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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步步澜 ...

  •   郑峰祖父郑子安当年为跟随太祖,倾尽了家财,甚至被河源郑氏逐出了族谱,何不是想为子孙后代博富贵。当年祖父在最鼎盛时亦然退出官场只留爵位,又怎会是真心想退,何不是因功高盖主,为保性命不得不退。

      伯父承了爵位后,却不受重用,一辈子待在了六品修撰文史的官职务上。父亲作为次子,爵位和官职都没有,靠着祖父分出的家产度日,都说太祖和历代开朝皇帝相比没有薄待功臣,那只是说太祖没有像别的开朝皇帝诛杀功臣罢了,这几十年下来,纵观所有开朝权贵功勋,哪一家没有没落。

      郑家到了郑峰这一代,公爵传到堂兄,不过剩下个子爵。可便是如此,大伯家的堂兄弟总是昂着头,斜着眼对着本家的众多兄弟。父亲作为嫡次子尚且一无所有,何况祖父的那些庶子庶孙。自己一家人见了高祖不得重用的大伯还要唯唯诺诺的,这都让少年时的郑峰自卑又自傲,一心想着出人头地。

      郑子安退得太早了,那些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勋人家,本是郑子安留在朝中的人脉,可不过短短十多年的功夫,所有的权势人家都成了被奉养起来的功勋,真正掌实权的没有了。郑家本着全身而退,养精蓄锐的心思,成了一场笑话。

      太平盛世,权利的中心退出容易,想再进去真是难如登天。郑峰虽有背景却无人脉,奋斗了半生已过不惑,却还只是个六品的御林军统领。

      如今跟着太子,看似凶险难测,可搏一搏尚且还有富贵可言,若是贪生怕死再生踌躇,不肯近前,这辈子也就停在了六品武职上。富贵险中求,大丈夫立身天地不为光耀门楣不为封妻荫子,又所谓何?皇城里的皇上与皇子固然好,可他们谁又能看上一个六品的统领。

      在郑峰看来,太子被圈禁于此,很快便会得个被废鸩杀的下场,谁曾想过一年又一年的竟是连被废都没有。郑峰那时因怕得罪皇上和大皇子,而不敢接近太子,甚至对太子的艰难处境视而不见。

      直至今日,太子一直稳坐东宫之位,将来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郑峰此时多么庆幸自己当初接了勇毅侯的橄榄枝,投了太后,才敢接近太子。不然依照自己谨慎无比的脾性,便是如何也不会上前一步。可好在照顾太子虽有太后与勇毅侯的授意,可太子并不知道此事,将来若是太子博弈到最后,自己这一笔肯定是会记住的。唯一可惜的是,当初太子最艰难的时候,自己却因种种顾虑不曾出手相救,这也让自己至今都没有被太子当做近臣的缘故。

      刘坪见萧璟年面色不愉,又见宁晖和郑峰不知神思何处,忙圆场道:“沈公子不过是随口说说,殿下不必如此紧张。”

      郑峰恍然回神:“可不是,本就是闲话家常,这些都做不得数的。今日某承蒙殿下与沈公子邀请,末将可是把珍藏的梨花酿都拿了出来,沈公子得用心做些好吃食才是。”

      自从小诚子他们几个来了西山后,宁晖已有许久不曾做过琐事,今日难得有人欣赏自己的厨艺,心情一下便变好了。

      宁晖笑道:“统领放心好了,我既敢请大人们来做客,自然对自己手艺有信心的。在厨艺方面,我很有天分的,不信问翠微和小诚子!”

      小诚子站在萧璟年身后,昧着良心奉承道:“沈公子厨艺好,针线也做得仔细,今日太子殿下身上的长袍和鞋,都是出自沈公子的手。看太子这通身,哪里像第一次做出来的针线,可见沈公子对太子是真得用了心。”

      萧璟年讶然看了小诚子一眼,拉了拉身上的长袍:“你做的吗?”

      “早上殿下才穿上身,不是还夸赞翠微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奴才就想说来着,沈公子不让奴才说,说你知道了肯定又要挑剔,可奴才看殿下挺中意的……”小诚子见宁晖瞪着自己,慢慢压低了声音,最后捂住了嘴。

      萧璟年虽是忍了忍,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侧目看向宁晖,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可当着众人又不知该怎么表达,又怕宁晖被郑峰和刘坪看轻了:“我说你最近背着我在干些什么,这些虽是很好,可费眼又费神。你有那点时间,倒不如多跟着我读几本书,或出去围猎玩。你做的,我自是喜欢的,可就怕别人知道了,没得看轻了你。”

      郑峰是何其有眼色,又怎会不知道萧璟年意有所指:“殿下说哪里的话,你和沈公子的情谊,别人不知末将还能不知道,不过是做两件衣服,都是私下里的事,还能传出去不成?”

