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喵肥家润

6、第陆章

　　玲珑的药很管用，苏炎敷过后未久便已痊愈。他本想再去看看玲珑，皇帝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几乎到了离不得人的地步。苏炎不得已，只能遣人去知会玲珑一声，免她担心。

　　苏炎派的人来知会玲珑时，栾青恰在屋内。不大的声音说得明明白白：皇上龙体欠佳，殿下床前尽孝，近些时日只怕不能来看姑娘了。

　　本是担心玲珑记挂，却将这至关重要的信息传递出来。栾青从屋内出来时已拿出竹哨，玲珑见状，慌忙将竹哨夺了过来：“这件事，我和他说。”

　　栾青深深看玲珑一眼：“莫忘了，你是天齐人；莫忘了，你杀她时说过的话。”

　　仲孙遥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七日后，那时栾青陪在玲珑身边，看着一言不发的人，只剩叹息。他安抚的拍了拍玲珑的肩膀，玲珑转头看他，扯了下嘴角，眼眶泛红：“家国天下，我懂的。”

　　天齐发起战争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之前的小打小闹早已将陇上麻痹，或者说，陇上被安逸侵蚀了野心，而天齐，却不停的为了生存做着殊死搏斗，只是陇上不知。

　　天齐这一站打了陇上个措手不及，待陇上反击时，已失了边境八座城池。边关连连急报，恰在此时皇帝病重，藩王作乱，整个朝堂一片低迷，连带着士气不振，近半年的时间，陇上近乎失去半壁江山。

　　又是一年春好处，玲珑忙了一天，直到日暮西沉才收拾了东西起身回家。太子拜将的消息已传满陇州，明日便要发兵了，刚刚栾青说，苏炎现在就在那小院的书房等着她，玲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在院外磨蹭到月上中天玲珑才推开院门。书房的灯亮着，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窗上映着的影子也跟着飘忽起来。玲珑深吸了口气，上前推开房门。苏炎执笔作画，听到声响，抬头去看玲珑，接着嘴角上扬。他朝玲珑招招手：“过来。”

　　玲珑上前，看着他新作的画，画中少女裤腿挽起，嘴巴微张，神色柔和，眉眼间尽是笑意。玲珑侧目去看苏炎：“这……”

　　苏炎直起身，轻轻将玲珑揽进怀里：“那日来见你，你在陇间唱歌，那时已过正午，可你身上的光，却比正午的阳光还要亮。玲珑，明日发兵，唱歌为我送行可好？”

　　玲珑伸手环着苏炎，哽咽应下：“好。”

　　“等我回来，可好？”

　　“好。”

　　苏炎放开玲珑，笑道：“待我回来，嫁我可好？”

　　玲珑垂眸，空气凝结，只余二人的呼吸声，和蜡烛爆破的声音。

　　“玲珑？”苏炎的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些紧张的看着玲珑。

　　玲珑抬起头，紧抿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只要你肯娶，我就嫁。”

　　苏炎清晨发兵，皇帝支着病体为他送行。绵延的队伍渐行渐远，直至陇州城外才闻歌声响彻天际。

　　农夫农妇埋首干活，只随着那清亮的歌声一遍遍的唱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走了。”栾青出现在玲珑身后。

　　玲珑点头，丢下手中的农具：“是啊，我们也该走了。”

　　玲珑和栾青，在陇州发兵当日离开，七日后赶到了天齐的军营。那时恰是深夜，栾青引玲珑去见仲孙遥。将士们早已睡下，仲孙遥犹在帐中看着地图。

　　“皇上。”栾青轻唤仲孙遥，接着撩起帘子，“您看谁回来了。”

　　仲孙遥挑眉，笑意晕进眼底，他起身朝外边道：“还不快进来让朕看看。”话音刚落，玲珑便蹦跶着跳进了仲孙遥的怀里，栾青见状，轻笑一声，识趣的离开。

　　仲孙遥揽着玲珑的腰，任她挂在自己脖子上，只俯下身，鼻尖抵着鼻尖，柔声道：“想我了没？”

　　玲珑点头：“想了。”

　　仲孙遥轻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轻啄着玲珑的嘴唇：“一走就一年，我可看不出你哪里想我！”

　　“心里想了。”玲珑痴笑着避开仲孙遥，“要不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你啊！”仲孙遥笑着摇摇头，打横把玲珑抱到榻上，“跑了这么久，好好歇两天，我叫栾青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玲珑倔强的看着仲孙遥，“我要上战场！”

　　“别胡闹！”仲孙遥认真看着玲珑，不似以往的娇惯，神色认真，“以前的小打小闹随你，这次不行。”

　　“同样是上战场，为什么这次不行？”玲珑不依。

　　“陇上久未战斗，兵力衰弱，可陇上的人口却比天齐要多得多。咱们以少打多，本就吃力，你还要我分心顾你？”

　　“我不要你顾！”

　　“那你伤的起吗？”仲孙遥气结，“你自己的身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是要拿命和我赌气？”

