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夜未央（一） ...
-
夜，静悄悄的。
素淮本就浅眠，今夜更是思绪清醒得没有丝毫睡意。屋外，传来管家指挥家丁巡逻戒备低低话语声以及脚步声，耳畔，则是她的丈夫安眠的呼吸声，一声声令她心安而意满。借着月色，素淮侧过脸，静静地凝望着秦殷的睡颜。
那人侧躺着微微蜷着身子，脸对自己，睡得正沉。这样的睡颜，总让素淮有种被信赖、被依靠的感觉。
在一起久了，秦殷多变又有趣的性子其实比他的样貌更吸引人，而现在他这么安安静静的沉眠着，又让那种美貌凸显出来。那连人的呼吸都仿佛要吸进去的美貌，素淮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帝王会把自己深爱的美人锁进后宫。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她，遇到秦殷，恐怕还真会将这倾城色深深锁起，一人独占。
可是，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不再是边廊的那个人了。
她，只是素淮，仅此而已。
正胡乱想着，素淮眼中猛然一凛，面色陡然戒备。起身时虽已有注意，但仍惊动了身边好眠的人，又或者……那人对她的离开格外敏感。
“……素淮？”秦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睡。”素淮坐在床边，回头柔柔轻笑，“我很快回来。”
秦殷皱起眉头，渐渐清醒，“去哪？”
素淮没说话，只是看了眼窗外，然后俯下身子，用额头贴了贴他的，“去外面查看情况。”
明白她暗指什么，秦殷伸手握住她的，有些犹疑又有些担忧，“那……你多小心。”
“不会有事的。”素淮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顿了顿，她又道：“我保证。”
披上衣，素淮将披散的长发高束起来，目中温柔霎时敛尽，转身开门。听到动静，院里的管家回望过来，便见月华下立着一人，窄袖束腰，装束利落。原本恬淡清秀的面容此刻锋芒内敛，眸色如鹰。
管家恭敬上前，“夫人。”
素淮目不斜视地走至院中， “后退，给我守好！”
闻言，管家立刻警觉，安排全员后退死守。
依旧是静悄悄的夜，整个宰相府暗自戒备，冰冷的空气中却期期浮动着丝丝紧张。女子只身站在院中，风撩起她素白的衣摆，整个人单薄纤细，却在寒夜里像是冰堆雪砌的城墙，稳稳伫立。
耳尖微动，素淮抬手，双指之间夹着杯盏猛然射出。
一个黑衣人从隐蔽的树丛中的蹿出，半是踉跄地滚落到地上，随即起剑攻过来。见来者不善，素淮冷笑一声，“可惜了府里上好的瓷器。”
来人手法狠戾老练，招招都为取人性命，是从外雇来的杀手。心中了然，素淮也不多做纠缠，迅速夺过那人的剑，将人制服在地。右手执剑搁在那人脖颈，素淮居高临下道：“还有多少人，都出来。”
那人看了眼素淮，颌骨微动。
侧剑一弹，素淮将预备服毒自尽的那人打翻在地。与此同时，数个黑衣人从环绕四周的树上跃下，可看落地的身形，更像是被击落的。
“大家保护夫人！！”管家高呼着带人涌过来。
“全部后退！”素淮左手猛然一挥，磅礴的内息扫得众人连连后退，“退下，给我守好！”
管家心急，却又不敢不从，“大家后退，守好！”
宰相府的人全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素淮执剑转身，视线一一擦过落地的黑衣人，一共四人。如果不快一点解决，自己回屋晚了，秦殷会睡不安稳的。
剑身一震，素淮颔首抬眼，眸中寒光似粼粼湖波，“一起吧。”
寒风瑟瑟，冷月如钩。
派来暗杀秦殷的黑衣人如数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剩下的事交给管家处理，素淮将沾着血的剑扔在地上，转身回屋清洗。走至无人的拐角，素淮止住步子站定，刚抬了抬眼，屋顶便跃下一人，跪在她脚边。
“将军。”墨左行了礼，恭敬地双手递上一柄长刀。
素淮伸手接过，嘴角不经意含了笑意，“还是它最称手。”
墨左低下头，“属下来迟。”
“不。”抽出刀，素淮细细打量着打磨得光华锋利的刀身，“你做得很好。”
闻言，墨左抬头看她。
“时刻谨记着我的命令，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收回刀，素淮望着沉静的少年，眸色回温，“今夜送刀，可是有何风声？”
墨左顿了顿，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递给素淮一张信笺。
看着少年略微憋屈的表情，素淮心里好笑，如是，谁来的信自然也已明了，“苟林远在南疆，还不忘时刻惦记咱啊。”
