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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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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兆直到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大包小包拎着他的西服和一些杂物,踏进门的时候杨春晓刚从浴室里出来。
“诶,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杨春晓打量这俞兆的脸色,“你怎么了?”
俞兆把东西一撂,摆摆手道:“我要睡觉……困死我了……”边说边走到客厅沙发上一头栽倒。
杨春晓问:“你在外头没睡么?”
俞兆含混道:“他妈那个谁……打呼噜打的跟驴一样,我操把我给……吵得……”说半截没声儿了,杨春晓站在那等了片刻,俞兆开始打呼噜。
杨春晓鼻子里笑了一声,小声道:“你以为你比驴强多少。”
杨春晓没理俞兆,擦了擦头发走到厨房去开火,粥煮上之后又走回客厅,俞兆已经睡熟了,杨春晓搬不动他,就把他外头褂子脱了,鞋脱了,走到他卧室去把枕头被子搬过来。俞兆被翻来翻去也没清醒,蹬了两下腿又睡了。
俞兆直睡到大半夜被饿醒了,他晚上没吃饭。连轴转两天,饭没好好吃,夜里也没怎么睡着,醒来的时候黑咕隆咚的有点懵,摸了半天找不着灯,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卧室。俞兆想了一想,又摸了一遍,这次在沙发侧找到了壁灯的开关,灯一亮,俞兆发现眼前一片白,什么也看不清,他茫然的动了动头,才发现自己脑门上贴着一张纸。
俞兆揪下来那张纸,上边有四个字:厨房有粥。
俞兆打了个哈欠,把纸扔到一边,摸黑到厨房去找粥。
粥在微波炉里转的时候俞兆终于清醒了,心说他怎么知道我半夜会饿?头一低又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是拖鞋,应该是杨春晓给他脱了鞋,又把自己拖鞋给放在沙发旁边了。
俞兆忽然觉得杨春晓这个人心细得很,想起他们俩刚刚合租一起的时候,杨春晓完全不是这样的。
——不过想来嘴毒到句句戳人痛脚,也一定算是一种心细了。
俞兆把粥端回沙发上喝了两口,觉得滋味不错。又想到杨春晓最近好像开始学做饭了,越发觉得不对。
杨春晓似乎忽然变得没那么各色了,有时候甚至还有点温柔,但是俞兆觉得这点变化跟自己肯定没什么关系,因为杨春晓很少跟他说话,就跟俩人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按照杨春晓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俞兆之所以没在合租一个月以内跟他掐起来,就是因为杨春晓很少说话,也从不挑衅,还有点洁癖,收拾屋子收拾得很勤,根本没有导火索。
一直到现在,杨春晓跟他说话的次数依然很少,只不过对比两年前,语气熟稔了很多,好像两个人是什么至亲一样,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没必要废话。
但实际上俩人一点都不熟,俞兆除了知道杨春晓的工作和生活习性以外,他有什么朋友,父母家人,统统不了解。
就好像大学里关系还行的舍友,天天在一起,互相熟悉,一旦毕业,就成了陌生人。
俞兆喝了半碗粥,猛然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扯远到外太空,又扯回来开始想杨春晓最近的异常。
难道是谈恋爱了?想起杨春晓说什么喜欢比自己大的,俞兆开始开脑洞了。
杨春晓最近周六日什么都在家,看样子是没成,那是有目标了?是他们学校的女老师么?年龄还比杨春晓大?俞兆有点难以想象。
杨春晓在俞兆脑袋里的形象永远是一个人,因为俞兆什么时候看见他,他都是一个人,所以很难想象他身边会站着谁,也不知道,谁站在他身边会看起来比他一个人更好。
胡思乱想中那碗粥已经见了底,俞兆抹抹嘴巴躺回沙发,关上壁灯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俞兆好像闻见一股沐浴露的味儿,但是再闻就没了,再过一会儿俞兆闭上眼,睡着了。
