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清水无影 章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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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依花苑的求助信，百问堂一刻都没有耽搁就去任家堡下了拜帖，而且是堂主司马清亲自登门。
若是以前，做一个世家的清白姑娘，她一定会跟妓院赌场这些地方划清界限，那些是非也少沾。可是这些年她已经懂得这世界并非黑白分明，那些表面光鲜的夫人小姐未必比青楼女子高尚多少。司马清当然不忍依花苑陷入危机，她自己就曾经流落街头被广寒殿援救，所以现在她也想尽自己一份力。另一方面，她也早有计划去拜访任家堡，看看新任堡主是否是记忆中的任大哥。
在广寒殿住过一段日子，殿宇楼阁依旧，但司马清却看出暗哨布满，也多了森严的气氛。显然广寒殿早已名存实亡，现在任家堡正逐渐恢复从前的气派。引她一路而去的，没有一个从前熟悉的脸孔或北宫婵手下的人，这让司马清更加担忧北宫婵是否能够前去解除依花苑的危机，毕竟自己武功并不强，心有余力不足。
司马清转着这样的念头，踏进庄主的接见厅时，她一眼就认出站在那里的人是她小时候的朝思暮想的任大哥。当他转过身，她完全没有想到任云扬已经长得这样高大，这么俊美，脸颊瘦削，鼻梁挺直，双眸炯炯，只有唇边和眉梢那股的邪冷之气从未改变。
刚刚的心思一下就被抛开了，司马清只觉得她这一辈子最喜欢的人，还是任云扬，这种感情原来从小到大都没有变。
“任大哥，真的是你……”她不禁脱口而出。
一时间，年少相互陪伴的记忆都回来了，她对他又崇拜又依恋，父母的媒妁之约她似懂非懂，但渐渐的，那些懵懂的心思都化作了朦胧的情丝，一点点在少女心里发酵成长。后来任家堡失陷，父亲一边痛心结义的兄弟辞世他无法报仇，一边痛心这门大好的亲事也告吹了。她为任云扬哭的昏天黑地，把自己关了几日不出。
后来自己也遭逢大难，江湖的修炼硬是把一个柔柔的少女心修炼成如钢铁般坚硬，后来并不是没有人来求亲或表达好感，她只是全无那个心思。她本来以为她再也没有办法对谁动心。没想到再度看到任云扬的一瞬，少女的心思与幻想全都回来了，她才知道，并非不是自己无法动心，只是他们都不是任云扬。
自从任家堡接掌广寒殿，来拜的各方人士几乎挤破了门，但是任云扬却一一谢绝。任云扬接到百问堂的拜帖本来也想回绝，但听穿云说及，这间百问堂不过是七十二帮会的后起之秀，但堂主心思灵巧，堂内消息灵通都在江湖上大大出名。所以心中一动，决定接见。
进来的女子穿着湖绿色的百褶裙，梳着一根长辫，最寻常的少女装扮穿在她身上却一点也不平凡，她的目光流传如清泉一般，清丽的让人不敢逼视，任云扬万万没料到这个百问堂主竟然是个不满双十的女子，但眉目神情却有些让他隐隐眼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少女流露出又惊讶又激动的神情，轻轻唤出“任大哥”，那似曾相识的口气令他心中一动，儿时记忆中的一个身影突然闪现。
“你可是……清清？”待问出口之后，他便不曾怀疑，“是了，你是清妹。”
“是我。你竟然记得！”司马清笑着应，“我以为，我还以为你……”她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突然之间有些热泪盈眶。朝他奔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很失礼，停下脚步又被裙子绊倒。任云扬连忙扶住她。
“真好，任大哥，你还好好活着！”平日将心思藏起，但司马清毕竟还只是个少女，大难之后，故人重逢，就有些克制不住，长睫挂着泪珠却又笑了，“我从没想过还能活着再见你！”
这一句话饱含的磨难之后的无数感慨，期盼，恐怕只有她自己能知道。
看她又哭又笑，真情流露，任云扬突然之间也有些感动，本来她只是个童年玩伴，毕竟还是有人记得他，念着他，希望他好好活着。
任云扬和她落座，奉茶，互道了别来之情。对于之前的遭遇他却有些回避，司马清何等聪慧，见他大难不死，就知必有隐情，也就装作没注意的轻轻带过。接着，任云扬也问起她怎么做了百问堂之主。轮到司马清含糊其辞，父亲死了，家道中落，她为了生计又不想抛头露面，才创办了百问堂。
任云扬同情她，又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并不是每个家道中落、被逼入绝境的世家女子会有那个本事立身江湖的。但每个人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他也就不再追问。
