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喵肥家润

7、第柒章

　　此次随行的军医都是太医院里响当当的人物，甚至医谷也因御驾亲征特地送来医术高明的人才，他们一进大帐不出半刻已将仲孙遥的情况先稳定了下来。玲珑守在一旁，看着仲孙遥脸色虽褪去乌青，却依旧苍白，不安道：“大夫，皇上怎么样？是什么毒？毒祛干净了吗？”

　　被问话的是医谷的大夫，听玲珑一口气问完，笑道：“姑娘不必着急，皇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余毒未清，暂时不能下床。”

　　“暂时……是多久？”

　　“毒素祛尽之前最好不要动武，以免毒渗入骨髓，影响根本。”

　　“要多久？”

　　那大夫沉默了，玲珑深吸了口气：“大战只怕不能去了吧？”

　　“是。”

　　“我知道了，有劳大夫了。”玲珑朝那大夫微微颔首，起身出了大帐。

　　申云被关在专门关押俘虏的帐营，玲珑进去时，申云已被绑在刑柱上，见玲珑进来，他怒气冲冲的瞪着玲珑。一旁的将士见状，请示道：“姑娘？”

　　玲珑摆摆手：“都下去。”

　　申云不可置信的看着玲珑：“你可真够狠，自己的命都算计。”

　　“我还活着，不是吗？”

　　“是殿下救了你的命！”申云怒吼，只恨当时玲珑神志不清求救时说出天齐话的时候他没有强硬的劝阻苏炎救下她，如今玲珑无恙了，可陇上却垂危了。申云咬牙切齿，恨不能吃玲珑的肉，喝玲珑的血。

　　“没有他，我一样能活下来。”玲珑说着走近申云，逼视着他，“我问你，是苏炎让你来刺杀仲孙遥的吗？”

　　申云不答，深深看着玲珑，突然仰天大笑：“殿下！殿下！这就是你在这个女人心中的样子啊！”说着话锋突然一转，“玲珑，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卑鄙吗？！”

　　“你和我不就一样吗？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玲珑挑眉，“明明下了战帖，说好三日后大战，你却在战前来偷袭主帅！这点暂且不说，我就当你们不守信约，可你竟在刀上涂毒，这岂非小人所为？”

　　“保家卫国，何来卑鄙一说？”

　　“哦？你保家卫国，兵器淬毒不叫卑鄙，我为国开辟疆土身先士卒又怎叫卑鄙？”玲珑扬眉，气势逼人，“你记住，战约是你们先破坏的，战场上我绝不心慈手软！”

　　“你以为就凭你一介女流能胜得过殿下？”

　　“谁说我要和你们殿下对峙？”玲珑勾起嘴角，嘲讽的看着申云，“你伤了我天齐皇帝，军队主帅，你觉得我会让陇上还有主帅坐镇吗？”

　　申云闻言，霎时变了脸色：“你要做什么？玲珑，殿下待你情真意切，不因你是异族有丝毫介怀，甚至皇上杀你都是殿下为你挡了那一刀，人心都是肉长的，抛却情意，殿下以命相救，难道还换不来你半分感动吗？”

　　“感动又如何？难道为了他让我置天齐于不顾？”

　　“那又有何不可？”申云见玲珑有松动，急忙劝着，“这场仗结束了，你和殿下一块离开，男耕女织，岂不快哉？”申云吞了口口水，小心观察玲珑的神色，他看得出，仲孙遥之下，玲珑便是这里的主心骨，只要没了他们俩，虽不能说陇上能搬回胜局，但能胜一场，便能博回不少的时间，那时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

　　“听起来不错……”玲珑似笑非笑的看着申云点头应和，突然转了话题，“安北侯育有两女，长女玲珑，幼女珍珑，珍珑生性顽劣，常常惹玲珑生气，玲珑气不过，常常伤害珍珑，无奈安北侯将珍珑送去给了相国抚养。后来珍珑得皇上垂青，玲珑嫉恨，一心上位，撺掇安北侯造反，又与陇上边关守军狼狈为奸，以致牵连整个家族，后安北侯一家流放的路上，玲珑死于非命。”

　　“你……”申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玲珑嘴角一勾：“我，珍珑，亲手杀了我的姐姐，只因叛国者，必诛之。”

　　申云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玲珑，不，珍珑一定做得出伤害苏炎的事情，他焦躁的挣扎：“求求你，求你别伤害殿下！”

　　珍珑深深看申云一眼，起身离开刑帐。

　　苏炎接到消息的时候犹不敢相信，可到了军营外，见着珍珑的时候，那股狂喜才落到心尖上。他冲过去，将珍珑拥进怀里：“你怎么来了？”

　　珍珑回拥着苏炎：“我想你了。”

　　苏炎失笑，放开珍珑，面对面看着：“你何时也会这样直白的说了？”说罢伸手刮了珍珑鼻尖一下，转而拉过珍珑的手往军营里带。

　　“去外面吧。”珍珑拉着苏炎的手晃了晃，“毕竟我是天齐人。”

