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chapter 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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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到达上海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列车员播报前方站点即将到达上海的时候，她还是不太相信，于是用蹩脚的中文询问坐在旁边的大叔：“是到了上海了吗？”
陌生男人打量着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充满了一脸的防备，双眸写满了警惕和沧桑。
雪莉不明白，为什么隔着大洋的彼岸，这里的人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十二月份的上海，这些人就穿着破旧的棉袄，上面沾染了泥巴和油污，黝黑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连带着衣服上破洞的棉花，似乎也散发出发霉的气味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她喜欢的闻医生，居然生活在这样的城市。
车厢里太闷了，人身上长时间没有清洁的酸臭味，混合着带上火车的家禽，让雪莉忍不住捂住胸口，胸腔里一阵反胃的味道快要涌上来。
火车缓缓的开进车站里，停靠在轨道上，她瞥见火车站里还有好多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
她不禁诧异，真的是太危险了，其他的车道上还有跟随着启动的火车奔跑在售卖的年轻人。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不真实，仿佛这些人还活在上个世纪。
她是被人流挤着下了火车的，手里的皮箱也被自己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这个古老的，神秘的东方国度，她也只是在学校的老师的口中了解过，剩下的更多也就是这个来自上海的闻医生所带来的见闻了。
她跟随着人流，莫名其妙的出了出站，一时之间找不着北，只能愣在原地，思考着到底应该去哪里。
德国早就在十九世纪完成了工业革命，蒸汽机的出现，也给西方带来了工业上变革。
没想到出了车站，大街小巷跑的都是一辆辆人力车，他们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一个个有着血肉的行尸走肉，只能看到前方的路，脚下是水坑也好，是雪堆也好，只知道往前跑，仿佛那脑袋前面拴着的是块上等的红烧肉，闻着味道就能指引着他们。
也没想到，十二月份的上海如此寒冷，张嘴说话就是一股白气，她庆幸自己来时穿的还比较厚实，箱子里也带着可供换洗的衣物。
走下台阶，高跟鞋刚刚要接触地面时，从身边忽然窜来一辆人力车，车轮子碾过她眼前的积雪水坑，溅起一阵污水在她的大衣上，她低头眼见着刚要发作，却发觉脖颈上一凉 ，手摸了摸，自己的珍珠项链不翼而飞，被人摘了去。
小偷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她不由得尖叫：“抓人，抓人——小偷，小偷——”
她的中文并不熟练，只能说些简单的句子，正在执勤的巡捕房的警员看到了雪莉，正要上前和雪莉沟通，却被身边的男人打断——
从南国社回来后没过几日，若青和晞文去看望了赵永坤，宋晞文是个细心的人，将行李收拾好后又再次询问了赵永坤：“再检查一遍，东西没有少的话，我们就赶紧走，我怕赶不上火车。”
赵永坤踟躇在原地，拿起桌子上的帽子戴上，遮住了他的眉毛。
“晞文，真的要感谢你，再次收留我。”听得出来，赵永坤话语里的真诚。
“你这次闯了大祸，我只能保你这一次。回去之后和玲玲好好过日子，有些事情我和若青会替你隐瞒，但是你还是仍旧不悔改，我定会让玲玲同你和离！”宋晞文斩钉截铁，言语中写满了决绝。
“一定，一定！”赵永坤跟着宋晞文还有若青出了门，再次回望这个来到上海之后住了一段时日的地方。
二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了上海火车站，宋晞文将行李箱交到赵永坤的手上。
“你安心走，到了北平给我电话。一定注意隐蔽，我想邝副司长那帮人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上了火车也要注意安全。”
若青扯了扯宋晞文的衣袖：“永坤不是小孩子了，你看你说的话，他怎么也要照顾好自己，他还有玲玲和孩子要负责的。”
“不成器的东西！”说到最后，宋晞文还是忍不住对着赵永坤啐了一口。
知道宋晞文是为自己好，也是恨铁不成钢，被骂的赵永坤也是大气不敢出。
“那我走了。”拎着行李的赵永坤没走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头又啰嗦了一遍：“你向我替曼婷道个谢，她其实没有那么不讲道理，这次死里逃生，曼婷是有功劳的。”
“好，知道了，快走！”宋晞文抬手看了眼手表，挥挥手示意赵永坤赶紧上车。
二人亲眼看到了赵永坤上了车，找到了座位后才离开的。
若青跟随在身边，询问着宋晞文：“曼婷她还好吗？”
如果不是刚刚赵永坤再次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她恐怕都要将这个人遗忘在脑海里了。
“提她做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宋晞文烦躁的从口袋里要出香烟，突然又将收好，认真的看着若青说：“我和你之间，有时候不是一个林曼婷那么简单。不过，这次是要感谢曼婷施救。”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车轮在铁轨上转起，在座位上的赵永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想开口告诉若青和晞文，那把火的始作俑者是谁，可刚要开口，车厢外面早就看不到二人的身影了 。
他摇摇头，心里不禁想着：真是塑料兄弟情。
罢了，看来，还是回到北平后，再通电话和晞文他们说清楚罢。
他伸手将帽子又压低了一点，靠着火车的玻璃，想要休息一会。
“你有没有想过，重新追求曼婷？”若青试探性的询问，或许在宋晞文的心里，救了赵永坤一命的林曼婷，是一个可爱的女人。
