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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

  •   在离合殿住了三日,并没见到传说中的公主,妤凰已经烦透了季绯衣。

      这厮不仅不急人所急,还埋头在离合殿三日不曾踏出殿门,不是和一堆竹简做对就是和她做对,实在是令人咬牙切齿。

      他不刻竹简的时候常常仰看房顶,目露忧伤的抱怨,“这地方又破又烂,木材还不是梧桐,我憋屈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因为谁啊。”

      刻竹简的时候则俯看桌案,仍旧目露忧伤的抱怨,“你说说这么丑的桌子,木材还不是梧桐,我憋屈了这么多年…”

      空气有清新的熏香味道,却缓不了他喋喋不休带来的晕眩,妤凰托着下巴看崭新的桌案,无奈接上他的话,“到底是因为谁啊…..”

      拉长语调,翻了个白眼鄙视他。

      季绯衣一噎,愤懑低下头继续刻他的竹简,妤凰继续托着下巴,无聊又有点私心的劝他,“外面天气甚好,您老若嫌这又破又旧,那就出去晃晃啊,还能和公主来个巧遇什么的。”

      他深提一口气,指着淤青已退的眼眶,咬牙道,“我三天不能出殿门,到底是因为谁啊?”

      妤凰一头磕在桌子上,“一失手成三日恨…得,我揍你一拳,你折磨我耳朵三天,公平了吧。”

      季绯衣撑起下巴蹙眉看她,“我限制你行动了么?”

      妤凰猛一抬头,看他逐渐眯起的凤眸,嘴角扬起的笑意显然是奸诈无疑,连忙搪塞道,“我这不是想陪着你吗…”

      “是吗?”听他拖长句末的语气词,妤凰立刻诚恳的点头。

      季绯衣哼哼两声,“我想起来了,某人偷偷想凑西岷少君的喜宴,从凤凰谷一路迷到羽山,少君后孩子都怀了几个月,某人才晕晕乎乎回来说怎么没瞧见什么嫁娶。”

      妤凰额角狠狠跳了一跳,颤巍巍问道,“羽山?很远吗?”

      季绯衣瞅她一眼,“西岷少君在西岷山,羽山却在东海之滨,你说远吗?”

      妤凰额角又是狠狠一跳,干干笑了两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季绯衣弯弯嘴角,一脸戏谑的凑过去,“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凤妤凰,你该不会至今还是…”

      妤凰朝后退了退,整个人结结巴巴的,“还是什…什么…”

      “还是…路、痴、吧!”季绯衣一双眼笑得比狐狸还狐狸,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像打土拨鼠一样,一锤一锤把她捶到地里去。

      妤凰瞪大眼睛仍觉得底气不足,脸烧的厉害,不用看也知道涨得通红,居然被这厮看透了啊啊啊…她去…

      悲愤欲绝之下死鸭子嘴硬,“你才路痴,你们全家都路痴!”

      季绯衣表情不置可否,简直是欢快的卷起桌上的竹简,按着下颌沉思道,“我们全家就一个路痴,你不是想去瞧姒锦吗?找她的岚洵殿在哪应该难不倒你,我告诉你,你从这里出门直走左拐,遇水亭右拐直走左拐再直走再右拐,进了王上后苑后穿过花园,走过木廊直走右拐直走,差不多就到了。”

      “直走左拐,遇水亭右拐拐….”妤凰掰着手指头都没算过来,犹豫半晌,只能妥协得看向他,“其实…其实…”

      季绯衣接道,“其实什么?”

