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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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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双眼大睁,看着头顶黑暗。希烈见他今晚奇怪的模样,说什么也不让他回去休息,留他在自己房中就寝。希烈现下已睡熟了,林木却怎么也睡不着,又不好翻来覆去,只睁眼看着黑暗的虚空发呆,脑袋里一片纷乱,各种思绪如海浪般一阵一阵打来,冲击着思维的堤岸。
伸手举在眼前,黑暗中只朦胧看到一点轮廓,手指与手掌的形状仿佛在漆黑中缓缓流动,亦真亦幻,看不分明。自己现在便是这样的状态吧,摸到点事实的轮廓,猜测这里可能是极遥远的未来,但这想法究竟是瞎子摸象?还是伟大的曙光呢?林木不知道,他做梦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他曾以为这里是过去,是时空夹缝中一段失落的历史,甚至是个完全架空的平行世界,可这里竟是未来……他捂住眼,无奈的苦笑起来,命运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如果这是未来,那过去曾发生了什么?林木在黑暗中静静思索,为何文明会倒退回如此地步?全世界都如此吗?在自己的世界里,人类已登陆月球,并开始积极探索宇宙的奥秘;各种新能源、新技术层出不穷,寒冬炎夏不再是问题,夜晚的灯火将城市照得亮如白昼;网络把世界变得很小很小,小到一秒钟时间,就能和地球那一端的人对话……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在了,离国没有电力,连蒸汽机都没有,看不到半点现代化痕迹。是否自己世界的文明已毁灭,新一轮文明正在崛起呢?
先哲有言:历史是呈螺旋状发展的。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好像爬旋转楼梯,时间轴是楼层高度,而文明的发展是空间位置。现在的文明看过去的文明,就像3楼的人看2楼,虽所处高度不同,但空间位置类似,历史的前进轨迹也如此。这么说,离国会同自己的世界一般,历经几次工业革命,由于科技的快速发展而最后逐渐走上现代化的道路,甚至重现他生活的时代吗?
若是这样,历史会重演吗?将来某一天,会不会也有个叫林木的人,在夕阳西下的球场边爱上一个叫薇薇的女孩子,两人相识相知,共同生活,却在他以为爱是永恒的时候,她变心了,然后,然后……然后这个林木会死吗?如果不会,他的灵魂又会掉到哪儿去呢?
林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里涩涩的,哀伤而无奈的情绪在眼角弥漫——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他本能地否认这种想像,太复杂、太混乱了,宏观历史即使重演,又哪可能再给小小林木一个位置呢?
他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世界中高度繁荣的现代文明会灭亡,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同他生活的时代到底隔了多久?应该不会太久,大不了两、三千年,林木推断。否则不会有文字记录留下来,人类外表也不符合进化论的规律。
其实我还算幸运。林木突然想到,这时代都是人,而没有如科学家预测的那般——未来统治地球的生命将是会上树的鱿鱼——否则我会见到E.T版的希烈了;或像电影《人猿星球》里演的,猿猴统治世界,人类当奴隶。想到这儿,林木不由吃吃笑起来,扭头看看熟睡中的希烈,沉沉夜色中,他耀眼的银发此时呈现出朦胧的银灰,让人安心的体温和呼吸就在自己身边。林木感到一阵温暖,朝他靠过去。希烈感到他的靠近,伸手揽他入怀,在他额头上吻了吻,低声道:“快歇息。”林木嗯了一声,靠在他怀里慢慢睡去。
梦中一片混乱,林木睡得极不安稳,他梦到自己小时候最爱看却一直不知结局的机器猫,记得网上传说的故事结局是:阿宝实际上是个自闭症儿童,他关于机器猫,关于百宝袋,关于铜锣烧、时空门、竹蜻蜓,还有与机器猫一起经历的或惊心动魄或轻松愉悦的故事,都是这个自闭症患者的想像而已。最后他醒了,已是个胡子唏嘘的成年人,再不能躲入机器猫给予的世界中——原来给我们无数美好梦想,陪我们度过五彩缤纷的快乐童年的机器猫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幻想而已。
当初看到这结局时,林木已大学毕业,但他心里还是很是难受,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沉沉压在心上。后来证明这结局是谣言,林木好开心。现在他又在梦里看到这结局,却感觉无比恐惧,又无比伤感——真的只是谣言吗?如果那些破坏我们美好想像的残酷,竟是真实存在的呢?
他在梦里哭泣起来,直到希烈将他唤醒。林木摸摸脸,没有泪,只沉沉悲伤和彷徨压在心上。对上希烈关切的眼神,他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摇摇头翻身背对希烈。半晌,听他在自己身后叹息一声,低声道:“我以为给你祝贺生辰你会喜欢。没想到你这般忌讳此事,怪我太莽撞了……竟说出你的秘密。我早知你不是南星,但没关系,我爱的是你。”说完俯下身,将他搂进怀里,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林木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不是。”他深吸口气,对希烈说:“我并非伤心你说这个,其实……我不在乎你们当我是谁,也不怕你们疑我了。”林木转身拥住希烈,想想又说:“以前怕,但经历那么多,有那么多更重要的事,我是谁已并不重要。”希烈轻抚他头发,静默不语。
“你不问我从哪里来?”林木沉默一阵,突然问。
“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只知你是我的南星。”希烈回答。
林木思索一阵,迟疑着开口:“我不知该怎么说……”我究竟算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希烈搂紧他,低声安慰:“想好再说吧,你不想提也不要紧。天快亮了,多睡一会儿,今日早朝别去了。”林木点点头,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再无噩梦侵扰。
林木中午方醒,幽兰伺候着他梳洗起身,说虎亲王今日设宴款待来访的漠阳国使者,不能陪您用午饭了,晚间有国宴请殿下出席。林木听得设了国宴款待,问她:“漠阳国来的何人?”
