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四梦》江讴越吹

30、虹桥成梦空断肠

　　我假说想念茂德想去看望，赵桓答应一同前往。从驸马府出来，我们一行三人在河边停下，驸马府人多眼杂，这里好说话。
　　“太子殿下，云清有一事相求。”赵桓的眼神在我与尚云清之间游走了一下，转身说：“你不必说了。”我和尚云清相视片刻，看来尚云清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我走到赵桓面前跪下“太子殿下，轻尘视你为知己，为至交，当日在长青宫轻尘被人设计，你为我解围。轻尘没齿难忘，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大德。在东宫的这些日子也仰仗太子殿下的照顾，只是我母家遭难，还有荷风和青园的死让我恐惧，我真怕有朝一日会像他们一样死于非命。轻尘此生别无他愿，只想和云清相携到老，还望太子殿下成全。”说完连叩了三个头。
　　尚云清也跪了下来，“云清只想和轻尘隐居山林，相携到老，请太子殿下成全。”
　　没想到赵桓居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其实我一直以来也视你们二人为知己至交。”
　　我和尚云清怔怔地望着赵桓。
　　“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刚才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答应你们。三天后是父皇的寿辰，到时候皇子帝姬、文武百官都会进宫贺寿，你们就趁此机会离开京都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等你们走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外宣称顾保林病逝，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原来赵桓已经设想的这么周到了。
　　“谢太子殿下成全。”我和尚云清异口同声地说。
　　我对着尚云清一笑说：“你可愿意与我躬耕垄亩？”
　　他微微回以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倒讲起故事来。“战国时，楚威王听说庄周贤能便派人去重金聘请，让他做卿相，面对楚使，庄周却说：卿相的确是尊位，但是你们没有看过天子祭祀时用的牺牛吗？那些牛被饲养好几年，然后被披上彩带送进太庙上去做祭品，那个时候，即使想做一头自由的小猪恐怕也做不到了。” 他讲完了，我笑了。“那你是愿意做这头自由的小猪了？”
　　他走过来轻轻地刮了我鼻尖一下笑着说：“对，我对荣华富贵、名利爵位不感兴趣，我只想和你风雨同路，相伴天涯。”
　　赵桓在一旁拍手笑道：“好一句风雨同路，相伴天涯。”他走过来拍着我俩的肩膀感叹说：“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时。今晚我们就不醉不归，福顺，备酒。”
　　是夜，他们俩唱歌，我跳舞，算是道别“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孰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
　　“我有一首曲，此时唱正是应景。”我说。
　　“哦？和你认识这么久只知道你会跳舞，还从没听过你唱歌。”赵桓说。
　　“我也没听过，你要唱的是什么歌？”尚云清说。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赵桓唱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赵桓应和着唱道：“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他唱完走过来一手握住尚云清，一手握住我激动地说：“都说得一知己足矣！如今我能够交到两个知己真是荣哉幸哉！”
　　“能够认识你才是我们两个的荣幸。”尚云清说。
　　曲终舞罢已经是亥时，我同赵桓乘车回宫，和尚云清约定三日后在虹桥见。这一走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走之前总得向郑皇后告个别，还有朱氏，我在东宫这段日子多亏她照顾。
　　因为刚刚饮了许多酒，现在头还有点晕晕的，不一会儿就昏昏入睡了，直到马车忽然颠簸起来。
　　“福顺，怎么了？”赵桓问，我撩起轿帘向外看，“啊！”一支箭从我眼前呼啸而过，我感觉箭是擦着我的睫毛过去的，吓得迅速缩回马车里。
　　“怎么了，轻尘？”我惊魂未定说不出话。
　　福顺探进头来“太子爷，我们好像被追杀了！”
　　“追杀？这可是太子的马车啊！有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谋杀太子？”我感到又惊又惧。
　　马早就受惊了，一通乱跑，福顺根本驾驭不了。后面的人马不停蹄地追着马车，飞来的箭“铛，铛，铛”的打在马车上。忽然有一支箭穿过了木板，箭沿着赵桓的胳膊擦过，赵桓的胳膊被擦伤，鲜血浸红了衣裳，我连忙取出手帕将伤口包住。钻出马车告诉福顺坐稳了，抓紧缰绳，拔下簪子朝着妈的屁股狠狠的一扎，马痛的哀号了一声，疯了似地向前跑去。
　　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太子的安全要紧。看来这些人是知道这是太子的马车，先摆脱那些人在想办法回宫。马车跑进了树林，车轱辘刮在了树上，我们三个从马车上跌了出来。这下惨了，马车坏了，后面隐隐地马蹄声越来越近。
　　“福顺，赶快和太子爷换衣服。”我说。福顺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连连地“哦”了几声，哆哆嗦嗦地开始解衣服。我赶紧帮赵桓解衣服，他抓住我的手，看着我“我不准你这么做。”
　　“你是太子，是大宋日后的主子，需要你的不仅是皇上，太子妃，还有全天下的百姓，所以你不能有事！”我说，他的手松了一下。
　　“他们需要我，可云清需要的是你。你别忘了你刚刚才答应和他一起走的。”赵桓又说。
　　我停了一下说：“他会理解我的。”说着我的手开始不停地抖。换完衣服后，我又把福顺的帽子给赵桓戴上，让他躲在旁边的草丛里。
　　“你安静地躲在这，等我和福顺把他们引开后，你再出来然后想办法回宫。”我刚要起身又想起了什么，从头上拔下那枚金玉簪子交给赵桓，“你告诉云清，我若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去找他，告诉他只要没亲眼看见我的尸首就好好活着。”说完起身就走。
　　“轻尘，保重！”我没有回头“你也保重！”我和福顺继续向前跑，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俩尽力向前跑，尽可能的离赵桓的藏身之处远一点，这样赵桓就安全一点。
　　真是“破屋又逢连夜雨，漏船偏遇打头风。”我们已是前去无路，下面是深渊，到底有多深我不知道，呼啸的山风让我有点站不稳，那些人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人下了马朝我们走了过来。
　　“哈哈······看你们往哪跑。”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到底是在哪？他一挥刀，月光折射照在他的脸上。他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胎记？那个胎记很特别，在眼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兰花一样的胎记，我恍然大悟。
　　此时他步步逼近，已经不能再等了，若是让他发现太子是假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我转过身拉着福顺一起跳了下去，我们往下坠了一会就悬在了空中，我抬起头看见福顺抓住了崖上的一棵树，我们算是被救了吗？
　　“保林，你还好吗？”福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我点点头。这时树因为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福顺放手吧！树会断的。”
　　“不行，保林要是出了事，奴才怎么向太子爷交代？”他咬着牙说。
　　“你快放手，否则我们两个谁都活不成。”
　　“不行。”他依旧坚持不放手。
　　“福顺，你的恩情我记着，好好伺候太子爷。”说完奋力挣脱了他的手。
　　“保林”他大喊。
　　我逆着风向下坠，风在我耳边肆虐地刮过，我隐约听见福顺模糊的哭喊声。呼啸的山风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溢出随即被风吹散。我的心应该是恐惧的吧！我不知道在我停止下坠的那一刻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无论是什么？它都将成为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栖息地，我将在那挫骨扬灰，得到永恒。
　　“云清，此生只盼与你相知，相守。只可惜天不尽人意，我们终究成了烟花一场，刹那绚烂后便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为何我此时能想到的只有你，想来我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忘了众人对我的好，却只记得你对我的情。此时你是否怀着热切的心，期盼黎明的到来，期盼虹桥一聚，天涯相伴。对不起，这次你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