司马清哭过也笑过了，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便对任云扬直言，有封信请他交给北宫婵。因为有件要事向她求助，恳请她予以援手。
任云扬并没有过问信的内容，只问，“你为何如此信任北宫？”
“江湖传言，无论犯了多大的罪过，只要有心悔改，求助广寒殿，一定有赎罪的机会；无论出身多么卑微低贱，只要勤恳踏实，求助广寒殿，一定有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司马清轻轻一笑，“当年我流落民间，才只有十五岁，若不是承蒙北宫殿主搭救，早就不知烂在哪里。世道对女子太过艰难，但有了广寒殿，我们就仿佛有了指靠。”
提及北宫婵，任云扬脸上就闪过复杂难解的神色，许久才道，“好，这封信我会帮你亲交她，但是帮不帮你就不晓得了。”
司马清倒是极有信心。
闻讯赶来的北宫婵显然是匆匆忙忙出来，只穿了件单衣，看到司马清先是一惊，随即面露浅笑，显然还是记得她的，司马清之前没有接受广寒殿的庇护而另立门户，北宫婵淡淡问候着，却还能看得出她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司马清一直很敬重北宫婵，虽然她后来知道北宫婵参与十二人行动，但她毕竟救过她也胜了萧无影才让她有了复仇机会，此刻见她看起来似乎无碍，便放下心来。
两个女子在厅上说着话，完全忘记任云扬这个主人，直到他轻咳了一声打断她们，北宫婵这下才看到他神色很阴冷，不由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任云扬看她对着别人就温柔和煦，对他就冷冰冰的甚是恼火，而且她竟然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一看见他，立刻就没话了。气恼的憋了半天，就说了句，“内伤没好，也不穿件斗篷，伤势复发怎么办？”
北宫婵淡淡的道，“怎会？中了炽云掌反正我也不冷。”
任云扬不怒反笑，“好，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北宫婵依然平静，“我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怪你？”
听了这句话，任云扬也觉得自己好蠢，他对她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了，她的确不会为这点事怪他的。
他们两人之间的诡异形状，让司马清大为震惊，她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明明是死对头，可是怎么看却像闹别扭的伴侣？北宫婵的心意不好说，可凭着少女对心上人的敏锐心思，她自然察觉的出任云扬对待北宫婵是不同的。于是，又重新细细打量北宫婵的绝色容貌和气质，再看她的为人处世，一时间不由得大受打击，双眸的光芒也慢慢黯淡了。
就在她转念间，任云扬已经请小娥拿了信送北宫回去，然后他亲自送司马清出来。司马清一路无话。而任云扬心中转着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清妹，你知道当年我们两家出事之前关系极好，甚至还为我俩订了亲事。”
这开口的第一句就把司马清的脸蛋说红了，她万万没料到任云扬竟然还记得有这么件事，心中又羞又喜，轻飘飘的像是飘上云端。但碍于女子的矜持，她没接口，甚至也没敢点头。
但他接下来的一句，又把她打入打落凡尘。
“但那是长辈们的决定，既然他们都……已不在，我们也只是童年玩伴，这门亲事自然也不能算数了，你说对吗？”
司马清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喉头干涩的胡乱应了一声。
“可无论如何，鉴于之前两家关系，我还是恳请你能帮我这个忙。”任云扬神情肃穆，“当然，该出的银子，我一两都不会少。”
先是跟她划清界限，又拿曾经的感情来绑架她，偏偏她还无法拒绝，司马清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悲的女子。
她声音干涩，“任大哥，不提那些了，请说。”
任云扬一字字道，“家父的事情，你当然也知道，我不必隐瞒了。回来之后我动用了无数的眼线打听了很久，当年参与的十二人，除了北宫婵，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头绪。但是……”他转而望她，“清妹，父仇不报，我实在寝食难安，你懂吗？”
司马清抬起头来，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她看到曾经的自己，“我懂。我也会这么做！”
