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5、第五章

　　四人只得两匹马，之前又是一路疾驰而来，马儿疲累，故而缓步到达已是傍晚，天色暗沉，只模模糊糊看个山庄的全貌，然而仍是恢弘壮阔，占地颇广，全不同封禅山的秀丽婉约，方剑吟不由得夸赞了几句。白无忌笑而不语，也不过谦，形容之间颇有得色。

　　禅剑门只是个半没落的小门小派，又值深夜，庄里重要人士心思都放在冼星河那大魔头上，也没什么人接待他二人，只副庄主出来草草安抚几句，给方剑吟与方小呆分配了一个小院，就匆匆走了，留下他师兄弟俩面面相觑。

　　董坤也早已去复命，半晌，倒是白无忌去而复返，颇为热心带了温酒小菜来，还贴心询问了几句。方剑吟感念他细心，认认真真地谢过，又约好改日再叙，才客客气气送他出去。

　　西风山庄虽占地广阔，但武林大会聚集天下豪杰，大大小小各门各派，独行侠客结义兄弟，来去不知人数几许，倒也把山庄住的满满当当，到他兄弟二人，名声不扬武功又稀松平常，故而被安置到颇远的一处，贴近一大片树林，周围也见不得什么人影。说是小院，倒更像是个守林人的临时住所。不过他二人也未起过什么结交攀谈的念头，也是落得清静。

　　方小呆一番折腾，又惊又吓，此刻头不住点地，一幅随时就要倒下睡死的样子。方剑吟看他一会，哭笑不得，只得忍着疲劳去收拾房间，这屋子似乎许久无人入住，床铺上都积了一层薄灰，幸好被褥还算干爽，他简单打扫了一下，就抱着小师弟躺下，想着有话明天再问，吹了灯火。
　　一夜无话。

　　次日方剑吟仍是按照惯常早起，转头一看，却发现平日最爱赖床的小猪早已不在床上，被褥都凉了，显是起了半天。有点诧异，他也就起了身找出去看。

　　西风山庄安排给他二人的小院，实际只得一座小小砖屋，旁边像模像样围了一圈篱笆，其实颇小——不然也轮不到他二人独住一个院子——所以方剑吟才出了屋子，就看见小猪蹲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道捧着什么在看。

　　方剑吟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走到小猪身后，偷偷望向他猪蹄。

　　却是一块玉石，通体莹泽，颜色红润，形如一尾小龙，栩栩如生，只可惜断了尾巴。方小呆正捧着对着太阳看。

　　他倒是不知道小师弟从何处弄了这一块好玉。

　　正巧方小呆恰时转头，正正看进方剑吟眼里去，又下意识顺着他目光低头，于是两人齐齐盯着那块玉看。

　　方小呆愣了一下，目光游移，看着很是心虚的样子。方剑吟本来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看他如此神色倒是觉得奇怪，便开口询问于他。

　　小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剑吟更是奇怪，又怕他不知哪里捡了人家的东西，两人出门在外诸事不便，若出了什么岔子得罪了人，他何曾担待得起，于是厉声训斥。小猪好久没被师兄凶过，立时慌慌张张地就交待了。

　　“师……师兄，你别生气，”小猪扭扭捏捏，“……这块玉，其实是昨天那个怪人给我的。”说完乖乖地把那残尾小龙递到方剑吟手里。

　　方剑吟一愣，下意识便低头看去，那块红玉触手温柔，玉面光滑，更是块难得的暖玉，像是时时带在身旁的爱物。他微一沉吟，立时想起昨天冼星河离开之前在小师弟耳旁不知说了什么，想来这块玉定然也是那时交递的，他二人昨夜累极早睡，若不是今早这一茬，倒是要忘了。

　　方小呆看来很怕他责罚的样子，战战兢兢地看他，方剑吟心一软，小师弟还是个半大孩子，好奇心多了一点也不算什么，起码在大事上还是清楚的，于是拉了他回房，一边打水给二人梳洗打扮，一边问他昨日之事。

　　“师兄，”小猪看方剑吟没有生气，立刻回复了勃勃生机，“昨日那人就是塞了这块玉给我，我也不知为啥……”他搔搔脑袋，“哦对了！他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方剑吟追问。

　　“什么来着……”小猪皱眉苦思，“我一觉醒来，就记不得了！”

　　“……”

　　方剑吟只觉浑身无力，气都气不过来了。

　　小猪努力地想了一会，事儿没想起来，肚子倒先响起来了，只能小脸通红地看着他师兄傻乐，又讪讪地去拉他的手。

　　方剑吟哭笑不得，脑子里也是浑浑噩噩，只觉那句话应该很是重要，但偏偏自家愚笨的小师弟一点也想不得，他看着手中红玉，总有股不祥之感，他二人门派籍籍无名，自身也是微不足道，方下山门就被卷进江湖争斗，多非吉兆，昨日虽然逢凶化吉，但心下不安，只想早早了结此事早日回山，禀报过师父师娘再作商议。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扬声请二人吃过早餐，再去商议武林大会之事。

　　方剑吟猛然一震，惊觉手中红玉乃是大魔头贴身之物，不知江湖上人有无见得，他师兄弟二人昨日安然无恙定已惹起有心之人怀疑，今日多半还要被细细问过，若再被瞧见此物，实在大大不妥，只怕有理说不得。于是也清声回答，待那人离去，才仔细嘱咐过方小呆，而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跑去屋后一颗大树下挖了个深洞，将那玉埋了进去，带着小猪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