“来的是漠阳王的兄长和妹妹。”幽兰为他摆上午饭,回答说:“听闻是代漠阳王向咱们示好,请求开通两国商路呢。”
原来为这事。林木记得漠阳国在西北面,同离国隔着穆国和归峰国,双方因离得远,交情不好不坏。漠阳王年轻有为,即位不过三年,国内政治清明,民生也逐渐繁荣起来,确实到了广开商路,发展贸易的时候了。这次派这般重量级的使者来,看来漠阳王相当重视此事。
幽兰边伺候他用午饭,眼睛边左右乱瞟。林木见她神色诡秘,嘴角带着掩不住的奸笑,心头疑惑,问她看什么呢?幽兰凑近他,悄声笑道:“漠阳王把他妹子也塞进使团,怕是要给离王做老婆的意思……”
“别瞎猜,多半看上你家虎亲王了,让希烈娶她吧。”
“那怎么成?主人除了您,别人谁也看不上眼的,乖乖从了他吧。”
这话也就这丫头说得出来,林木“噗哧”一笑,给她这么一打岔,自己心里倒没那么沉重了。他想了想,问道:“对了,漠阳国那边是不是莲王被放逐之地?”幽兰点头:“是,就在帝国同漠阳交界处的一大片荒漠。”
“荒漠?那他如何生存?”
幽兰摇头,说殿下有所不知,那儿虽名为荒漠,却非不毛之地。有好几处市镇不说,最大的沙塔城更是往来商队的中心,诸国间南来北往的商客皆从此路过;荒漠中还有金矿,当地植物炼成的香料行销各国,莲王便是此处的统治者。“人家过得滋润着呢,怎么,心疼了?”幽兰笑道。
“你这丫头想什么呀。”林木说:“我就问问,那荒漠中可有什么上古遗迹一类的东西?”人烟繁盛之地不用说,或许在荒僻之地,还能见到过去的痕迹留存下来。
我想看一看,看看自己存在的世界遗留到今天的东西。
“有啊。”幽兰说:“荒漠深处据说有座上古城市,但早已毁灭,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饭后,林木来到宫内藏书殿,在数千册书籍中翻找上古神话来看,果然有些故事能同现代生活对上号。他叹口气,之前只顾生存,对这些神话传说皆认作荒诞之谈,不屑一顾,也没时间看它,现下反倒成了与自己世界的唯一联系了。
林木将书快速翻过,遇到讲述众神故事的便留心细看。但时隔太久,不少描述都过分抽象,并有太多文学加工成分,参考价值不大。他想寻些共同点以作推断的参考,例如世界各国都有关于远古大洪水的传说,史学家推断,这是由于随冰河期的结束,海平面曾有过一次巨大抬升,淹没了广阔的大地,这件事在上古先民口耳相传中渐渐异化,最后以神话的形式被记录下来。
看了良久,直到桌上的书堆成小山,林木终于发现不少书中都提到众神的大战,更有诗篇描述战时光景:神的战车升上半空,它巨大的羽翼在每个人头上投下阴影,几道光束撕破沉沉夜幕,一瞬间,天空仿佛出现了七个太阳,滚滚烈焰尖啸着从空中坠落,海水倒灌,狂风怒号,大地在风暴中颤抖,如镜的湖面被打作了筛子,神的花园满目疮痍。
这似乎是对现代战争的描写,林木叹口气,是战争吗?想来也该如此,那样高度发达的文明,也只有自己能消灭自己了。
他发阵呆,亲眼见历史记载自己的世界在纷飞战火中毁灭,心头乱纷纷的,不知作何感想。继续看下去,见书中记载:诸神的争战持续了三十年,无数宏伟的城市化作灰烬,数以亿计的英灵走向冰冷的冥府。最后,愤怒的诸神孤注一掷,将毁灭的魔盒投入对方阵地,海水蒸腾到空中,暴雨连下四十七个昼夜,巨浪淹没了半个大陆,大地张开恐怖的裂口吞噬一切。那一天,永夜降临了,太阳再没有出现,剧毒的黑雪纷纷扬扬的下了数年,人间成为冰冷的地狱,疫病流行,万物凋零,昔日繁华的都市皆成为荒野,安享荣华的远古众神终于大批死去,残存的神祗们放弃了宏伟的宫殿,躲入地底苟延残喘。
林木阖上眼帘,看来在过去的某个时期,经历了疯狂的大范围核战后,漫长的核冬降临了,数年不见阳光的日子终于摧毁了地球的生态圈,繁华的文明,曾经探索宇宙的智慧都在无情的黑色冬天凋零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