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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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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阁静寂,唯独桌案上的茶杯上袅娜出雾色,轻轻一阵风,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妤凰托着下巴看越走越远的的红色身影,再看皱眉不语的季绯衣,觉得很揪心。
半晌季绯衣回神,瞥妤凰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妤凰啧啧叹了两声,“追公主果然是件不凡的事。”
见季绯衣眉头深锁,并不算太开心的样子,妤凰又沉吟一会,“你们刚刚才讨论的事,好像属于宫廷秘辛,我应该回避的。”
妤凰指指他的手,很无辜的表明自己绝对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其实我也可以自动屏蔽声音,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季绯衣松开她,解释道,“别人又看不到你,你知道这些也无妨。”
妤凰立刻惶恐的摇头往后一躲,“拜托你千万别说的更多,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死,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那我简略的告诉你一下。”季绯衣忽然起了兴致,“最近公子尹为了王位,害死了姒锦的同母哥哥公子樾,姒锦和公子樾感情很好所以对公子尹恨之入骨,可王上只剩下两个儿子,另一个年纪还太小,他为了王位稳固,不能惩处公子尹,所以派我当说客,说服姒锦不要对公子尹动手,就是这样。”
季绯衣飞快的说完,脸上带着一抹得色,“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分明就是想听八卦,现在我全说了,你能听懂吗?”
妤凰抿唇点点头,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一敲,“原来是这样,所以姒锦全部都明白,她刚刚的意思就是不会再追究,所以也不希望王上为了防备她老想把她嫁出去,但又怕嫁她出去她会借助夫君的势力,对了,还有那什么玉夫人,该不是就是公子尹为了讨好王上献上的美人吧,怪不得她和姒锦做对,姒锦看她也不是很顺眼的样子。”
妤凰飞快的说完,目光炯炯的看向季绯衣,“果然宫廷大戏,怎么样?还有什么漏掉了吗?还是哪里推理的不太对?”
季绯衣愣了愣,好一会才道,“凤妤凰,我发现你不该聪明的地方特别聪明。”
“那就是全猜对了?”妤凰兴奋至极,做么着自己这些年的话本果然不是白看。
她抱抱拳聊表完谢意,看着季绯衣继续沉吟,“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挺疑惑的,听侍礼神官说,您老都在离合殿住七十年了,王上怎么会想到把姒锦嫁给你呢?虽说你长了张幼齿的脸,但一想到你都七十岁高龄了,怎么都觉得…”
季绯衣立刻瞪向妤凰,恨恨威胁,“觉得什么?”
妤凰一贯吃软不吃硬,本来觉得难以启齿的事,被他这么一威胁,反而说的分外利落。
“觉得别扭啊,你说嫁给你和嫁给她爷爷有什么区别啊?”
妤凰诚挚到不能再诚挚得同季绯衣请教,不过这个人没什么大度气量,妤凰眼瞅着他脸色由红转青再转黑,默默感慨看不出这厮的小脸还有自动调色板的功能,只可惜颜色单调了点,不然兴致好想画画的时候,嘱他在旁边伺候也是很不错的。
季绯衣对着妤凰的兴致盎然磨牙许久,终于忍住把她扔进湖里的冲动,拂袖转身而去,并很有志气整整一天都没再和她说话。
浮星月动,夜风悠凉,妤凰伴着盏幽幽如豆的灯,对着满屋子无聊的竹简,在离合殿枯坐半夜,终于开始反思,前言杀伤力是不是有点大…
然后…然后睡到日上三竿的第二日。
睁眼的时候,季绯衣正附手站在案前,顶着一张风华潋滟的脸,表情却难看的像只鬼。
妤凰被他吓了一跳,好梦全消,慢吞吞从桌案上撑起脸,揉了揉硌的僵直的脖子,又打了个哈欠,这才道,“早上好。”
季绯衣看她这幅神态,嘴角清晰可见的抽了抽,脸色仍旧青黑,然而他纡尊降贵开了尊口,可见气多少也算消了些。
“我倒头一次见到魅需要睡觉。”
“那是你见识浅薄,我在辞休城每天都睡觉。”妤凰懒懒往靠垫一倚,“何况,我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你不觉得这里太无聊吗?一堆竹简,你每天就守着这些,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边季绯衣已经落座,看妤凰怅恨的模样,神色微松,“就这么活下来了,如果你静下心好好读,也不是这么无聊。”
他从竹简里挑了一阵子,随手递上一卷,“你看看这个。”
妤凰干脆支着头背过身,看也不看道,“没兴趣。”
难得季绯衣也没生气,“真这么无聊,我明日寻些戏本子给你,不过…也不太算不上戏本,你凑和看看就行了。”
已经将玳朝国情旁探个清楚的妤凰,对季绯衣答应的话本并没有提起兴致,反而指了指门外,“今天的日头怎么这么短?不是都说无聊的时候,会度日如年吗?”
