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13、心脏在跳

　　考试头两天，顾可拉肚子差点进医院。
　　姥姥哭着自责不该给孩子吃雪糕，刘凤大声责骂顾可，说她这么大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顾可虚弱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幸亏第二天症状减轻，但顾可依然觉得浑身没劲。
　　刘凤请假在家照看她，煮了大米粥给顾可，希望她赶紧好起来别耽误明天的考试。
　　姥姥躲在自个屋偷着抹眼泪，嘴里一直嘟囔，耽误了外孙女的前程。

　　不过还好，第二天的考试，顾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考试当天，顾可早早起了床。
　　她一点不紧张，手里拿着面包片，嘴里嚼着平时最不爱吃的鸡蛋。
　　“准考证拿了吗，笔，笔都好用吗？”
　　刘凤在沙发上一遍遍检查要带的东西，把东西翻出来又装进去。
　　顾可不停地点头，“带了，都带了。”
　　刘凤又拿了点吃的，还有饮料和水装进自己包里。
　　“考试出来，妈妈在考场旁边的小宾馆订了房间，中午太热，你在那休息会儿。”
　　桌上放了一把小扇子，刘凤把它放进袋里。

　　她环顾屋里，就怕忘带东西，最后冲回房间拿了几盒药出来。
　　“胃药，感冒药，中暑药，以防万一，都给你带着。”
　　看妈妈比自己还紧张，顾可两三口吃完早餐，背上小书包。
　　“妈，走吧，怕路上押车。”
　　“好好。”
　　刘凤去换鞋，顾可早收拾完推开门，站走廊上等妈妈。
　　刘凤忽然拍大腿，“哎呀，钥匙忘了！”
　　她扔下包去门口柜子上的小盒里找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
　　“坏了，钥匙没了！”

　　顾可叹了口气，脱鞋，又进屋帮妈妈找钥匙。
　　最后钥匙在厕所的洗手台上找到了。
　　刘凤拿着钥匙，催促顾可，“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顾可无言以对。

　　中考两天，全都赶上了高温，气温接近四十度。
　　全市几个大考场都增加交警站岗，市里下通知，要求考场周围不得施工，必须降低车辆鸣笛。
　　王奕娇和顾可打趣，阵仗搞得这么大，整得她都不好意思不考出好成绩了。
　　他们俩被幸运安排在一个考点，王奕娇一点看不出紧张。
　　她问顾可，“你紧张吗？”
　　顾可摇头，指指身边，“我妈紧张。”
　　“我妈也是！”
　　王奕娇牵着顾可的手，“等考完试，咱们去吃肯德基，连吃三天！”
　　“我看你长得像肯德基。”顾可甩了下马尾。

　　还有十几分钟进考场，顾可看见孙博宇和他爸急匆匆赶到。
　　这么热的天，孙博宇一脑门子的汗。
　　“可算是赶上了。”他抚着胸口，气都喘不匀。
　　王奕娇打趣：“你可真行，今天都敢迟到。”
　　“别说我了，就怪我爸，非要找个吉时出门，说什么大吉大利。”
　　被点名的孙叔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顾可和王奕娇对视一眼，都偷笑起来。
　　孙博宇拿着考证，看顾可她们，“快看看都在几考场？”

　　看了一大顿，三个人都不在一起。
　　王奕娇忽然问：“陈默川在哪考？”
　　孙博宇拿着准考证扇风，“他啊，命真好，在本校。”
　　顾可羡慕,运气真好。

　　孙博宇忽然想到什么，拍了下脑门，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糖。
　　“老陈让我给你俩的。”
　　顾可一看，是一把大白兔奶糖。
　　孙博宇说：“老陈说了，考试之前吃点糖，不会紧张。”
　　“切，逗小孩吧。”王奕娇嘟嘟嘴。

　　孙博宇把糖给顾可了好几个，又分给王奕娇。
　　王奕娇推开，道：“顾可喜欢吃这个，你都给她吧。”
　　孙博宇把糖都给了顾可，顾可认真地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小口袋里。
　　她吃了一颗。
　　真甜啊，心里美滋滋的。

　　刘凤请假站在考场外等顾可。
　　时间到，考生陆续进场。
　　刘凤叮嘱顾可，“别马虎，仔细审题，别着急交卷子听见没！”
　　她神态严肃，语气冷冽，顾可再不紧张，也被带动地紧张起来。
　　她点了点头，和王奕娇手拉手一起进了考场。

