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19、一段炙热的重逢

　　连续一周，每天下了自习课顾可都跑去那家网吧。
　　就像走在漫天风沙里远远见到了泉口，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下下就能看到泉水一样，顾可坚信，她一定会等到他上线。

　　每次去了网吧，顾可登上那个小号之后，她再没有心思干别的，只是坐在那，盯着电脑屏幕。
　　她要第一时间捕捉到他上线的消息。
　　可惜，一天一天过去，每天都在失望中继续期待。

　　“反正他肯定会上线！”
　　顾可给自己打气。
　　即使有失落，她依然对明天充满了信心。

　　一直到周五的晚上。
　　这一周她可以回家住。
　　到家时，刘凤还没回来。
　　顾可放下书包，她没有去做饭，而是第一时间先把Q.Q上了。

　　有些事往往就发生在毫无预期下。
　　本以为还会像之前那样，那个头像依旧是灰色的，然而这次，顾可上线的时候，却发现他居然是亮的。
　　顾可没想过陈默川会在这个时间上线。

　　就在她手足无措，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呼时，陈默川的头像突然闪烁！
　　【晚上好。】
　　短短三个字。

　　顾可的心差点都跳了出来！
　　她难以相信地握着鼠标，点开那个抖动的头像。
　　那一刻，宛如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一般。

　　顾可赶紧回复。
　　她紧张地打错拼音，赶紧删掉又重新打上。
　　【晚上好。】

　　她太紧张了，紧张到浑身颤抖。

　　陈默川的回复很快。
　　【你是学生吗？】
　　顾可点头，可发现对方根本看不到。
　　她打字：【是的。】
　　陈默川继续问：【方便说是哪个学校的吗？】
　　‘女子高中…’
　　顾可刚要打上自己的学校，又顿住。
　　她犹豫，重新打上一个学校的名字发过去。
　　【八中】

　　八中是祈海市一所重点高中。
　　她不想让陈默川知道她学习不好，不想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年少时期，少女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和虚荣心在狠狠作祟。

　　顾可盯着对话框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双手紧握，不断安慰自己，‘虽然没有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但现在不也在努力吗，对，我一定会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一定会！’
　　从高一开始，她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学。
　　她必须要在学习上追上陈默川。

　　‘滴滴滴’
　　陈默川的信息来了。
　　顾可小心翼翼地看着。

　　【好巧，这个学校本来也是我选的其中一所，听说今年的分数也不低。】
　　顾可紧抿唇，谨慎地回答。
　　【还好吧。】
　　发过去，害怕陈默川会问学校相关的话题，她急忙又打字。
　　【你是哪个学校的？】
　　过了几分钟，陈默川回复。
　　【24中。】
　　本市排在第一的高中。
　　顾可：【真羡慕你，你学习一定很好吧？】
　　陈默川：【还好。学习好很重要吗？】
　　顾可松开鼠标，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

　　很重要。
　　至少可以改变命运。
　　可是…她的学习并不好。
　　她心虚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陈默川又发来一句。
　　【我看你常来我的空间，你认识我吗？】

　　心瞬间提到了喉间。
　　手指按在键盘上，“认识……”
　　删除。

　　【不认识】
　　顾可简单回答。
　　陈默川的回答有一丝失落。
　　【这样啊…】

　　顾可斟酌了一下，觉得回答这么简单会显得不礼貌，她想了想，继续打字。
　　【只是一次无意间进入到你的空间看到了好多关于你比赛的事，比较好奇又敬佩，就忍不住多来看几次。】
　　深呼吸，顾可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爱说谎的小孩。

　　陈默川发来一个笑脸。
　　【荣幸之极。】

　　那个晚上，他们聊了很多关于学习的事情。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学习好，成绩名列前茅。

　　最后，陈默川说他要出去打球了，两个人才互相说了再见。

　　那个晚上，顾可失眠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记不清后来的事，不记得当母亲刘凤回来问她为什么不做饭时，她是如何找了个托词搪塞母亲的，只记得一晚上，她的脸都是热乎乎，手冰凉。
　　她有一个毛病，只要紧张，就会手凉脸热。