哼，那个阴魂不散的狗头军师……墨左默默在心底腹诽，但仍如实禀报，“霍师傅传信说苟林已离开军营多日。”
溜了？送信笺也就算了，人居然也要跑来凑热闹。看着自己那位军师龙飞凤舞般的“擒贼擒王，釜底抽薪”八字，素淮无奈摇首，叹气道：“……师父被气坏了吧。”
“霍师傅从不生将军的气。”墨左老实答。
“那就是生苟林的气了。”素淮瞬间了悟他话里的意思，随即好笑道：“苟林生性散漫随性，我这一走，就没人管得住他了。”
墨左抿唇不语。
“是被欺负多了么？居然这么讨厌他。”见他一脸嫌弃，素淮不禁感慨了下，见墨左无动于衷，便调了话题，“如此，依苟林的性子，应是你一走他便离开了。”
“是。”墨左点头。
低头看了眼很符合眼下情况对策的信笺，素淮玩味地笑起来，“那么这段时日，苟林，人又去哪了呢。”
………………………………………………………………………………………………………………
这几日，宰相府格外平静。
管家仍组织着府中家丁巡视，但府中的两个主子却像没事人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素淮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府里人更相信她是身怀绝技，并不把这等小事放在眼里。而再观秦殷，那优哉游哉的模样，仿佛对现在的处境毫不上心，就更无法捉摸了。
上次击杀的黑衣人是之前那两人派来的，应是怕自己贪赃枉法的证据落入贤王手中，而挑在这个时机急急忙忙的出手，估计是那几位王爷有了什么动作，怕误了大事。如此，那个日子应是就在眼前了。
“有事？”素淮早就发现这个跟了她好几日，总是犹犹豫豫有话要讲的女子。
莺歌没料到被她从身后逮了正着，顿时有些局促，“夫人，我、我……”
“说，何事。”
“夫人，”深吸口气，莺歌定了定神，抬眸与素淮对视，“我认为宰相府目前处境太危险。”
素淮望着她，静待后文。
见对方并没有发怒或惊疑的征兆，莺歌壮了胆子继续忧虑道：“夫人神武，打走了上次那帮的恶人。但那些个朝臣既盯上了宰相府，又怎可能因一次碰壁善罢甘休？上一次，他们是不知夫人的存在，下一次他们必有戒备。届时，可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所以？”素淮继续波澜不惊地问，而心里却对这个只是寄宿的女子有了新的看法。
“所以，大人与夫人应早些做出对策才是，而不是……而不是盲目乐观，坐以待毙啊！！”莺歌低着头，死死闭上眼，捏了拳头，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完。心口砰砰跳着，她不知道这番指责的话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会不会因为触怒家主而被赶出府，失了容身之所？
半晌，对面没有回音，莺歌有些忐忑，偷偷抬眼，却见素淮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你可曾习武？”
莺歌愣了愣，老实答：“不曾。”
虽然有些可惜这身骨，但却是不出所料的。素淮双目直视她，郑重地询问：“大人虽不愿收你在身边，但我亦不愿让你失了处所。日后，你可愿意跟我习武？”
没料她竟有如此一问，莺歌整个呆愣在原地，“！”
“当然，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大可安心跟着郦夫人，她是大人结发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与你。毕竟习武太苦，并不适合女儿家。”素淮说得很坦诚，如若跟着她，肯定不如跟着郦夫人平顺享福。
“不不！我愿意！”见快要被误解，莺歌立刻给出回复，“夫人，莺歌愿意的！”
没想到来人如此爽快，素淮不禁犹疑，“此事不急，你可要想好了。”
“莺歌想好了。”坚定地点点头，莺歌正色道：“郦夫人宅心仁厚，跟着她，莺歌不愁温饱，尽享清福。然，虽大人一家多有厚待，莺歌一介女流，待日后嫁为人妇，仍依附男子所活。莺歌庶女出生，母亲身份低微，看尽世事冷暖，尤其是女子宿命的可悲。如今，莺歌得遇夫人，便是天大的福分恩赐，莺歌无理由不受！”
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骨子里居然如此硬气，素淮心下又对她赞赏几分，“好。”
见状，莺歌展颜一笑，正要拜服叩首，远处却传来府中家丁急促的呼喊声，“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夜未央（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