      妤凰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琢磨着理由,“其实…啊,保护你的安全比较重要。”

      “保护我的安全?”季绯衣险险抬眉。

      “对啊。”妤凰飞快接到,“你都不知道,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有多危险,诶你不晓得有人看你长的好,想把你劫回去挂牌唱戏吗?你说这多危险?我得保护你安全!嗯!安全重要。”

      季绯衣打量她两眼,再打量她两眼,终于目空一切勉强道,“本神官准了。”

      妤凰咬咬牙,终于没把拳头放到他眼睛上,不是不忍心,实在是没那个耐心再陪他磨三天。

      晴空苍蓝,万里无云,日光透过凉凉秋意落在身上,暖意温煦十分舒适。

      眼前木构宫殿笼罩在光下,飞檐翘角,木廊环绕,华美庄重又不失精巧。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个形态复杂的篆体,为什么她瞅着像望舒而不是岚洵呢?
      妤凰拽季绯衣的袖子,“那两个字是望舒吗?”

      季绯衣坦然点头,“我要来望舒殿送竹简,没说要去岚洵殿,对了,你为什么跟过来?”

      接着他十分灵巧躲过了妤凰的攻击。

      走到殿门前,寺人正要通禀,季绯衣却抬手制止了他,殿内清晰的声音传来,是王上略显苍老的调子,“父王老矣,唯吾儿终身令人担忧,吾儿可有心慕之人,父王定为你做主。”

      一个清清冷冷的嗓音,隐了笑传入耳中,“父王忧思甚矣,儿未有心慕之人。”

      “吾儿觉得礼司神官如何?”王上又问道。

      季绯衣脸色微微一变,妤凰在旁边,窥八卦一样小心观察着他。

      他那种表情实在很难形容,说他不高兴,好像不是,说他高兴,好像也不是,总之很纠结很复杂的很,妤凰默默啧舌,不知礼司神官是哪位高人,看样子是要和季绯衣抢公主啊。

      “儿不曾心慕神官,父王这是说什么呢?”清丽的女声中仍似带了些无奈。

      殿中王上又说,“那公子序如何?昨日央君上书,由公子序承袭君侯之位,我儿嫁与公子序,却也相配。”

      还没听到公主的回答,季绯衣已经抬脚踏入殿中,王上一身便服,正同侧位榻上跪坐的姒锦说话,见季绯衣进来,坐直身问道,“礼司神官?”

      季绯衣微微颔首行礼,表情又恢复成倨傲的淡漠,“参见王上。”

      妤凰把拳头放到嘴巴里,上下瞅瞅季绯衣,简直无法相信,敢情王上刚才想把女儿嫁的礼司神官就是季绯衣???

      季绯衣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她。

      侧塌上跪坐的姒锦已经起身,亦是微微颔首见礼,“神官有礼。”季绯衣向她点点头,“锦公主有礼。”

      妤凰则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美玉覆面,却姿容绝伦的女子,只觉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她还没一路摸到岚洵殿,姒锦就已经送上门来。妤凰感慨几秒,再看向季绯衣,已经陷入深深的同情。

      季绯衣半个眼神飘过去,意思很明显,“你又在乱同情什么?”

      妤凰以手掩面,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不同情,听姒锦刚刚所言,显然是对季绯衣没什么兴趣,季绯衣同她失之交臂,实在是没有和美人花前月下的福气。

      季绯衣再一次完全无视她。他将手中的竹简呈递给王上,王上细细阅过,顺便提了几个问题,大多是问天象凶吉。季绯衣普遍以经典的神棍式回答简单掠过,譬如天机不可泄漏之类。

      偏偏王上听完,还要细细思索叹息良久。这让在旁不停打量着大殿的妤凰很鄙视,季绯衣答一句,她在旁边感慨一句——你这个神棍。

      足足小半时辰,季绯衣终于忍不住,额角微微一跳,伸手按向眉心。

      王上立刻关切问道,“礼司神官可有不适?”

      季绯衣放下手淡淡道,“无,请王上言。”

      模样看起来不动如山,然而案几之下,他的手已经死死扣住妤凰的手腕,一笔一划在她掌心写道,“你废话这么多!”

      妤凰不屑的撇撇嘴——会装还不让别人说。

      主座的王上全然不能察觉这里的暗潮汹涌,带着不可抑的骄傲,自豪道,“神官以为吾儿如何?”