　　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繁星，顾可的心里激起一阵阵涟漪。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小窃喜，小激动还带着大大的紧张。
　　这是分开这么多年以来，两个人第一次的正式联系，她紧张地难以入睡。

　　陈默川太优秀了，优秀到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与他并肩而立。
　　他太优秀，和她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

　　自从父母离婚，父亲再婚，顾可就很少去主动找父亲。
　　顾城强和她约定，每个月无论多忙，都会来找顾可，父女俩一起吃顿饭。
　　但自从入秋以后，顾城强就再没出现过。

　　刘凤是个要强的女人，知道女儿想爸爸，但她对顾可说：“你爸有了新家，那边也怀孕了，咱们就不要去打扰人家的生活了。”
　　听刘凤的话，顾可也极力克制自己，压下对父亲的想念。

　　顾城强的新家离顾可的学校很近，坐公交车三站就能到。
　　这天也不知怎么，顾可想爸爸想的厉害，下了课谁也没告诉，就直接坐车去了顾城强的新家。

　　开门的是父亲现任老婆。
　　顾可管她叫孙阿姨。

　　孙美玲挺着个肚子，顾可注意到她眼睛发红，像刚哭过的样子。
　　“孙阿姨，我爸在家吗？”顾可问。
　　孙美玲对顾可还算不错，看了她好几眼，才说：“你爸出差去了。”
　　顾可有些失落，“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孙美玲斟酌了好久，道：“过段时间吧。”

　　下了楼，顾可又抬头，往楼上看。
　　她想顾城强，跑过来想要见爸爸，可顾城强连出差都没告诉她。

　　——————

　　和陈默川的第二次聊天是一周之后。
　　那一天，正好是元旦的第一天。
　　新年伊始。

　　顾可早早上了线，大约半小时之后，她听见好友上线的声音。
　　急忙去看，还没看到他的头像，就听到‘滴滴滴’的消息声。

　　陈默川发来一个表情。
　　【新年好！】
　　顾可抿着嘴偷笑，急忙回了个笑脸。
　　【新年好！】
　　陈默川发来三个字，貌似有点惊讶。
　　【你在啊？】
　　顾可怕知道是在等他，急忙回。
　　【上来查点东西。】
　　今天顾可在空间里看到了陈默川昨晚发了一条动态，是说他好像在全省物理比赛获了金奖。

　　顾可：【我看到你比赛得奖了，恭喜啊。】
　　陈默川回了个笑脸：【谢谢。】
　　他似乎对比赛获奖这种事已经习惯了，顾可差点忘记，在中学时期，陈默川就学习好，得奖这种事对他来说早成了家常便饭。
　　陈默川继续发信息，【只是记录一下，别在意。】
　　不太懂陈默川这句话具体的含义，顾可想了想，打字。
　　【听说像这种大赛，一般获得名次都会被保送到哪个名牌大学，你呢，有没有想好要考哪个大学啊？】

　　顾可看着表，过了三分钟，对方都还没回复。
　　难道他不愿意提学习的事？
　　顾可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提心吊胆中，陈默川的信息来了。
　　【没想好。】

　　王奕娇曾经说过，陈默川的父母准备把他送去美国读书。
　　那个时候，凡是能出国留学的，家里经济条件都很好。
　　顾可紧张地打字，‘好多同学都想出国留学，你想不......’
　　打到一半，她又给删了。
　　完了，她发现自己连话都不会讲了。

　　‘滴滴滴’。
　　有信息发来。
　　【平时除了学习，你还有什么爱好？】
　　顾可一时大脑空白。
　　该怎么回？看书？写毛笔字？可这些她都不喜欢啊。看书也是喜欢看那些言情小说，万一他不喜欢怎么办？
　　私底下顾可喜欢听歌，可又怕说这些，陈默川会觉得她不务正业。

　　几分钟，顾可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能是没等到她的答案，陈默川先发过来。
　　【我喜欢打篮球，你呢？】
　　顾可一看打篮球三个字，心里有个答案。
　　【我运动细胞不太好，但是我喜欢听着歌看别人打。】
　　陈默川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信息发的很快。
　　【你喜欢听歌？我也喜欢。你喜欢听谁的？】
　　顾可：【我喜欢周杰伦，还有刘若英。你呢？】
　　陈默川：【我喜欢崔健。】
　　顾可：【花房姑娘吗？】