　　第一场是语文，顾可对自己的作文水平还算有把握。
　　她有种预感，只要语文考得好，总分数就不会差。
　　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不到一个半小时，就答完了整张卷子。
　　往常她有些小马虎，利用剩余时间，顾可又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有些拿不准的选择题，经验告诉她，往往改完后的答案都是错的，所以她都不改。
　　还剩最后十分钟，顾可把卷子反过来一扣，舒了口气。

　　不由自主又想到那些奶糖。
　　大白兔奶糖。
　　嘴里的奶香味还留有余香，顾可轻轻地咂嘴巴。
　　好像甜到了心里啊。

　　她坐在考场中间排，前后都有窗户和门，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
　　顾可不敢去看监考老师，只能侧头望向窗外。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斜斜照射进教室，在地面洒下一道道光线。
　　顾可盯着绿玉葱葱的树叶，走了神。
　　也不知道，他考得如何。

　　一天的考试转眼即逝。
　　从考场出来，刘凤上来就问：“怎么样，考得怎么样？”
　　刘凤抓住她的手，要哭的样子，她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顾可，顾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王奕娇在旁边说：“阿姨，明天还有一天呢！”
　　“这中考决定了你们以后的命运，决定能不能上一所好的高中，非常重要，马虎不得！”
　　“考都考完了，就算考不好也没用啊。”王奕娇转了身小声呢喃，悲哀地看了顾可一眼。
　　顾可摆弄着衣角没说话。

　　第二天考试，刘凤还是请了一天假。
　　王奕娇和孙博宇显然因为即将考完试而轻松许多，两个人站在考场门口又说又笑。
　　顾可听着他俩斗嘴，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临近考场前，顾可悄悄问孙博宇：“陈默川考得如何？”
　　“那小子，他还能考得不好？”
　　想想也是，那个人怎么会考得不好。

　　进考场前，顾可又偷吃了块糖。
　　甜得她想笑。
　　糖是陈默川给的，她想沾沾他的喜气。

　　————

　　这一场战斗终于结束。

　　顾可第一时间被刘凤送到姥姥家。
　　孙博宇和王奕娇看着她被刘凤带走，舍不得地对她摆了摆手。

　　顾可看着他俩，她是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出去庆祝。

　　王奕娇好几次想要约顾可出来玩，都被刘凤阻拦。
　　刘凤让顾可好好待在姥姥家，照顾姥姥。
　　看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老太太，顾可也不忍心说不。

　　“姥，我陪您玩啊？”顾可拿着一根香蕉，对着姥姥挑眉呲牙。
　　姥姥看看香蕉，又瞅瞅顾可，笑得眼睛眯起。
　　“你喂猩猩呢。”
　　“没呀，您看，我喂我自己呢！”
　　说罢，她咬一口香蕉，围着桌子绕圈跑。

　　中考结束没几天。
　　有天刘凤下班比较早，进了门，直接去了姥姥屋里。
　　他们关着门在屋里聊了很久，顾可拿着一袋薯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期间，她听到了母亲低低的哭泣声。

　　那天晚上，刘凤把顾可叫去了卧室。
　　刘凤坐在床边，看着顾可，严肃地告诉她。
　　“我和你爸离婚了。”

　　刘凤和顾城强最终还是办了离婚手续。
　　顾可被法院判给刘凤。
　　听到这个消息，顾可整个人有些懵，可又是清醒的。
　　她不哭不闹，站在床边。
　　实际上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并不突兀，只是在做好心理准备下，来得比较晚。

　　刘凤说：“你要是想你爸，可以去找他。”
　　“我不去。”
　　顾可生气，明明是家长的错，凭什么不是爸爸来找她。

　　顾城强答应中考结束以后带顾可出去玩，自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顾可问：“我多久能见我爸一次？”
　　刘凤的脸上有一种冰冷。
　　“只要他可以，你想见，那是你们俩的事。”
　　“妈，您会再婚吗？”
　　显然，刘凤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

　　她先是一怔，继而像飘在溪水上的木舟一般平静。
　　后来，整张脸渐渐垮了。
　　“不会。”
　　扔下两个字，刘凤关门而去。

　　看着房门被关，顾可弯了腰，一张小脸也冷了，拿起床上的布娃娃使劲扔到地上。
　　凭什么父母感情不好，就要连累到她啊！

　　她嘴里有些苦，跳下床，急忙用钥匙打开桌边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糖。
　　还是考试那天，陈默川托孙博宇捎给她的大白兔奶糖。
　　顾可仔细剥开糖纸，快速把糖放进嘴里。

