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lavina

48、48

　　“艾奴，你可愿领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哲朗问道。

　　艾奴闻听此言，抬头激动的说道：“愿意，当然愿意！我一时糊涂，铸下如此大错，若有机会弥补，定当万死不辞。”

　　“好！莫辜负了我和丞相大人的期待。”哲朗拿起最后一个牛皮封，正色对他说道：“这里边的密件攸关此事成败，需当面交到离王殿下手上，你可愿携此物潜入穆国王宫交与殿下？”

　　“艾奴愿意。”

　　“有胆量。那咱们今晚速度准备了，我和瑞卿亲自送你出城。你要什么武器装甲、毒药暗器、良驹盘缠，乃至跟随的死士都说出来，这里即刻可提供，助你出发。”

　　“再好不过，”艾奴起身，微微笑道：“大将军和丞相如此鼎力相助，定不止是要我送信而已。艾奴既视殿下为主人，当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趟潜入穆国，但凡拼尽毕生所学，也会护得殿下平安脱险。”

　　二人见他顷刻间举动潇洒，谈笑颇有豪气，俨然又有了穆国第一高手风范，心下皆大为宽慰。有此人潜入穆国做内应，南星的安全定又能多几分保障。

　　艾奴又道：“至于所需准备，我要一把长剑、一把短剑，一柄匕首，皆得是削金断玉且样式朴实的。一袭布衣、一条长绳、一袋碎心钉、两只擒龙爪，火折子若干，罗盘一块……外加一匹快马，几点碎银，此外金创药、返魂丹等药物也请备下……”

　　他一气连说二十三样，皆是攀山越岭、行走江湖的必备之物。瑞卿边听边点头，问道：“这些都容易，可有什么特别之物要准备的？”艾奴看看那红泥道：“斗胆请大人破费，让我带块离国特产的碧螺岫烟玉髓石。我在王都内有个相熟的巫师，最是贪财，此人多年来一直想要块玉髓石而不得，我拿去和他换血封籤的配方。若大人舍不得也不打紧，不过给他过过手瘾，套出配方后一剑结果了他便是，这宝贝还原样给您揣回来。”

　　瑞卿笑道：“有何舍不得的。”说完取下腰上一块配饰递给他说：“你带这个去，这腰饰乃是用整块上古千年玉髓石打磨而成，比你拿原石贵重多了。”艾奴大喜，恭恭敬敬的接过。

　　哲朗吩咐下人速去准备东西，三人又在房内商议一阵，从行走线路、路上接应到王都内如何逃脱等等，皆仔细探讨，务求万无一失。很快东西已齐备，艾奴一一查看过，突见内中有件贴身软甲，不由一楞。哲朗笑道：“你虽是一流高手，但身上伤未全好，此去凶险，前路难测，这软甲系南海鲛丝织就，柔韧贴身，不惧水火，普通刀剑更伤你不得，你贴身穿在里面，一路多加小心。”艾奴对两人一鞠到地，心中千言万语皆化作一句承诺：“二位大人放心，我便粉身碎骨也会护殿下平安归来。”

　　当下收拾妥当，三人一起上了马，踏月色缓缓而行。走至城门口，艾奴翻身下马，对二人行礼道：“两位大人请回吧，艾奴此去必不辱使命。”说完上马，向南疾驰而去。

　　瑞卿和哲朗站在原地，目送他远远消失。半晌，瑞卿开口道：“那密令他会偷看吗？”

　　“……不可能，否则怎会让他送去。”

　　“恩，不过我担心万一南星参不透里面的东西……”

　　“不可能。”哲朗口气坚定，瑞卿朝他一笑。月至中天，淡淡晕彩围绕在周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两人掉转马头回城，需要他们处理的事还很多。

　　夜色如一床厚重的毡子，将北方强大帝国的都城遮得严严实实。城内万家灯火俱已熄灭，恢弘富丽的帝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平静下暗流汹涌，皇宫暗金色的屋顶在漆黑夜色中泛出隐隐光泽。