      刘坪忙道:“会做针线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这些当兵的,有时一出去就是几个月,谁还不会缝缝补补的,这种事谁会传出去。”

      萧璟年十分满意郑峰和刘坪的回答:“嗯,本宫以为也是,宁晖整日闷在这里,时不时便会有些奇思妙想,这几年也多亏两位大人对她的包容,由着她胡闹。”

      郑峰和刘坪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俱是沉默以对。郑峰见萧璟年对宁晖如此亲近纵容,心中不禁又可惜了一份,暗道:你都由着了,我不由着能成吗?何况宫外还有个坏脾气又暴戾的主儿。

      宁晖皱眉,哼道:“殿下不要用这种口气说我,好像我是你家的孩子一样,要知道我比殿下还一岁呢!”

      郑峰别有深意的看了宁晖一眼,眼中有微光闪过,圆场道:“末将看殿下的衣服极合身,倒是不输女子的手艺。”

      萧璟年对宁晖的没耐心和坏脾气,已是习惯,哪里用郑峰打圆场。他丝毫不以为然,笑道:“本宫也觉得十分合身,沈爱卿对本宫如此用心,本宫重重有赏。”

      小诚子见宁晖再次黑了脸,而郑峰和刘坪一脸古怪,忙道:“哎,太阳都落山了,咱们生了火盆去屋里等吧。”

      宁晖气哼哼的说道:“小诚子,还不快把东西都搬屋里去,让人升上两盆炭火。”

      萧璟年这才松开了桌下一直紧紧攥住的手,含笑站了起来,率先朝屋内走,一时间,众人都忙碌了起来。郑峰却走到了宁晖身旁时,垂眸看了看宁晖的手指,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异色一闪而过,这才跟着众人进了客厅。

      入夜后的西山行宫,静寂一片。冬至的夜,没有丝毫的光亮,让人升出几分寒气入骨的错觉,有果院的热闹散尽。

      今日小宴算是宾主尽欢,萧璟年和郑峰相处的不错,宁晖几乎插不上话。萧璟年有意阻止宁晖与两人相处,而郑峰与刘坪也有意讨好太子,推杯换盏间三人亲近了不少。萧璟年多饮了几杯,宴席未散,已有些神志不清,宁晖只得和郑峰刘坪告罪,先将他送了回寝房。

      此时,萧璟年斜躺在床上,醉眼微醺的凝视着宁晖,一双凤眸水光粼粼,在油灯下显得异常的明亮。宁晖捏了捏萧璟年的脸颊,哼道:“不让你喝,你还喝,好似没喝过酒一样。”

      萧璟年舒服的喟叹:“宫中虽不缺咱们的东□□独这酒没怎么送过来。可不是许多年不曾喝过这样香甜的酒了吗,你给我做了衣袍,为何不告诉我?”

      宁晖挑眉,点了点萧璟年的额头:“告诉你,你会让我做吗?整日里管东管西的,芝麻大的事到了你眼里,都是天大的事,我又不是瓷器做的,哪有那么容易磕着碰着。”

      萧璟年攥住宁晖的手,好脾气的眯眼笑了起来:“别人的事,本殿还没时间管呢。我就是不想你做这些琐事,还记得咱们初来此地事,年纪都小,什么事都是你做。那时我也不懂事,理所当然的被你照顾……后来,有人伺候了,我便更不愿看见你做这些,没得想起来以前来就内疚。我也不是要管得太多,你快活一些,吃吃玩玩,这些琐碎的事,没人做,我来做就是。”

      宁晖虽知萧璟年平日里对自己极好,哪怕是外祖和外祖母最多如此,可他往日里从不把这些话宣之于口,整日里管得颇多,虽是他没甚脾气,可若是他不想宁晖做什么,有许多办法插科打诨,蒙混过去,这也是为何宁晖要瞒着他做针线了。

      宁晖侧过眼眸,不自然的说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娇贵,我在漠北时,还自己种过花草呢。”

      萧璟年玩着宁晖的手指,低低的笑了起来:“就是那么娇贵,你外公乃太子太傅,外祖是封疆大吏,自己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何况……你是本殿放在心尖上的人,世上的女子不会比你更娇贵的了。”

      宁晖哼道:“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信你。”

      萧璟年咬了咬宁晖的手指,哑声道:“本殿不用你信,只要我心里清楚就好。”

      宁晖抽了抽手,却没有抽出来,萧璟年喝了不少酒,呼吸间的温度高了不少,虽是轻咬了咬,却让宁晖的有种麻麻的感觉,宁晖顿时红了耳根,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你醉了,快睡吧。”

      萧璟年摇了摇头:“你站在我身边,我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不舍得睡。我现在只希望宫里能早些有决定,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哪怕是废太子也好,我也好上书求婚才是……这样让你见不得天日的,我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的紧。”

      宁晖却摇了摇头:“宫中有所决策,你也不能求婚的,最少……不能求娶我。你若上书,不说宁珏会如何尴尬,祖父也会背上欺君之罪……上皇那里还好,皇上会如何做,我们都不知道。何况我不觉得委屈,男装便利也自由,你平日里对我又不约束,郑峰对我也很照顾,若换回女装,谁会陪着我拉弓射箭,打马狩猎。”

      萧璟年轻哼了一声:“郑峰忒得没眼色,若非他一把年纪,又是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本殿非治他个罪不成。下午你们倒是相谈甚欢,你为何不早说,你喜欢武将……本殿看了那么多年的书,骨头都长硬了,你才说自己喜欢武将,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宁晖抿唇笑了起来:“殿下休要胡说,我何时说过自己喜欢武将,你不要妄加猜测,乱定罪名好吗?我只说很仰慕郑子安,他也不单单是武将。”

      萧璟年无理取闹道:“你喜欢郑子安就喜欢郑子安,说什么郑峰像郑子安,本殿可看不出来他有半分相像的!你你你……朝秦暮楚!”

