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晓花开》苍山洛雪

12、第十二章 暂时安放的身躯

　　苏衍莫回到夏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见到浑身有些狼狈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夏妈妈问刘月心问他吃饭没，苏衍莫点头说吃了，然后上楼回了房间。
　　他没有忽视身后朝他射过来的，几道犀利的目光。
　　住了不足一个星期的房间，怎么看怎么陌生。苏衍莫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拖着行李箱下楼，憋了很久的几人，终于是没有再继续装下去。很好！苏衍莫看着他们三人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以等着看好戏的态度看他们接下来怎么闹。
　　现在流行一个词，叫坐等。苏衍莫于是大大咧咧的在餐桌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但是，苏衍莫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因为，他们并没有朝他发火，甚至应有的质问都没有。这让苏衍莫感到意外的同时，心底深处一丝淡淡的悲哀，更多的是，了然。
　　自己在他们心中早已是如此不堪，所以，别说是夜不归宿，就算是现在领个男人回来，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
　　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苏衍莫于是笑的越发的开心，轻叹口气，起身，看着餐桌旁的三人，道：“舅舅，舅妈，这几天打扰你们了。”
　　又看向夏落落：“落落，哥记着你的话，并且会证明给你看，我永远都是你心中的哥哥。”
　　夏落落难过的扭过头去，低声道：“那就好好的证明给我看。”
　　苏衍莫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将吉他背在肩上，拉着行李箱，转身朝门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浅淡的笑容，不是虚假的，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笑。
　　伤到极致，便是麻木。麻木过后，重获新生。以后只要好好的往前走，不要在乎任何人感受和看法，不需要，也不想要。
　　苏衍莫拖着行李箱，站在熙熙融融的街道上，仰头，看着这座百年古城早已被污染的灰蒙蒙的天空，用手圈住嘴巴，大声嘶喊：“苏衍莫，你没有做过那些事，你问心无愧，从今天起，好好的善待自己。”
　　周围有人朝他看过来，有女生为了他好看的容貌频频回头，他纷纷回以礼貌的微笑，阳光下的笑容，炫目的让人不敢与之直视，羞红了一众女生的脸颊。
　　伸手拉起行李箱，继续朝前走去，消瘦的身影，快速的湮没在人群中。
　　苏衍莫去了乐队居住的地方，城西的一栋居民楼。一室一厅，四人住在一起，如果加上他，就是五个人了。
　　是乐队队长萧南开的门，高大的身影挡住他面前的光亮，苏衍莫笑的没心没肺：“兄弟无家可归了。”说着便拖着行李箱挤呀挤的，挤了进去。
　　狭小的客厅，摆上一套沙发后餐桌后便有些无法立足，地上居然还横躺着两具尸体，嗯，沙发上还躺着一个。苏衍莫啧啧几声，小心翼翼的从他们身上跨过去，打开唯一的房间门，看见床上空着，知道那定是萧南一人的窝，于是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住这儿了啊！”
　　萧南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终于被他们赶出来了？”
　　苏衍莫知道定是昨天周飞回来后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于是也不隐瞒：“是啊，这不，就过来投靠你们了。”
　　嘴上说着，手中也不闲着，快速的将行李箱推进了房间里，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然后便打开箱子，将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
　　“之前叫你过来，你死活不肯，现在倒是上赶着来了，啧~”萧南耸耸肩，任由他一人折腾，重新趴回床上补眠。但是一会儿后又睁眼，冲刚刚收拾好的苏衍莫道：“晚上有一活儿，一超市搞促销活动，想请一乐队驻唱，去不去？”
　　“你们之前答应了？”苏衍莫问，将已经空了的行李箱推到了角落里。
　　萧南有些泄气：“没呢，这几天一直都找不到你的人，虽然有几个地方请我们过去，价钱也开的不错，但是因为听说我们没有主唱，就给拒了。”
　　苏衍莫刚来帝都不久后，便辗转在几个Pub里当驻唱，进而结识了几个同样爱唱歌的年轻人，就是他们四个人。大家梦想一致，个人出身也是一个比一个惨，便有种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的错觉。于是萧南便提议组队，一切都挺顺利，五人在一起很有默契，尤其是苏衍莫，拥有一把好嗓音，唱功自是好的没话说，更会自己作词作曲，一时成了他们整个队的灵魂人物。很多请他们出场的小型商家，大多是看中了苏衍莫，所以才找上他们的。
　　苏衍莫有些愧疚的说道：“抱歉，没有告诉你们就私自离开，是我的错。”
