大眼镜,平时除了学习,几乎是没有其他爱好。
顾可道了谢。
张静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要是哪看不懂,随时问我。”
自从进入高中,顾可就没把心思放在交朋友上面,和班里的同学都很平淡。
听到张静的话,她心里有些激动。
“嗯,谢谢你班长。”
晚上顾可去教室上自习课。
她把父亲去世后,到现在的所有笔记都重新抄了一遍。
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红色笔标记。
其实语文和英语还好说,顾可英语底子本来就好,就把语法该背的背,实在哪里搞不懂就记下来问张静就可以。
难就难在数学上,抄到一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看天书。
晚上八点多,顾可实在写不下去了。
她头疼的要命,肚子也不舒服,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熬不住,就收拾书本回了寝室。
躺在寝室床上,顾可听同寝室的女孩子们都在讨论还有多久就要高考了。
顾可在心里算了算。
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忽然感觉到有一阵暖流流下来,顾可心里一跳,急忙跳下床从抽屉里翻出个东西奔向厕所。
果然,大姨妈来了。
每次大姨妈来的前后这几天,顾可心里就烦躁,再加上晚上看到数学有那么多地方都不明白,再想想下午班主任找她时,脸上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顾可觉得肚子更疼。
她洗了手,回到寝室床上,刚躺下没一会儿,又翻身下了床。
“顾可,这么晚去哪啊?”
同寝室的李路子看到顾可穿上外套要出去,就随口问了一嘴。
“有点饿,下去买点吃的。”
顾可拿了钱和身份证,穿好衣服,推门出去了。
她又去了那家常去的网吧。
这次,她直接交钱买了一个月的上网卡。
登了记,交了钱,顾可又找到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这是父亲去世后她第二次登陆那个□□。
此刻,她迫切地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向他倾诉。
想到前几天见到他时,他担心的样子,顾可心里又酸又甜。
那一晚,顾可一直等到十点,陈默川都没有上线。
没有失落是假的。
顾可沿着小路一路跑回到学校。
失望加上肚子疼,还有心理那种要爆发的烦躁,让顾可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压抑中。
她跑到学校后面的后树林里。
就在前几天,她发现这里有个小门,能通学校的食堂,应该是平时学校食堂员工倒垃圾的小道,直通后院的垃圾车。
晚上十点半之前,小门都会开。
顾可一个人,第一次在这么晚穿树林,她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
晚上路灯没亮,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可以被扩大。
就在即将看到那个小门的时候,顾可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停住脚,整个身子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唔......轻点。”
“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
男人和女人的讲话声。
顾可的视力一向好。
她寻着声音望向树林身处一块石头后面。
她很确定,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一阵辩论不出具体细节的声响。
顾可又不是傻子,这么晚,这么荒无人烟的树林里,一男一女,能来干什么好事。
学校关于早恋的事已经抓了很久,顾可也听到过班上同学私底下窃窃私语地说咱们班的谁谁谁和某个班的谁谁谁好了。
关于这种事,顾可从不打听从不探究,也没精力研究。
她转身由走变成了跑。
疾跑着跑出小道,看到了小门,眼瞅着就可以开门进去了。
“是谁!谁在那里?”
一束光从身后直直照射到顾可的身上。
顾可一紧张,转身,被突兀的光照得真不开眼。
她用手挡住光,一个男人拿手电筒正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