      宁晖一把攥住萧璟年指责的手指:“殿下别用这种长相,做出怨妇的嘴脸成吗?每日就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偶尔和出外狩猎你去不成,我去哪里你不跟的紧紧的?多少次我要和人比比骑射,你都无意间路过,害的众人不得不散场。难道不是一早就得了消息,赶过去的吗?我都没有拆穿你,你还敢说我朝秦暮楚?我倒是想,我得有机会,有时间吧。”

      萧璟年痛心疾首的指责道:“看看,终于承认了吧。我这还没有人老珠黄,你就觉得外面的人好,若哪一日我若姿色不在,你定做了那薛平贵!”

      宁晖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殿下,人老珠黄是形容女子的,和你没有关系。以色待人岂能长久,殿下该想想自己有什么优点才是。”

      萧璟年歪着头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自己的优点来,十分忧伤的说道:“我若没有优点,你便不喜欢我了吗?可是……我也没想出你有什么优点来,为何我会这般的喜欢你?虽然我让小诚子跟着你,可这么多年来,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现在去书楼拿书都是来去匆匆的。你离开我一会,我便心神不宁的。你喜欢出去,我也不阻着你,只是你不知道,每次你一出去,我便担心的不成,坐立难安的,生怕山中危险,又怕你同人相处不好,可又怕你和别人相处的太好……我的心,都要为你操碎了,你却半分心肠都没有!”

      宁晖微怔了怔,却又笑了起来:“殿下说得这些我都记下了,以后尽量不会如此了。宁晖可不值得殿下如此患得患失的,殿下年纪尚小,将来出了这冷宫,便知道外面有太多温柔美貌动人的女子。我们相处的太久了,久到殿下觉得我们就是一个人,殿下才会这般的患得患失。”

      萧璟年抬头碰了碰宁晖的眉眼,低低的笑了起来:“宁晖便是如此狡猾,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答应过,却会让我觉得都应下来。可回头坐下细细思量,却都是我一个人再说,你便是好好的应上我一句……我也能安心些。”

      宁晖伸手握住了萧璟年悬在半空中的手:“殿下不必为谁俯首,更不用将自己放得那般的低。我们相依相伴这些年,殿下的好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虽不曾给过正经的承诺,可不管怎样,只要殿下说的话一直算数,我便会一直信守承诺。有时我们说得再多,也不会有用,相依相伴白首偕老,实然是个漫长的过程,只要彼此不离不弃,谁又能真得拆散我们呢?”

      萧璟年慢慢蹙起了眉头:“虽然你说得有些道理,可既有誓言一说,我们为何不彼此许诺呢?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会同你携手一生?”

      宁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不是,我是不相信自己。我们对彼此都太了解了,你这样的好脾气,明明自己困守此处,却总是看不得别人的苦难,对谁都那么好……我是个小气又自私,不能容人性格,这样的脾气和秉性,每每想到和你在一起,总有种前途渺茫的感觉。也怕……总之,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们想得再长远,也要一步步的走下去,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萧璟年听到这般的话,心里很难受,又感觉宁晖的语气有种不祥的悲意。他蹙着好看的眉头,殷红的唇抿了抿:“我虽是说不出你的优点来,可在我眼里心里,不管坏脾气、坏嘴巴、手拙,不爱看书、爱悔棋、没有君子之风,一切的一切都好,我很喜欢的……这些还不够吗?”

      宁晖拧了拧了萧璟年的耳朵,哼道:“殿下说实话了吧,这是酒后吐真言吗?”

      萧璟年轻哼:“本殿没醉,不过你若当做酒后真言更好了。”

      宁晖点了点头:“既然没醉,那我让小诚子伺候你睡,郑统领他们还没有走,我得去看看。”

      萧璟年伸手宁晖,任性的说道:“你欺负又气我,我胸口好难受,你不许走。”

      翠微轻轻的走了进来,小声道:“公子,郑统领还在等您。”

      “让他等着!”萧璟年见自己的话被翠微听了去,恼羞成怒摆了摆手,不耐的回了一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知道走,一点眼色都没有。”

      宁晖道:“我先去看看,待他走了,再来看你。”

      萧璟年长叹一声,慢慢的松开了手:“那你可要早去早回,我等着你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秦蕴新坑:重生女拯救来自地狱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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