　　“没事，我知道你有难处，昨天都听周飞说了。”萧南起身拍了拍苏衍莫的肩膀，一阵意味深长道：“别人不知道，但我不可能不知道，阿莫，你上次同意徐胖子的邀请，是因为他拿李涵来逼迫你，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李涵现在就……”
　　“不要说了，都过去了。”苏衍莫打断道，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勉强的意味。
　　萧南知道他在乎，更加知道被人冤枉和误解的滋味有多么的不好受：“我都告诉他们了，李涵昨天哭的很厉害，当然，还包括周飞……唔好吧，大家都哭了，除了我在外。”
　　萧南笑出了满口白牙：“哥是你们的老大，哥要是哭了，还怎么镇的住你们？”
　　苏衍莫不说话，长臂一伸，将萧南揽入怀中。萧南愣住，笑了笑，却有些想哭，这么些年的北漂，到现在还是居无定所，任谁都会撑不住。但是怎么能哭呢！不能哭，于是，他笑着推开了苏衍莫，骂了句矫情后，翻身躺了回去。
　　苏衍莫看着萧南僵硬的脊背，眼眶一阵胀痛：“哥啊，其实我都知道，他只是拿李涵当借口，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是我。”苏衍莫低头笑着，眼眶越发的胀痛：“我很自私的，不是吗？我不说出来，大家都以为我是为了李涵，我当了好人……”
　　“够了，阿莫！”萧南低声怒吼：“不要说了，不是你就是李涵，你去了，李涵就没事。”
　　翻身坐起，眉宇间满是隐忍的痛苦：“哥什么都知道，你也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不然，我这个大哥是白当的么？”
　　苏衍莫看着萧南不停抖动的肩膀，知道这个平素话不多的大男孩，内心肯定是因为没有照顾好他们，而煎熬痛苦无比。
　　别过头去，不要自己的泪水被他看见，用力的深呼吸，抑制住眼泪的同时，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苏衍莫，你一定要成功！
　　出门，见着了周飞，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鸡窝。苏衍莫忍不住好笑道：“再不去把自己收拾好，小心我捉着母鸡过来在你头顶上下蛋。”
　　周飞一听，就知道对方不生他气了，忙嘿嘿笑道：“就去，就去啊！”然后便快速的窜进了洗手间。
　　苏衍莫正欲去厨房给他们弄吃的，一团肉球便撞入他的怀中，苏衍莫嘴角翘起，摸了摸肉球主人的脑袋，戏谑道：“几天不见，又胖啦？”
　　李涵哇啦哭出了声：“阿莫哥哥，我……我对不起你，呜呜……”
　　李涵今年才17岁，是乐队的架子鼓手，也是他们五人当中年纪最小的，能歌善舞，长着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很是讨喜。但是可能是小时候的遭遇，性格比较软弱，总是动不动就哭，大家也都是最疼他。
　　不然，当初苏衍莫也不会因为他，答应了徐胖子的邀请，去陪他参加酒会。如果他不去，那么李涵就会……苏衍莫不敢想。
　　那天，他也看见了周晓和他妈妈，当时的心境，真恨不得去死。
　　往事不堪回首，只希望自己以后，不辜负女孩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要迷失自己。
　　“不要那样说，我是你哥啊！”苏衍莫笑道，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李涵，要记住，我们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你的。”
　　“说的对。”吉他手严颜从地上爬起来，顺了顺身后的长发，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配合着薄唇上的浅笑，妖艳至极：“小五，大家都是哥们，说那些就见外了，咱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彼此的，你说是吗，三儿？”
　　苏衍莫笑道，将他们两人揽入怀中：“说的对，任何时候都不放弃彼此。”
　　“为了梦想一起努力。”严颜大声说道。
　　三人相视一笑，然后，用力的齐声道：“为了梦想一起努力。”
　　周飞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到他们后，也跑过来凑热闹：“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喂，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吧！这种时候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那就给我赶紧的过来。”严颜说着，伸手将他拉过来，然后，四人齐声道：“为了梦想一起努力。”
　　声音震天响，似是连头顶上的破旧天花板都随着轻微的颤动。
　　很多年后，苏衍莫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刻，阴暗狭小的破旧房屋里，几个怀揣梦想身无分文的男孩，彼此拥抱着，宣誓自己的理想。整个楼层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呼喊声。
　　那样纯粹！那样美好！仿佛活着，只要心中有梦就行了，其他的任何一切都不重要。
　　房间里，萧南大睁着眼睛，听着客厅里闹腾的声音，心中莫名的一阵心酸。但瞬间便转换成浅浅的笑容。他起身，抄起一个枕头朝门外砸去：“操，一大早的发什么疯，老子五点才闭眼不知道吗？”
　　四人立即禁声，互看着对方，憋笑都快憋成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