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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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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木醒来,希烈已走了。他起身梳洗时随口问侍女希烈什么时候起来的,侍女们说摄政王天刚亮就离开寝宫,前往书房了。林木暗叹口气,真勤奋,官果然不好做啊。
早饭时希烈也没有出现,应还在处理政务。林木想起大学同班的同学李亮,他爸是个副市长,同学们都很羡慕,觉得他家一定有用不完的钱,他爸什么都不必做,自有人逢迎吹捧着。大二时李亮概率学没考过,请林木给他补习,林木觉得奇怪,你还需要补考?让你爸说说不就完了?李亮尴尬的说这大学是著名重点,相当地装逼,又离他爸当官的地方远,副市长的公子照样得补考。林木便在假期兼职当他家教,一来二去,两人便混得熟了。
补考通过后,李亮请他吃火锅,两杯啤酒下肚,李亮打开话匣子,说你别看我有个当官的爸,其实这官不好当。是,是有人给我们家送钱送东西,自从我爸提起来,我家在我们市里吃穿住行没用过自己一分钱,这都是风光、都是面子。但别人只看到他表面风光,哪想到背后辛苦。我爸分管财政和工业,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难得回家吃个饭,说句不好听的,我家狗看到他都快不认识了,狂叫。我们那市又不是多有钱的地方,我爸说他每天早上一醒来,想到有几百人排着队找他要钱,就恨不得睡死过去。还有好多不得不去的应酬,毫无意义但必须去开的会,上面来个屁事不管的副职领导检查工作,其实就是来旅游观光的,你也得陪着;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不管原因首先要问你的责。更不说连绵不断的酒席,我爸的肝生生给喝坏了,他不想喝酒,也不喜欢喝,但没办法官场上就这样……最后,李亮叹口气,说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当时的林木来说,那些都是太过遥远的生活,他微笑着听李亮讲,只觉有趣,开了眼,想不到副市长家也有这么具体又琐碎的烦恼。正想得出神,幽兰进来,说虎亲王交待她来看看殿下醒了没有,若起来了,就请伊林来为您肩伤换药。林木听她此言,心下一阵羞愧,希烈百忙之中还担心着自己身体,有伊林在,自己伤口迟早总会慢慢好的。但穆国现在诸事方定,千头万绪还得慢慢理起,希烈忙成这样,自己得帮他做点事才对,离王不能只是个不能做事的空架子。想了想,他问幽兰:“我走失那几日,希烈很忙吧?”幽兰叹口气,低声道:“岂止忙,几天不曾合眼呢,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得那般苦熬啊。”
林木点点头,让她请伊林过来换药。得知希烈还在书房,换完药后便过去陪他处理折子。希烈见他进来,一阵惊喜,搂在怀里亲了亲,拉他坐在自己身边,问道:“怎不多睡一会儿?”
“休息够了。”林木摇摇头,抬眼静静看他,伸手抚了抚他鬓边垂落的银发。
“怎么了?”希烈握住他手问。
“我在想……人若太过劳累,便会华发早生,可你多吃亏啊,累白了头发也没人知道。”林木低声道。
希烈一笑,低头在他唇上一吻,说:“我天生便这样,小时候还有人骂我怪物呢。怎么,心疼了?”林木低头想了想,慢慢道:“说实话,是挺心疼的。”希烈简直不敢相信这傻小子竟说出这话,一把将他搂过来,狠狠吻了个够,笑道:“再说一次,说你心疼我了。”林木满脸通红,在他怀里挣扎,口内骂道:“臭不要脸的家伙,给点好脸色,你还开起染房了。”
笑闹一通,希烈让人送进糕点果汁,嘱咐南星坐旁边吃东西看书,自己继续处理政事。林木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帮你处理政务的,别把我当猴子打发。”希烈一愣,问他什么是猴子。
林木一惊,忙支吾着说是书上看到的一种动物,心下却疑惑得紧,细细回想起来,这世界好像确实没有猴子,也没有猫,倒是古书上记录过一种上古传说中的灵兽,说是仙人的仆从,看起来挺像家猫的。这世界似乎有些奇怪,不像一段古代失落的历史啊。他首次对自己现在身处的世界产生了质疑。
“怎么了?南星,不是要帮我做事吗?来看看这个。”希烈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忙收敛起自己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接过细看。一上午,两人或谈论国事,或商讨政务,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两人一道用饭,林木对希烈说:“我发现你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昨晚和今天上午都一个人看折子,边上连个倒茶水的人都没有。”希烈瞥他一眼,笑道:“你不也一样?”林木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这是生活经历使然,再加上现代人的独立精神。“我习惯了。”希烈突然说:“我从小走南闯北,经常身边只伊林他们几个人,凡事若不自己动手,处处等人伺候,怕早饿死了。现在习惯了,做事也不喜欢别人跟着。”说到这儿,希烈笑道:“你读万卷书,我行万里路,咱们一起正好。”林木难得的没有反驳。