　　一说完，顾可就后悔了。
　　她太激动以至于大脑错乱。
　　知道陈默川喜欢花房姑娘这件事，还是因为那张同学录。
　　顾可担心这么鲁莽，会被陈默川看穿。

　　那头短暂的停顿后，顾可又重新看到‘对方在输入...’
　　【对，我喜欢那首歌！我喜欢摇滚，我也想有一天能背着一把吉他站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唱歌，那样应该会很帅气。】
　　顾可笑出声，没想到陈默川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伟大的愿望。
　　她点开Q.Q音乐，搜到崔健，点了一首‘花房姑娘’。
　　【别忘了，还得戴顶帽子。】
　　顾可发过去一个笑脸，脑子里想象陈默川要是真的在大街上一身摇滚打扮唱歌，会是怎样的画面。
　　陈默川也发来笑脸。
　　【还得是一顶白色的帽子。】
　　顾可：【还有一件格子衬衫。】
　　也许是讲到了轻松的话题，顾可渐渐也没了紧张。
　　陈默川发来消息。
　　【声音还得嘶哑点，我就要回到老地方！我就要走在老路上！】
　　恰巧，顾可也听到这句歌词。
　　想象陈默川嘶哑的唱腔，她哈哈笑出声。

　　气氛渐渐变得轻松愉悦。
　　陈默川问顾可。
　　【你以前是哪个中学的？】
　　顾可想，说实话应该没事，反正那一届那么多学生，他也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三十七中的。】
　　果然，陈默川反应很惊讶。
　　【你也是三十七的？好巧，老校友。】
　　顾可故意犯傻。
　　【你也是三十七的？】
　　陈默川：【就是这么巧。】

　　电脑里还循环播放崔健的那首‘花姑娘’。
　　顾可和陈默川，两个人像多年老友，开始侃侃而谈关于中学的一切。
　　顾可问：【你还记得那个秃顶，挺着大肚子的化学老师吗？】
　　陈默川：【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还给他起外号，叫‘喷水机。’】
　　顾可在电脑前哈哈笑。
　　那个化学老师因为年纪大，讲话的时候习惯往外带口水，顾可清楚记得有一次他们班上同学捣蛋，在讲台上偷偷放了张纸巾，结果连续两节化学课下课后，那张纸巾一个角都湿透了。

　　顾可笑声没断，陈默川的信息又来了。
　　【那么说咱俩应该是一个年级的，我在一班，你是哪个班的？】
　　顾可的笑就那么僵住了。
　　要告诉他实话吗？

　　【我后来转学了，不在那了。】
　　顾可双手紧握在一起，大脑有些空白。
　　她再次撒谎了。
　　陈默川也没立即回复。

　　半晌，陈默川的头像从彩色变成了灰色。
　　他下线了。

　　顾可的心有一落千丈的感觉。
　　她关了对话框，把Q.Q点击最小化。

　　她又做了撒谎的孩子。
　　谎言就是这样。
　　一旦开始，后面就得有无数个谎言支撑。

　　‘滴滴滴’
　　有消息进来。

　　顾可急忙点开。
　　陈默川：【不好意思，刚刚掉线了。你还在吗？】
　　顾可迅速打字：【没关系，我还在。】
　　陈默川：【我也是后来转到三十七的。好巧，咱俩都是转校生啊。】
　　顾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发了一个笑脸。
　　陈默川继续问。
　　【你什么时候转走的啊，之前在哪个班？】

　　那时候初中化学是到了初二才有。
　　顾可不能把时间说得太早，这样容易露馅。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回复。
　　【转校之前在五班。】
　　顾可初中本来就在五班。

　　陈默川的消息发得很快。
　　【好巧啊，我也认识五班的同学。王奕娇，你认识她吗？她是五班的。】
　　顾可不想再继续说谎了。
　　【认识，我认识她，关系不错。】
　　陈默川发了个表情。

　　对话暂时停止。
　　陈默川的信息没发过来，只是对话界面上，不断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叫陈默川，总觉得我们应该认识。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