俞兆最近一直想去买彩票,因为最近的日子过的太他妈顺了,他觉得自己没准顺手买两张彩票会中大奖。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乐星波,以往这小子就是他职场不顺的一大原因之一,没想到最近不仅话少了,性骚扰没了,连香水都不喷了。俞兆整天沐浴在清新的空气里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还有一点是严亚宁最近跟他渐渐熟起来了,俞兆发现这姑娘挺讨人喜欢的。俞兆这人虽然嘴上好像见着漂亮姑娘就想凑过去,但是实际上真接触上之后并不会主动撩拨,除非看出来人姑娘对他有意思或者他对人家有意思。严亚宁对着杨春晓还不清不楚,俞兆也没太大心思,目前还在做一个好叔叔。
严亚宁一直想找杨春晓出来,但是她自己前一阵很忙,只能发发短信之类的,杨春晓是个无趣的人,能聊起来的几率几乎没有,发过一两个严亚宁也就不发了。跟杨春晓比俞兆就有意思多了,对她的态度也好多了,上次一起去了游乐园,全程都是俞兆掏钱,严亚宁一直说发了工资请他吃饭,这两天工资到手,又有空,严亚宁就联系了俞兆,并且想让他把杨春晓带出来。
俞兆说好啊回头我问问他。
俞兆问杨春晓的时候杨春晓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应了。因为一直不去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似的,虽然他的确不想跟俞兆和严亚宁出现在一起。
俞兆吐槽他:“你说你们俩是老师和学生,她请你吃个饭居然还得让我传话,你面子得多大啊。”
杨春晓瞟了他一眼:“不是我面子大,而是从侧面证明了你们俩现在的关系比我和她更近。”说这句话的时候杨春晓正在看电影,屏幕光线映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俞兆吃不准他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或者单纯只是在阴阳怪气的吐槽自己。
俞兆觉得自己背了黑锅:“不是,不是……什么近不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不是还一直想找你出来么,我觉着是她……是吧,你懂的。”
“我不懂。”
俞兆嘴笨,噎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甭装了,你要是对她没意思就赶紧找机会拒绝算了,老把我夹中间……”
杨春晓脸朝着显示屏,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笑了一声,点头道:“你说的对。”
吃饭时间约在周五晚上,地点是一个不算太高档但也不差的火锅店,严亚宁看上去心情很好,见面就叫了声俞叔叔。
严亚宁把菜单递给杨春晓:“杨老师你也点两个,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咱点个鸳鸯锅好不好?”
杨春晓笑道:“好。”然后低头点了几个菜和一个海鲜,严亚宁又让了一回,俞兆也点了一点。严亚宁对着俞兆就随便多了,开玩笑道:“叔叔,你也多点两个啊,你看你们俩大男人,点这么少,还不如我上次跟舍友出去吃的多呢。”
俞兆从善如流的捡起菜单:“行,我再点俩贵的,一会儿结账别哭啊。”
严亚宁笑道:“哪儿能啊。”
一会儿锅和菜都上来了,汤滚滚的,严亚宁动手把东西往锅里下,拿着碗去一边盛调料,俞兆偏头看见杨春晓坐在一边,好像走神了,就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弄点调料去啊,等人伺候呢?”
杨春晓嘴角一直带着程式化的笑,这会儿又笑了一下:“你伺候我一回呗。”
俞兆嘁了一声,但是还是把他的碗拿起来,问道:“你吃什么?”
“跟你一样就行了。”
过一会儿东西熟了,各自开吃,严亚宁开始讲她实习的事儿,说她们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衣品味独特,一到春秋两季,就会穿上一条粉色的丝袜,简直是她们单位一道亮丽的云霞。
俞兆就开始吐槽乐星波:“我单位也有一个差不多的,男的,天天化妆喷香水,还穿紧身裤。”
严亚宁笑道:“是不是挺像女孩子的?”
俞兆:“是啊,我觉得他留个长头发穿条裙子就变成姑娘了。”
严亚宁:“我班里也有一个,这样男孩子一般都是GAY。”
俞兆心说我也猜着了,嘴上说:“现在小年轻都流行这个,网上卖腐的不一抓一大把,我办公室里的小姑娘,还有专门喜欢这个的。”
严亚宁捂嘴笑道:“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的。”
俞兆笑:“你叔叔我跟你有代沟。”
严亚宁给杨春晓夹了一筷子香菇:“杨老师,多吃点啊。”
俞兆哎了一声,严亚宁偏头道:“怎么了?