晚间休息时,希烈在林木反对下没再看折子处理政事,早早熄了灯烛睡觉。林木在黑暗中思索一阵,突然问:“一国之王……不好当吧?”“那当然,你身上肩负着多少人啊。”希烈淡淡回答。
“……我看你每天早出晚归,时刻都在忙碌,以前在离国……就是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嗯。”希烈想想,又说:“那时比现在好些,离国早安定了,只要你不捣乱,我就轻松。”
“为何要那么累?很多贪官也好、昏君也好,不也混得尚好?自己不用那么辛苦,天天锦衣玉食、醉生梦死,不比你现在轻松得多?”林木问。
“……那非我要的生活。”希烈在黑暗中沉默半晌,突然道:“南星,我或许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私心的人。我做这些并非为自己,只想在诸国历史上留下一点希烈走过的痕迹罢了。”
林木一楞,朝他靠过去些,拍拍他肩头问:“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我虽有皇子身份,但没继承皇位的权利。”希烈搂他入怀,在他耳边低声道:“父皇百年后,皇兄若有什么闪失,下任帝王将会是莲王,不是我。”
“为何?!”林木奇道:“你不是二皇子吗?莲王根本不是皇帝的儿子,丛云叛乱,他作为反贼之子,怎可继位?这规矩谁定的?真是胡来!”希烈摸摸他头发,安慰他道:“没办法,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我和别人不同,注定不可走上帝位。若是你,能接受一个没有母亲,来路不明的异族人统治吗?何况帝国那些古板的老贵族们……我可作亲王,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永远也无法染指帝国最高位的宝座。若真有那天,帝国的官员和百姓宁可选择让他们又爱又怕的莲王,也不会选择我这个为他们鞠躬尽瘁的异族人。”
林木心里五味杂陈,希烈的话那样熟悉,重重压在他心上,引出很多往事的共鸣。他仿佛从中听到好些自己曾经历过,抗争过,最后麻木而被迫沉沦其中的东西——如果你有个不好的出身,那你不管如何努力,如何奋斗,最终依旧要向它屈服。“……透明的天花板吗?”他喃喃说。“什么?”希烈问。林木告诉他每个人头上都有块透明的板子,你寒窗苦读,兢兢业业,最终能达到的高度,不过是碰到这块板子而已,这板虽看不到,但它就在那儿,你永不能突破它,到达你不可能走去的地方。
希烈沉默,将他更紧的拥进怀里,深深给他个吻,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南星,想不想打破这块板呢?”林木心里一动,轻轻伸手抱住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越来越聪明了。”希烈一笑,略放开他些,说:“朱染就是莲王。我想他在穆国布置这一场局,目的便是为了找你带回来的妖器。”
“哦?我也曾想过这点。”林木说:“不过我不明白,他找这东西做什么?”希烈摇头,他也不知雷莲目的,但从现今情况分析,只能做此解释,或许丛云当年有什么阴谋未能完成,这使命传承到了儿子身上。林木有些不安,这个天才中的天才究竟想干什么呢?
“放心,雷莲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与你我一般的凡人,你不用怕他。我告诉你那些往事,只想你心头有个准备,不要轻敌。你有时太过冒进,遇事考虑不够稳妥,我担心你着了他的道儿。”
“嗯。”林木点点头,希烈这点说的对。想了想,林木问他:“那咱们怎么做?你说的打破那块板,是指……”
“雷莲既有阴谋,咱们就同他斗一场吧。”希烈笑道:“你现下需做两件事。一是养好身子;二是扎实的把功夫练起来。你带回来的妖器,历来为离王王室专用,你也算与它有缘,以后那就作为你的武器,一定要掌握熟练,运用自如。今后恐怕还有硬仗要打,你若武艺不精,无法自保,脑袋里再多奇思妙想可都不作数的。”
“好!”林木心里雀跃不止,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回离国。
“短则十天,长则半月。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准备将这座王宫暂时封存废弃,派人驻守,从这里到鬼山都不许人再进入,王都内的居民和商贩,尽量劝其迁移,几年后,这城市自然废了,也不会再发生恶鬼伤人之事。毕竟你说那恶鬼非人力可消灭。”
“嗯,这样好,反正穆国渐渐并入离国,也不存在迁都的麻烦了。”
“不早了,明天再议,睡吧。”
夜色越发深沉,两人声音渐低,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