很多人都劝他要放下这段仇，毕竟任独允独断专行，造的杀孽太多。他自己近来也开始怀疑，但司马清的话，立刻让他又重新燃起仇火。
任云扬的唇角感激的扬了扬，“所以，我想请百问堂帮我查访当年十二人行动的名单，还有送我上黄泉岛的真相。”
最近几日，他辗转了很久。既然无法放下北宫婵，若搞清楚真相，恐怕就不会这样矛盾痛苦，他也能专心对待北宫婵了。
司马清微微颔首，郑重的道，“清清自当全力以赴。”
任云扬终于笑了下。他的眼神或许太犀利，鼻梁或许有点高，嘴唇也许太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可是谁也没有办法说，他的模样不吸引人。
司马清也不由得心中乱跳。或许，她还是有一线机会的，他们之前的交情，再加上若她能完成这次委托一定大大令他开心，反观北宫婵和他之间是一个死结，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结合的。
所以，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呀。
她收敛心思，唇角微扬，志得意满的一笑。
但却把任云扬看怔住了。
他终于想起来，她的面目为何会那么令他眼熟了。并非因为记忆中的小女孩，而是来自……
——暗算无影的那个罪魁祸首的肖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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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司马清花了很多功夫在中原奔走查访，她头脑聪明，心思缜密。她知道这件事极其机密，一定是隐瞒的很紧。因此把目标锁定在十年前，地位只比任独允稍低，但依然是各大派的掌门或武功极高、嫉恶如仇者。
目前为止，她的名单包含少林武当峨眉的掌门，华山，崆峒的掌门师叔，丐帮和昆仑的长老，她甚至怀疑南方毒教和西方魔教也牵扯其中。
她逐一查访当初这些人周围的弟子或亲近的人，回忆那段时间，有些的确有称出门拜访故人或者闭关。但司马清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仅凭这样的证据只能说明有嫌疑而非直接证明。
正当搜寻证据的她一无所获而气馁时，她突然收到一封密函。看纸张和墨迹也很普通，只怕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买到。信中不具署名，只有一朵形状奇怪的花。但只有司马清知道此类信函她并非第一次看到，之前萧无影折刀北宫婵手中，她也曾收到这样一封密函通知，才得知自己的机会来了。之后，她曾经追查过，但以百问堂之能竟然也追查不到信的来源。
信上只说交由百问堂主亲启，司马清锁上了房门，这才小心打开里面附上的那张极旧的信纸，差点惊呼起来。这张旧信纸上竟然是十二人秘密行动的计划，是当年十二人密函时的往来信件之一。
司马清只觉得手心冷汗直冒，她手中捏着可是近几十年来武林中的最大秘密，她生怕这张可贵的证据被她汗湿的手毁了，连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字字的读着。
虽然其中用了不少暗语，但是司马清稍加思索就能推测出来。里面提及了不少具体行动计划，但还并不完整，参与的人员名字也全部用了代称，司马清仔细研究，希望将其中几个和她的怀疑名单一一对上号，却发现并不容易。
另外，这封信一定被当年参与行动的人妥当而秘密的收藏起来，究竟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获得，只要想想都会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司马清却知道她已有了努力的方向，只要她继续破解密函，找到更多密函，就一定是曾经参与行动的人。但越靠近核心秘密，她自己也就越危险。
她不知道寄信的人是谁，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强大的力量正在高处俯视她，关照她。虽然她知道如此极密的消息绝不会是平白给她的，但她也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这个绝佳机会。
清水无影章伍终。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清水无影 章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