　　天齐、陇上对战，此时本就是敏感时刻，自己若把“玲珑”带进军营确实有些不妥，这样想着，便应下来和珍珑一道离了军营。

　　离军营不远有个山洞，珍珑带着苏炎到了山洞，里面早已备好了吃食。

　　苏炎诧异的看着珍珑：“你？”

　　珍珑拉着苏炎面对面坐下，伸手覆上苏炎略显憔悴的脸，满眼都是心疼：“我知道你听了消息必然难过，我没有办法帮你分忧，可只要能陪着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苏炎神色微动，张了张嘴，把话压了下去。他拿起筷子，沉默的吃着珍珑带来的东西，珍珑将酒又递上去，苏炎亦是沉默的接过。一顿饭二人谁都没有开口，直到酒足饭饱，苏炎突然道：“你回去吧，好好找个人嫁了，不必等我了。”

　　珍珑心蓦地一突，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苏炎没有去看珍珑，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陇上已经撑不住了。”

　　“那就降啊！”珍珑握住苏炎的手，这一刻她确实生出了不再战的想法。

　　苏炎摇摇头：“我不想连战斗都没有过就亡了国。”说着轻笑一声，“有些冠冕堂皇了，我不过是怕史书上写我懦弱无能，留后人诟病罢了。”

　　珍珑急急为苏炎辩解：“怎会懦弱无能？既然已经没有希望可言，又何必让将士们枉送性命？何况，是功是过，又何必在意后人如何评说？你不战，会有人说你懦弱，你战了，又会有人说你愚蠢，苏炎，无论你做的好坏，悠悠众口，岂能如一？听我一句……”

　　“好了。”苏炎拍拍珍珑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保重。”说着将手从珍珑手中抽出，大步的往山洞外行去。

　　珍珑僵硬的坐在那里，看着苏炎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移出山洞，终于在洞口止住了身形。苏炎缓慢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珍珑，视线越来越模糊，直至漆黑一片。

　　珍珑深吸了口气，起身将苏炎拖进山洞的内洞，在一旁生了火，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棉被大氅尽数盖在苏炎身上才稍稍放心。

　　回到天齐军营，珍珑传令列队。高台上，珍珑一身白色战甲，高束的头发显得意气风发。她环视列好队的将士，神情肃穆：“算来我已不是第一次同大家一起作战了，但我依旧要重申两点，违军令者，斩！通敌卖国者，诛！”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珍珑将头盔叩上，整个人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栾青跟在珍珑身后，看着这女子的威严，唇角带笑，很是欣慰。放眼世间，除了她，谁配得上仲孙遥？

　　陇上失了主帅，天齐却有珍珑坐镇，这场战争的胜负毋庸置疑。这一次不过从天明打到正午陇上的战旗便被砍倒，绝大部分陇上的将士都束手投降，恶战在即，主帅却失了行踪，岂不寒了将士的心？

　　回到军营，珍珑先去看过仲孙遥，仲孙遥已经醒来。珍珑领兵大获全胜的消息早已有人报给他，看着战甲未脱，意气风发的少女，仲孙遥嘴角含笑，几分调侃的味道：“这算不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珍珑挑眉：“并不是每只猴子都能在老虎不在的时候称王的。”

　　“你啊！”仲孙遥摇摇头，“好好去歇歇，累了你了。”

　　“哪有？我早就摩拳擦掌了，是你一直不许我去。”珍珑埋怨的看着仲孙遥。

　　“那我为何不许？”

　　“哎呀！”珍珑坐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这天蚕金丝做的战甲刀枪不入，我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谁伤的了我？”

　　“珍儿，你又妄自尊大了。”仲孙遥朝珍珑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珍珑坐到仲孙遥身边，任仲孙遥握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仲孙遥会说什么，若换做过去，她一定感念仲孙遥深情，可如今，却心虚的不敢去看他的眼。仲孙遥说，“这战甲我实验过很多次，可我即便确认了它刀枪不入亦不敢拿你的命去赌，对你，我惜之如命，你若有半点闪失，等同要了我的命。”

　　“遥哥哥，我晓得。”说话间珍珑将手抽出，“我去看看战俘。”说罢逃也似的离了大帐。

　　刑帐内只有申云一人，陇上投降的将士，留的留，放的放，如今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申云自进了着大帐就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再加上主帅不见，陇上战败，申云此刻更是形容萧索，即便听到珍珑的声音，亦只是懒懒抬了下头，又迅速垂了下去。

　　珍珑叹了口气，上前去给申云松绑：“苏炎在陇上军营不远的一个山洞，现在应该还没醒，你找到他之后就带他离开吧。”

　　申云闻言，惊诧的看着珍珑：“你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杀他？”珍珑垂下手，“你也说了，他曾救过我，我还他一命，互不相欠。”

　　申云解绳子的手顿了一下，冷笑一声：“好一句互不相欠！”说罢大跨步出了刑帐，刚一跨出去就里立刻被人拦下。

　　珍珑跟着出去：“放他走。”

　　仲孙遥并未提及珍珑放走申云这件事，仿佛那人同所有人一样，不过是陇上降军中的一员。

　　半个月后，仲孙遥余毒清理干净，天齐大军挥兵南下，直逼陇州，陈王闻讯，竟大开城门率群臣投降，短短两年时间，天齐已将陇上拿下，至此天下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