此刻日落西斜,橘红色火烧云如绚烂的油彩,随画笔深入浅出晕染半边艳丽。
季绯衣对她的疑问嗤之以鼻,撇开他惯来眼睛放到头顶的傲慢语气,用神官大人的原话复述,大意如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以下省略一万字…的礼司神官大人,推辞了王上再三邀请的秋狩巡猎,依礼晨起祭行,将王上仪仗送出玳城城门,一路慢悠悠走走马观观花踏歌而归。
时值黄昏,他好心情踏入了离合殿,就看到一只倒在书案上睡的七荤八素的魅。
自然他的第一想法不是这魅睡着了吧,而是…这魅吃太多撑死了吧。
妤凰的拳头实在不受控制,再次揍上阔别已久的季绯衣眼眶,也许真是太久没见面,激动之下几乎擦出火花来。
妤凰本着张脸,很严肃的教导他,“你怎么记得魅不需要睡觉,就忘了魅不需要吃饭呢?”
季绯衣这次离开,袖子是用甩的。
可怜的妤凰,再次对着满屋子无聊的竹简,伴着一盏幽幽如豆的灯认真比量,言辞和暴力到底哪个杀伤力更大。
只是这次昏昏入睡,没有再睡到日上三竿,她实在高估了这些竹简的催眠能力。
宿星点点,冷月如霜,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妤凰环视周围,除了身上多出的毯子,案几上还放了个铜雕沉香炉。
飘渺的烟雾缓缓从溢出,在月光中投下繁复瑰丽的暗影。
妤凰静静看那暗影的变幻,脑袋放空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方才一直在思索的是这么个问题。
这个香味实在太熟悉,是凤凰木的味道,有静神凝气的作用,季绯衣经常提醒她不要燃的太浓,也不要靠床榻太近,当心睡上十年八年都不能清醒过来。
她满心疑惑,拿起香箸拨弄几下香灰,果然见到一块棕褐色的沉木静静吐息着香薰。
可季绯衣什么时候告诉过她这是凤凰木?更别说提醒她不要燃的太浓了。
妤凰晃晃头,分不清这个突如其来的记忆是妄想还是做梦。
她对着鼎沉香炉犹豫良久,觉得用掐自己大腿看疼不疼来证明,可能有点自虐,倒不如不如梦游去寻季绯衣,掐他试一试。
想到这,她欢快的梦游去了。
月悬中天,玉盘周边透出苍白的影,几渺浮云落在天际,夜风流淌下缓慢推移,月光透过妤凰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入夜后的王宫极静,远没有辞休城热闹。风轻轻吹着,同样是的旷阔木廊,却没有熟悉的庭阶,高高的飞檐上,铜铃依旧泠泠作响。
只是没有静幽的梨梳花香,也没有一直坐在她身边下棋的人。
妤凰扶着木廊,看着离合殿外峥嵘的假山,觉得自己还不如上面的一棵草有存在感。
她就这么忽然掉到这里,也不知墨郇会不会着急,还有丹陵老鸨,肯定一面骂着她不省心,一面翻遍辞休城内外,可能还会去打不称职的城主大人一顿,打得他肿了两只眼,还要殷勤的应下差事。
她坐在木廊上,一个人想着这些,很开心又很落寞。
明明才八天,却好像分开了很多年。
黯然许久,妤凰很看的开得安慰自己,这种静寂的月夜,有存在感实在是件容易的事,而能做到像她这样无声飘息的,委实少之又少,这其实是件挺值得骄傲的事。现下的世道大家普遍追求标新立异,而她如此标新立异浊世出尘,竟然还心有凄凄,实在有负上天美意。
念叨完心情果然开朗,默念几句阿弥陀佛,妤凰又飘忽着去寻季绯衣了。
半个时辰后,她再次坐回刚刚对月沉思的木廊上,内心略有些惆怅。
原来迷路这个结症也很容易带到梦中,或者她真该听听听季绯衣的建议,以后出门,带柄司南会比较好?
不过转悠这么久,虽说没离开离合殿范围,但半个值夜的人都没看到,静寂恍若死地。只能说明这果真是个荒谬的梦境无疑,不需要再用季绯衣的痛觉来做证明。
妤凰正待回去醒一醒这个闻者伤心,见者掉泪的苍凉梦境,风中忽然传来几声低语,隐隐夹着几声清丽的笑,无聊到冒烟的妤凰八卦之心顿起,十万火急朝那地方奔了过去。
果不其然窥见了戏份,而且是季绯衣向往已久,和美人花前月下的戏份。可惜那美人不是姒锦,算是一个小小的缺憾。
那美人模样虽然比不得姒锦华美,却因着那份俏丽活泼的笑显得格外动人,有这样的美人便宜季绯衣,已算他百年修来的福分,不过这个情景出现在她的梦里而不是季绯衣梦中,实在是遗憾。
妤凰不由叹息着想,没办法了,只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回头再细细同季绯衣分享他是怎么和美人花前月下的好了。
唉,她果真是只善心的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