　　玲珑见仲孙遥真的动怒，稍稍收敛，却依旧紧咬着不放：“栾青给我带了战衣，遥哥哥，让我去吧，我也想为你，为天齐，尽一份里啊！”

　　“那你出了事，我怎么向姑姑交代？怎么向相国交代？怎么向……我交代？”仲孙遥压下-身子，认认真真看着玲珑，“珍儿，别让我担心。”

　　玲珑最受不住仲孙遥这般放下身段的疼宠，放在过往，感动之余是甜蜜，而今，却只有数不尽的愧疚。上战场，为天齐是真，想见苏炎，亦是真。

　　仲孙遥看着玲珑神色变换，知道她已被自己说服，方才舒了口气。他轻轻抱了玲珑一下：“待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完婚。”

　　最后玲珑还是妥协，可仲孙遥亦妥协将玲珑留在了军营，这场仗一直拖到隆冬。

　　那日大雪纷飞，陇州传来消息：陇上皇帝破晓之时驾崩，内宫已被陈王占了。这场仗，胜负已分，可苏炎不甘心，陇上的将士也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战前杀敌，自己的叔叔却迫不及待的篡位？哪怕再等等，等这场战争结束，等陇上基业得保，待到那时，便是自己逊位又如何？

　　苏炎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只觉无力，如今陇上内忧外患，这场仗实际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即便陈王多次派人来说只是暂时稳住内宫，可黄袍加身岂是作假？苏炎揉着额角，只觉脑仁突突跳着疼。

　　“殿下，先喝了药吧。”那日告诫玲珑的护卫将药放到案几上，看着苏炎倦怠的神色，甚至忍不住想要劝苏炎降了天齐算了，可他开不了口，他知道，苏炎宁死不屈。

　　苏炎回过神，看那护卫一眼，声音低哑：“申云啊，外边怎么样了？”

　　申云垂首，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苏炎摆摆手：“算了，援兵久未至，粮草也眼看不济，将士们不傻，三日后一战，只怕……”

　　“殿下！”申云红了眼眶，忽地跪下，“我们降了吧。”

　　“申云。”苏炎苦笑着摇摇头，“我能失败，可我不能投降。”苏炎叹了口气，将药饮尽，“你下去吧，明日我们商讨作战计划。”

　　“是。”申云接过药碗，看苏炎疲累的揉了揉头，接着又去看起了地图，握了握拳头，大步离开了军帐。

　　陇上内宫的事情天齐亦得到了消息，仲孙遥听后拊掌大笑，直言“天助我也”。玲珑喜忧参半，怕仲孙遥看出端倪，借故离了军帐。

　　仲孙遥他们连夜商讨作战计划，近天明才都散去。玲珑从外面回来，鼻尖冻得通红，仲孙遥拉过她，拢在自己怀里暖着，眉眼间尽是笑意。

　　“全部安排妥当了？”玲珑仰头看着仲孙遥。

　　“嗯。”仲孙遥轻笑，“苏炎是个将才，若陈王不反，这场仗估计还能拖个一年半载，如今……哼……”仲孙遥化为说完，其意已经明确。

　　“你累了一夜，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玲珑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仲孙遥紧箍着动惮不得。仲孙遥埋首在玲珑颈间：“没事的，大战还在后天，有时间歇，何况，陇上已经没希望了，这场仗，他们必败。”

　　“遥哥哥！”玲珑狠狠挣开仲孙遥，跳起来叉腰瞪着他，“骄兵必败，这是你教给我的。”说罢狠狠跺着脚离了军帐。

　　仲孙遥看着玲珑离开，无奈摇了摇头，看着地图，想着之前的部署是否还有漏洞。正自沉思，听到细微的声响，轻笑一声，却未抬头：“怎么？不气了？”言罢见无人回答，方才抬起头来。

　　申云在仲孙遥抬起头的刹那，欺身上前，仲孙遥一个不防被利刃划伤，接着便和申云缠斗起来。申云此次是有备而来，刀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仲孙遥渐渐气力不支，眼前一阵发黑，再一看伤口，已经变得乌黑。

　　玲珑虽说和仲孙遥置气，不过是担心他的身体，离开大帐也未敢走远，去伙房热了点粥便又给仲孙遥送去，刚刚走近便听到了打斗声。玲珑一惊，冲进帐内，打眼便见仲孙遥乌青着张脸和申云缠斗。

　　申云听到声响，回头看了玲珑一眼，登时愣在那里，只这一刹那的功夫，玲珑一碗热粥当头扔过来，接着长鞭游蛇般送上。

　　申云武艺不低，可玲珑亦练了多年，再加上玲珑使得是鞭子，大帐内游刃有余，不多时便将申云牢牢缠住。鞭子缠住申云的刹那，玲珑大呼：“来人，抓刺客！”

　　巡视的卫兵慌张冲进来，几下将申云牢牢制服，玲珑没去看他们，丢下鞭子冲到仲孙遥身边，可人已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