　　只有在极度不开心和难过的时候，她才允许自己偷吃一块。

　　这下好了，她也成了倒霉的单亲孩子。

　　————

　　王奕娇不定期会给顾可打电话，两个人聊电话能聊好久。
　　“你就偷偷跑出来玩呗，反正你妈也不在家。”
　　顾可看一眼坐在摇椅上看电视睡着的姥姥，暗自叹气。
　　“你当我姥就不管我啊？我都快成犯人了。”
　　“行啊，在家陪老人玩也挺好，不都说老小孩吗。”
　　“嗯，我天天没事就拿着香蕉绕圈跑。”
　　“你姥喜欢看狒狒啊？”
　　“我姥喜欢看你。”

　　那头传来王奕娇一阵哈哈笑。
　　“顾可，你这张嘴遗传了谁啊！”
　　顾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天生我材必有用。是金子总会发光。”

　　王奕娇说：“明天孙博宇他们要打篮球，我答应一起去，上次你没去成，这次还不去啊？”
　　顾可问：“都谁去？”
　　“还能有谁，陈默川他们呗。”
　　顾可这边没说话，王奕娇急性子上来，又问一遍：“你到底来不来啊？”
　　有钥匙的开门声，姥姥醒了，喊顾可：“可儿，看看是不是你妈回来了。”
　　“哦！”
　　顾可赶在挂电话之前，对王奕娇小声说：“明天给你答复。”

　　第二天是周五，顾可没和刘凤提出去玩的事。
　　白天刘凤照常去上班，王奕娇的电话来了好几遍，催了一遍又一遍。
　　顾可想等姥姥睡午觉的时候偷跑出去，可邻居王奶奶来家做客，两个老太太聊了好久，愣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可心急如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腹诽，俩老太太哪来那么的话。
　　她坐在电话前面，恨不得从电话线里钻出去。

　　电话又响了，姥姥要出来接，被顾可拦住。
　　她拿起话筒，对着屋里喊：“姥姥是我同学打得！喂，别催了...”

　　谁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我可没打你姥姥，别又冤枉我。”

　　顾可没听清，把话筒拿开，又贴近耳朵。
　　“是我，陈默川。”
　　电话那头有些吵，不知谁在旁边喊“让我跟顾可讲话！”
　　“去去去，一边去，话都讲不明白，还讲啥电话。”
　　那人被陈默川给赶走了。
　　陈默川在电话里说：“我听说你想来看我们比赛。”

　　顾可心里早有一千只鸭子‘嘎嘎’跑过。
　　她啊啊了几声，脑子一片空白。

　　“啊对，我是想去的...”
　　她反应有点慢，有些语无伦次。
　　陈默川说：“你别瞎想啊，我就是听说你要来，问问你啥时候过来。”
　　“哦，我没瞎想，不瞎想。”
　　在陈默川面前，顾可就乖得像小猫似的。

　　陈默川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顾可听到姥姥和隔壁奶奶高兴的谈话声，嘴角垂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
　　“出不来？”
　　“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你到底能不能出来啊？”陈默川又问了一遍。
　　顾可巴不得现在跳窗而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姥姥的屋子，为难地回答：“我真不知道。”

　　陈默川说：“没事，等你啥时候能出来告诉我，我再组织一场。”
　　显然，这个消息让顾可欣喜若狂。
　　“好的！”

　　小丫头心里又惊喜又紧张，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嘴巴肯定笑得都能看见后牙槽了。

　　想起考试那天孙博宇带的糖，顾可说：“谢谢你啊，还有你给的糖。”
　　“你到底是想谢我，还是想谢我的糖？”
　　“都谢。”
　　“没诚意。”
　　陈默川嘟囔一句。

　　“下次你能出来的时候告诉我。”
　　陈默川报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号码。”
　　顾可赶紧拿起桌边的纸和笔，快速记下来。

　　她欣喜地捂嘴，“恩恩，我记住了！谢谢啊。”
　　那头好像有人在喊陈默川的名字，顾可听到他应了一声。
　　顾可说：“你快去忙吧，下次我一定参加你们的比赛。”
　　“嗯，那我挂了。”
　　“好！”

　　电话挂断好久，那种惊喜后的余温，让顾可整个大脑都有些缺氧。

　　她大字形地仰躺到床上。
　　她太高兴了。

　　如果中考成功，她是不是还能和陈默川考到一个学校了？
　　顾可双手捂住嘴巴，再次仰倒。
　　“啊~！”
　　她兴奋地躲到被子里，蒙头大喊。

　　好兴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