俞兆说:“他不吃香菇。”
严亚宁赶紧说:“那夹出去吧,吃点别的。”
俞兆觉得夹出去扔了有点驳人家姑娘面子,就把碗伸过来:“你搁我碗里吧。”
杨春晓把香菇夹到俞兆碗里,俞兆又给杨春晓夹了两筷子菜,打趣道:“杨老师,多吃点啊。”
杨春晓笑道:“我都快吃饱了。”
严亚宁眼珠动了动,小声道:“杨老师,你今天话有点少啊。”
杨春晓:“不是在听你们说话吗。怎么样最近实习还顺利吗?”
严亚宁笑道:“没什么事,我姑姑介绍我去的嘛,单位有熟人,大家都还挺照顾我的。”
杨春晓继续笑:“那就好,杨老师毕业就从学校换到学校去,也没什么工作经验提供给你。”
严亚宁笑了笑,低头开始吃菜。她总觉得杨春晓脸上像带着面具似的,虽然在笑但是感觉离她特别远,而且话题一旦涉及私人问题,杨春晓就会岔开,跟她聊的内容无非是工作,学校,同学,老师,或是一些别的不相干的东西,永远也没法再进一步。
杨春晓自觉是个冷场神器,但是吃到一半也没办法走,正当没话说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乐星波给他发了个短信。
上次在酒吧两人虽然发生了点不愉快但是乐星波总算成功的要到了杨春晓的电话,第二天还给杨春晓打了个电话道歉,说那天喝多了,之后隔三差五的给他发一些无意义的短信诸如你吃饭了吗或者你在哪儿之类的。
所以杨春晓打开短信,果然又是“你在干嘛呢?”
杨春晓破天荒的给他回了短信:再过十分钟你给我打个电话。
之后就把手机塞回兜里,俞兆已经跟严亚宁聊起了最近的新闻,杨春晓低头吃菜不语。
十分钟之后乐星波打来了电话,杨春晓说:“喂?”
乐星波笑道:“你怎么了?忽然让我给你打电话。”
杨春晓说:“啊?”
乐星波:“?”
杨春晓又说了一句:“好。”然后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站起来匆匆的说道:“抱歉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去一趟,你们慢慢吃啊。”
俞兆不疑有他,站起来给他让位置:“啊?大晚上的你小心点啊。”
严亚宁却一直没说话,一直看着杨春晓匆匆走出火锅店,才默默收回目光。
俞兆等到杨春晓走了才发觉又剩下他和严亚宁,这才反应过来,心说杨春晓是不是又使个诈跑了,抬头一看严亚宁的脸色,好像也有些不自然。
俞兆问道:“你怎么了?”
严亚宁低垂着眼睛笑道:“杨老师真忙啊,每次找他出来都有事。”
俞兆只好打哈哈:“你看他出去的那么着急,估计是真有急事吧。”
严亚宁笑了笑没说话。
杨春晓出门拦了个出租车,坐进车里师傅问:“您去哪儿啊。”
杨春晓半晌没说话,答道:“您往前面开吧,开个十分钟停下就行。”
乐星波又给他打电话,杨春晓看了一会儿接了。
乐星波接了电话之后又带着他那种洞察一切的语气:“你是不是拿我挡枪来着?”
杨春晓“嗯”了一声。
乐星波笑了:“我之前用过好多次这招了,后来人都不信了。”
杨春晓没说话。
乐星波又问:“你打算回家么。”
杨春晓:“不回。”
乐星波来了精神:“那我陪你去呗,你在哪儿啊。”
下了出租车杨春晓徒步走向和乐星波约定的地点,到了之后乐星波已经在那里等了。
杨春晓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不知道是春夜里冷,还是他心情使然,亦或者二者兼有。
乐星波凑过来之后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才开口:“你想去哪儿啊。”他眼睛太大,这样的人容易藏不住事儿,他心里那点讨好的意思都写在眼睛里了。
可惜没有打动杨春晓:“去哪儿都可以,你就是拉我去跟你开房……”说到这杨春晓停下了,又笑了一下,“我开个玩笑。”
乐星波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哎呀害我白高兴了一场。——你要是不高兴,那咱去喝酒吧。”
杨春晓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去。”
乐星波:“那干什么呀,看电影去?”