　　从朱雀大道一路向北，走过尽头广阔平坦的白石玉广场，拉起双耳十八纽熟铜包金镶七宝兽头上手臂粗细的门环，用力推开三道由千年椹树雕成的朱漆铜角大门，次第穿过金碧辉煌、桂华流瓦的前殿、正殿、后殿，跨过青玉铺就的万度桥，在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中前行一阵，便到了皇帝的寝宫。这位帝国的统治者此刻躺在床上，身边伴着他的次子，偌大昆夌殿内风波不起，一片宁静，低低的谈话声传来。

　　“烈儿，吃了你那大夫的药还真好多了，来，扶我坐起来。”

　　银发蓝眼的青年笑了，温柔地扶起这位帝王，为他理顺衣袍，拉拢被子，再挨着他旁边坐下。

　　“唉，咱们两年没见了……你皇兄经常念叨你，说你宁肯呆在南方，也不肯回宫来陪我们。”

　　“不是的，父皇，您知道我……”希烈微微低头说。

　　“……父皇知道，委屈你了。”帝王闭上眼睛，靠在次子肩上，轻轻说道：“委屈你了……外人总认为皇室富贵风光，不然就是手足相残，咱们家幸运，没那些血腥事儿，但……”

　　希烈不语，略侧过头去，细细打量这位帝国的统治者——父亲老了。这个曾威震四海、纵横八方的男人，终于在岁月面前败下阵来。他的青春已一去不回，脸上有了皱纹，两鬓染上风霜。但他依旧是位不屈的帝王，他不再年轻的肌肤下面仍蕴含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希烈静静看着他，觉得父皇还是如他幼时记忆中一般英俊潇洒，甚至，经过二十多年岁月洗礼后，这位中年男子看起来比年轻时更有魅力，这种魅力不是自己能具备的，连皇兄也不可能有。这含蓄内敛的魅力是用时光与青春换来的，每一分一秒的岁月流逝，都将年轻喷薄的激情打磨，将飞扬的金黄锻造成隽永的暗金。虽然他现在病了，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当天色转亮，当他穿上明黄的龙袍，戴上耀眼的通天冠，他便成为明亮的太阳，映照帝国每一寸土地，庇护这土地上的每一位子民。

　　“烈儿，你在想什么？”皇帝突然问道。这位帝王还不愿两人间沉默下来，不愿在这种沉默中睡去。

　　“我……”希烈为父亲拢了拢被子，低声道：“我想起小时候……”

　　“想起你母亲了吗？”皇帝闭上眼睛，眉头微皱，轻轻说道：“你母亲……若非有你，这二十多年来，我有时几乎要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那时我还未被立为太子，先帝听信奸人谗言，将我放逐到南海边，我被迫和你皇兄他们母子分离，一个人到了那里……”

　　皇帝沉入了回忆，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有些沉痛。希烈看着漆黑的窗外，这故事他已听父亲讲过无数次，并已在他脑海里凝固成一幅幅优美的画面。现在，这些画面动起来，从他眼前一一流过。

　　冬日的海边，荒凉的滩涂，落难皇子遇到了一位银发蓝眼的异族女子。皇子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向这位女子求爱。他们彼此倾慕，很快结合了。这段本该在皇子生命中凄苦晦暗的岁月，却成为他一生中最鲜活、最温暖的记忆。

　　“……一年后，我们有了你，你的名字是她起的，她说在她族中，希烈是神圣的白虎之意。但是，两年后她一声不吭的从我身边消失了，只把你留给我。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吗？还是厌烦我，离开我了？登基后我每年都派人出海找她，一无所获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她去了哪里？我怕她已不在人世，即便如此，她还有族人啊，为何这么多年，连个音信儿也没有？我身为九五至尊，统御天下，他们不会不认识我的……”

　　幽梦一别三万里，云中谁寄锦书来

　　“父皇……”希烈眼眶忽有些酸，这就是爱情吗？他听着父母的故事，心底却浮上那个人……

　　南星，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