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12、无耻

　　那晚庄正楠约萧笑第二日下午去打高尔夫。
　　他真是好运气，但凡是要出去的日子，没有一日不是清空万里，深水湾球场空气新鲜怡人。
　　“你总是很早到。”他走过来对已经换好衣服的她说。
　　她淡淡一笑，有些开玩笑性质的随口道：“我现在的处境水深火热，庄先生不能得罪。”
　　他的手本来已经扶上她身边的那把椅子，闻言顿了顿，蓦然择了她对面的那一把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她看他那副样子，总觉得他是在心里构思怎么样噎她的话，但是最后他却也没说，只是又站起身扬扬眉，便向着球场的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萧笑的心里瞬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莫名的惆怅，好像缺失了什么。昨晚他那一句“千万不要”，让她犹豫不决，继而心惊胆战。她也走过去跟在他的身后，发现开高尔夫球车的司机就是他平日里用的那位司机。
　　他不说话，她也倔强的不肯开口，只站在他身边看他打球。
　　一小块地皮被击打后翻了起来，有细碎的泥屑落在他的鞋子上。庄正楠低头蹙眉，他的司机立刻掏出手帕递给他。
　　他接过在手中，蹲身擦了擦，又递回去。
　　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严重的洁癖。
　　不过这样的一幕，却忽然叫萧笑觉得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她弯着唇角，于是随口问：“笑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并不肯说出来。
　　他也没多问，只是将球杆递给旁边的人慢慢地往前走去，待到萧笑跟上来他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其实你父亲给你留下来的摊子并没有那么难接手，为什么你会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
　　“因为我一上任便大刀阔斧的裁员，”她说着又毫不避讳的解释，“但不可否认，任用太多的‘自家人’是让东隅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
　　“那么董事会呢？”他坐上高尔夫球车问身边的她，“怎么没见到你动其中任何一个？”
　　“太难了。”萧笑无奈叹息。
　　“那么就提名新的董事会成员，注入新鲜的血液。”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不会同意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试提过，我爸爸都没有成功，更别说是我。他们中好多人都是跟着我父亲一路刀山火海走过来，你要我公开的跟他们唱反调，那怎么可以。”
　　他闻听这句，看着远处的美景微微地笑，最后缓缓地坦言：“作为一个企业的领袖，你高尚的不纯粹，无耻的又不够彻底。让你陷入困境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

　　这最后的一句话狠狠的砸在她的心上，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将她看得透彻。
　　被人击中要害，萧笑心中不由的佩服，同时升起了一种类似知己的感觉。末了她非常认真的看他一眼，笑了一下由衷地说：“有时候真以为你是家父再世。”
　　他扬起一侧的浓眉，就听她接着解释：“他那时带着我做事，我常因为心慈手软最后未实现公司的利益最大化，也就是在这个球场他曾经委婉告诫，因为软弱做不了事的人，也不一定会成为所谓的‘好人’。”
　　萧笑微笑地别过脸去因为正陷入回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庄正楠眼波一闪神情淡淡的感叹：“若是他在世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敌人。”
　　“敌人？”她不解，目光收回来瞧他，他却抬起手去拨她肩上的碎发。萧笑微微别开了脸，她不想要对方看出她内心的悸动，偏又装作淡然的样子。
　　可是庄正楠那双灼人的眼睛，似乎有着看透一切的能力，本来车子都停了，按理说两人都该下车，可他却忽然将萧笑拉过来，彼时她乌云似的青丝从他的眼前扫过，他便随手抓了一把在手中，随后又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止是敌人，就是要做朋友或者是爱人，也要旗鼓相当才行，这就像是高手过招，有了你来我往才有意思。总是挨打或是打赢，都是很无聊的事。”
　　本来是极其正经的一句话，可是经过他的口气说出却另有一番轻佻的味道，像是在诱惑她的感情。特别是“爱人”二字，更是让她想起了在船上时他的那一句玩笑话。
　　心里就那么没有来由的一慌。
　　萧笑觉得，如果感情是一场战争的话，她大概还没开始就已经节节败退。
　　这一次她先一步走下高尔夫球车，今日的气温合宜，阳光灿烂，她扬起脸便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以为只要这样庄正楠便去打他的球，不再来说那些暧昧的引人遐思的话。然而片刻功夫，她忽然感觉到他从背后抱住自己。
　　球场还是有些人的，这种俱乐部里，来来去去都是熟悉的面孔。萧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自然的反应都慢了许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只听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响，渐次地，连心跳也越来越响，“扑通、扑通”，像个小鼓在捶。
　　她微微的挣扎，他却一动不动。最后她不得不转过头来故作镇定地问：“大庭广众之下，庄先生，你在耍无赖吗？”
　　谁知道她的话音刚落，他便将一根高尔夫球杆塞在她的手里，萧笑低头才看到，刚刚他打了那一杆后，现下球正巧就在她的脚下。
　　“你太胖了，”他抱定她的身子帮助她调整姿势，一瞬间转变成一个认真而职业的高尔夫教练，“学一学高尔夫，运动一下吧。”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还可以用这样的手法将令一个人死死的困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缓慢的与自己的心跳重合。
　　“你平时都是这样追女孩的吗？”她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问。
　　庄正楠没说话，而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潇洒挥杆，直到看着那白色的小球再次落在地上，才用性感到无可救药的语气讶异地反问：“难道我又给了你什么错觉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萧笑的脸上通红一片，内心那种小女儿的心态终于压抑不住地爆发，咬了咬牙一字一顿的骂他：“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