杨春晓看了看四周:“随便走走吧。”
杨春晓话太少,走路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乐星波跟在一边,不知道怎么才能搭起话茬。
乐星波还年轻,而且性格和杨春晓不同,他很容易就会喜欢一个人,并且愿意为此去付出行动,他脑子里有一切美好的愿望和想象,愿意相信这世界会给他很多奇迹。
“你就不打算和我说说话么?”
杨春晓反问道:“你出来找我,就没有话要和我说么?”
“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不高兴呀,但是你不会说的不是么?”
“我很奇怪,”杨春晓换了话题,“像这种你明明知道会没结果,还一味的往前凑,能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的吗?”
乐星波撇撇嘴:“你就知道没结果了呀,不试怎么知道?”
“我对你态度这么差,你就不觉得难过么?”
乐星波乐了:“我乐在其中啊,还没遇见过你这一款的呢,完全可以进我的集邮册了。”
杨春晓摊手道:“你喜欢一个人太随便了。”
乐星波探头道:“哇塞,你是不是gay,跟我讲太随便了,难道你活这么大每次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杨春晓一瞬间语塞,随即笑了:“不是。”
对啊,杨春晓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教,老师做太久做出职业病了。他自己前几年还不是一样随便恋爱随便分手,只不过遇见了一个让他认真的,忽然他整个人就捡起了节操。
何必呢?明明知道没结果。
但他还是和乐星波不同的,他很少动心,所以往往都是处于被动状态,他以前维持恋爱的动力来自于本能和基本的责任感。
乐星波没察觉杨春晓的心理变化,自说自话:“喜欢一个人么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来做,不然日子过的多没意思,在你之前我还喜欢过兆哥呢,你看,总有下一个更好的嘛。”
杨春晓眼睫微微一抬:“那你为什么没去追他?”
乐星波夸张的吸了口气:“噫~你敢碰直男啊,就不说能不能掰弯了他,弯了之后分分钟直回去给你看好不好!”
“兆哥呢,是个好人,可是这种问题上,还是算了,那就是个糖衣炮弹,我在外面舔舔糖来吃就好了,我可不要吞炮弹。”
杨春晓没说话。
乐星波说着说着忽然觉出不对:“哎,难道是你喜欢上别人了?不会吧!那我怎么办!”
“你想多了,”杨春晓说道,“对你的想法很好奇,问问而已。”
“那你知道了以后呢?”
“我很理解,”杨春晓遗憾道,“但不愿意配合。”
送走了乐星波杨春晓又在外面盘桓了很久,十一点多的时候俞兆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因为他快到家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看见俞兆在阳台上等他,朝他挥手。
那一瞬间杨春晓觉得自己的心四分五裂了,他想笑,想哭,想上前,想后退,想不顾一切,也想落荒而逃。他想做的事情太多,然而他一件也没做成,就看了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俞兆给他打开门:“你上哪儿去了,这大半夜也不回来,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杨春晓在春夜里走的浑身冰凉,他搓搓手,撒谎道:“我朋友开车出个了小事故。”
“严重吗?”
“不严重。”
俞兆打量着杨春晓,觉得他脸色很不好看,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好像冰霜一样冻结了他的眉梢眼角,好像他刚刚不是去解决一件麻烦事,而是参加了一个人的葬礼。
俞兆扯住他:“你没事吧?”
杨春晓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奇怪他为什么这样问:“没事。”
俞兆上前一步,把手按在杨春晓额头上,然后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发现没什么问题:“我还以为你又发烧了。”说着就走开了。
杨春晓在俞兆离开后缓缓恢复了呼吸,他四肢冰凉心肺火烫,手指掐在掌心,片刻后脱掉自己的外套,换上拖鞋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知道自己做的很好,俞兆那个粗神经绝对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猜当克制变成一种习惯的时候,他这个人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