“以后这样伤害同胞的话不要说。”宋晞文作势就要生气，没想到若青事到如今还盼望着自己和林曼婷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我们之间可是革命友谊啊！”若青继续解释，既然他隔着这层窗户纸，不愿意捅破，那她也只能站在好朋友的角度上说出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若青，我相信时间。”
“可我相信人心。”
两个人还想再争辩，却被前方的声响吸引了，他们快步上前去，若青却见巡捕房的警员和一个外国女人在鸡同鸭讲，年轻女子一会谈开双手，一会双手抱胸，嘴巴里发出听不懂的语言。
宋晞文上前，拉开横在自己面前的警员，对着正在哭泣的年轻女人说出德语。
“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宋晞文注意到了她脖子上被勒出的淡红色印记，以为她是遭人挟持了。
“是的，我的珍珠项链被抢了，就在这儿，刚刚发生的事情。”雪莉听到眼前的那人会说德语，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宋晞文的衣袖。
“你可以报警，他就是这儿的警察，他会帮助你抓到抢走你项链的小偷。”其实宋晞文不想多管闲事，可是，他更明白一个外国人身处异国他乡的无助感。
“我可以相信他们吗？”雪莉也停止了哭泣，听说有概率将首饰找回来，她也信心满满。
若青站在的原地，上下打量着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她能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气味，也在细细的观察她弯曲上翘的睫毛，还有泛着金色的卷发，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十分的好奇。
听着女人和宋晞文之间用德语交流，若青微微皱眉。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宋晞文当着警员和雪莉的面，进行翻译和传话，来回几分钟后，警员要求雪莉和自己回巡捕房做笔录，登记丢失的物品。
雪莉再次感谢这个热心人，便准备和警员一同回警局去。
没走几步，从身后传来雪莉蹩脚的中文：“同济医院在哪儿，可以带我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若青好像听到了有人说闻思远的名字，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宋晞文关心询问。
“晞文，你真是热心肠，没想到你除了英文好，也会说其他外语。”若青衷心的夸赞。
“在剑桥读书的外国人很多，我的德语只是学了点皮毛，只能做简单的交流，再深入一点就不行了。”听到宋晞文提到德国，若青心里有着些许的失落。
闻思远此次去往的就是德国，她心里想起自己的丈夫，不知道失联的闻思远，此时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
一九二七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当年的最后一天，也是腊八节。
宋晞文匆忙的赶到若青住所时候，蒋蓉正在盛腊八粥，闻到香味的宋晞文跑的比兔子还快。
蒋蓉听到门铃声赶紧来开门，只见宋晞文左手提着一只土鸡，右手还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三五本书籍。
听到声响的若青赶紧从楼上下来，见到宋晞文的那一瞬间，若青抑制不住的开心。
可若青此时已经剪去三千烦恼丝，将两鬓的碎发拨到耳后去，一边扶着肚子一边顺着扶手走下楼来。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宋晞文很好奇，短发的若青，好像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充满了青涩。
“小姐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洗头不方便，后期要是生了孩子，长发不好打理的。”蒋蓉开口解释缘由。
“宋先生，赶紧坐下，我给您盛一碗腊八粥，今儿个是腊八节，兴喝这个的。”一晚热气腾腾的腊八粥端上桌来，宋晞文也是不客气的拿过蒋蓉递来的勺子。
若青倒是没什么食欲，翻着宋晞文带来的书籍。
“学长的新月书店已经创办了，我好不容易从学长手上要来的第一手，你且看且珍惜。”宋晞文大快朵颐，一口粥送进嘴里却有些烫到舌头了。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若青的睡眠质量一直在下降。
晚上时候睡得好好的，小腿肚子抽筋，能让她疼的醒来。
上厕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她想，恐怕以后每次起夜，从卧室走到洗手间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
“明天就是元旦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没有？”若青知道，今天是本年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年。
“我的愿望，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国泰民安。”宋晞文的愿望没有那么踌躇满志，有的只是接地气。
“健康？难道要长命百岁吗？我等活到八十岁我就谢天谢地了。”若青开玩笑。
“乱说，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算算啊！”看着宋晞文掰着手指数数的模样，若青忍俊不禁。“你看，我比你大四岁，等到你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就是两千零七年。两千零七年，不知道那个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若青努努嘴，用手比划着：“一百年后，路上肯定跑的到处都是汽车。到时候的楼要建几百米高，高耸入云。然后，我们就会有很多钱，多到花不完。这样一想，一百年后还挺让人期待的。”
“财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其乐融融，散发出温暖的光来。
一九二八年的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chapter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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