      季绯衣的目光落在姒锦身上,却见她轻轻一笑,眉目中如画风华,却如隔着晨霭雾气,似虚似幻,半真半假,半晌他终于开口,“公主国色。”

      音调平淡,完全听不出是在夸人。妤凰斜眼瞅过去,只见他坐的挺拔端庄,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的确很能装。

      但主位的王上对他平淡的四个字很受用,喜笑颜开连声赞然,反而是话题的主角姒锦十分冷淡,坐在榻上随意的饮着茶,举止间不同季绯衣如行云流水的优雅别致,是王族常年规谨出的端庄华贵。

      王上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谈婚论嫁的是他自己,“这…吾儿国色,然择嫁一事令孤忧思甚矣,不知礼司神官…”

      王上半是商量的语气已经十分给季绯衣面子,但这厮完全不给王上面子,他冷冷淡淡打断王上的话道,“公主大事,可请祭少司命。”

      他还没说完,妤凰已经在旁摇头叹息,怎么说季绯衣难娶到美人呢,显然王上还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王上未说完的话,估摸着是——你看我家女儿好不好看,对吧,你也觉得她好看吧,那这么好看的美人不娶回家摆着多吃亏啊?你瞧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不然咱们商量着就把事办了呗。

      只可惜王上才铺垫个开头,季绯衣一句话就把他掐灭在嗓子里。还请祭少司命,谁让你帮忙占卜了?人家王上那是问你要不要娶公主!

      熟读戏本子的妤凰飞快理清其中的深意,摇摇头继续叹息,季绯衣瞥她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叹什么气?”

      妤凰忧心忡忡看着他解释,“王上这是想把公主嫁你呢,她既然是你的心上人,你就答应了呗,这种时候还高傲端持个毛线啊?”

      说完还觉得不能表达她的忧虑,再长长叹了声气,聊做补充。

      季绯衣怔松片刻,反应过来,手上加了力气,依旧不能表现他愤怒似的,连好看的眉也微微皱起,“谁说她是我心上人?”

      “不是你说的?”妤凰睁大眼睛看他,十分诧异,半晌想了又想,才隐约想起季绯衣的确没说过,但他当初那个面红耳赤,欲言又止,窃窃不胜娇羞的模样,不是喜欢姒锦又是怎样,戏本子上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她这么善解人意,必定十分理解神官大人的娇羞,见他又要在她手上划字,连忙体贴道,“诚然诚然,你是没说过。不过姒锦的确是个美人,我看着心里颇为喜欢,本想娶回家好好慕仰,但以我目前这个神出鬼没的样子,不太适合同王上商议嫁娶问题,这么着吧,咱们打个商量,看你们两个也是剧情尚好的本子,不如你将这美人娶回去,容我天天观赏一出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相约树梢后的戏幕,我便不与你抢这美人了,如此各得所爱,你看如何?”

      季绯衣再斜眼瞥妤凰一眼,目光重新落回一脸为难的王上身上,伸手在她掌心写个“哦”,还十分悠闲打了个问号。

      妤凰正揣摩这代表什么语气,王上已经将为难的时间拿捏了妥当。

      短了则表现他并不是十分为难,太长了中间没人说话便显得十分冷场,故而妤凰和季绯衣欢快的聊过几个来回后,王上终于发话了,仍是一贯的欲言又止,“虽如此,但吾儿…”

      妤凰琢磨着,可能人间的上位者说话都是这种方式,语末总要留七八分想象的余地,听话的人必要再三揣摩,揣摩出那么点不说出来可大家都懂,但具体怎么去办还得择情考虑的事来,然后默默的办好了一句您瞧着如何,若是符合或超出预期,必是眉开眼笑,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富态表情。

      季绯衣拿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继而慢悠悠饮了口茶,丝毫没有领会到语言里省略艺术的微妙。

      这厮甚至十分有心情的纠正前言,“我说妤凰…”

      妤凰两个字有点复杂,他在掌心里划了两遍,妤凰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名字。

      “什么?”直觉有点不妙。

      “约在树梢后的是麻雀,人约黄昏后,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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