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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小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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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席卷而来,尚愁鸢反手甩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簪子,直直插进偷袭者的咽喉。她在马上晃了晃,终于跌落了下去。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四周喊杀声似乎都归于寂静,尚愁鸢只觉得自己跌落在个温暖怀抱里,还盈着她熟悉的味道,那奢靡而慵懒的气息将她的伤痛一遍一遍抚平。
“小鸢”刘玄素柔软的唇蹭着少女的鬓角,他抱着她,不愿意再放手。
宫阙屋檐铜铃声响,周围刀剑相交厮杀声不绝,在这纷扰世间,尚愁鸢却在少年怀里偷得片刻安宁。
“别怕。”刘玄素搂着她,她轻盈身子此刻却沉重的好似整个世界。
卯时,太阳东升旭日喷薄,惊羽卫一阵杀伐后终于占了上风,将刘常懋手下的赤金卫压制住。景盛王次子刘常懋逼宫谋变,在一夜间爆发又在日出之时被迅速镇压。
刘常懋此刻身边只剩下五个赤金卫,他冷眼望着身边越围越多的惊羽卫,他们玄青色袍子好似汪洋一片,几乎要将他淹没。刘常懋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拂在刘玄素脸颊上,给他分明的轮廓染上些许柔和,他抬眼,头也不回地说:“擒下逆贼者,有重赏。”
刘常懋身子一颤,他死死盯着他这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第一次看清楚刘玄素,少年永远从容危难在前却不变色,他第一次正眼瞧刘玄素,少年尘尽光生,终也光芒万丈。
可却已经晚了。
身边护着他的赤金卫中一人忽然倒戈,弯刀冷冽挑下刘常懋手中兵器,利刃横在他脖颈之处。
刀剑落地发出锵然声响,刘玄素冷笑出声来,带着嘲弄和凄凉,他所有的野心和壮志随着今日的朝阳的升起而迅速陨落。树倒猢狲散,他昔日的手下现在
“懋儿!”王妃徐氏扶着门框颤颤巍巍走出来,她的钗环松散眼底布满了血丝,她扑将过来大喊,“不要杀他!”
刘常懋跪在地上刀剑横在他脖颈上,冰冷的质感令他心死如灰,刘常懋瞧着他母妃为自己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淡淡开口道:“原来您心中,也有我这个儿子。”
“不要杀我的懋儿!”王妃泫然下泪。
他淡淡望着刘玄素冷漠背影,嘴角勾起个讥诮笑容,说:“您别求他,我刘常懋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永远高贵淡漠的女人,这个眼里只有她宝贝长子刘常卿的女人,终于,终于也肯为了他低头。
“好,你自己闯下的祸,也该由你一人担当。”浑厚声音响起,众人齐齐望向那里,就见华府金冠的刘瑾之大步走过来。
“王爷!”王妃徐氏凄凉叫喊一声,晕厥过去。马上有婢女过来将她搀扶下去。
刘玄素冷漠转头,心中嘲笑这女人晕的好,方才一番叫喊成全了她慈母的名声,如今这一晕亦不会污蔑她贤妃的称号。好,当真是好。
怀里少女抬起头来,瞧见他光洁下颌宛如玉雕,他冷然眼神好似无限深渊,凤眸上挑,冷绝,艳绝。尚愁鸢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滑过他脸颊,她眼眸深深,含着热望。
这就是他的家,阴谋漩涡深深,前路诡谲稍有不慎就坠入无限深渊。这就是他的亲人,或是狼子野心,或是精于演技,或是自私寡恩,有阴谋算计有嗜血杀伐,却唯独没有亲情。
刘玄素垂头,看见少女光洁额头眸光浅浅,眼角泪痣盈盈,忽然他心中一软。
“常卿呢?”刘瑾之端着架子站在众人中央,好似方才狼狈逃窜的不是他,他沉声问道,目光冷冷扫过所有人。
下人急急寻觅,也不知是谁从犄角旮旯将晕厥如一滩烂泥的刘常卿找了出来,叫道:“世子在这里!”
刘常卿浑身酒气,也不知是让叛军吓晕过去还是自己喝晕过去的。景盛王刘瑾之看着这不成器的长子,冷哼一声道:“不顶用的东西!”
“玄素此次救难有功,这支惊羽卫交在你手里,本王很是放心。”刘瑾之面沉似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望向刘玄素见他青色袍子上隐有血迹,便急急过去,道,“玄素,你受伤了。”
现在在众人面前才记起扮演慈父,因而在刘玄素眼里就显得更加可笑。
可他只能微笑,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说:“多谢父王关心,孩儿并无大碍。”
刘玄素想起身,可他刚一抬头就觉得胸口发闷丹田剧痛,然后头脑发昏,尚愁鸢盈盈眸子在他眼前一晃,刘玄素就失去了知觉。
旭日升起,晨风吹过,空尘在街角拾起佳人遗落在地的珠花一朵,捻在指尖上,嘴角勾起个悲喜莫名的笑来。
空尘素白袍子如云飘渺,他望着在嚣闹后终于沉寂下来的街道,转头对后面少年说:“谁叫你多事的。”
“怎么叫多事,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呀,景盛王府所有人都被主子玩弄于股掌间。”带着银白面具的少年赶紧凑过来,马屁拍得响亮。
空尘不买他的账,冷然道:“谁让你把她牵扯进来的?”
季如狐藏在面具底下的脸,悄悄浮上一抹笑意,他看着空尘高大背影不说话。
“主子,请妒忌吧,请沉沦吧,在爱恨嗔痴里走上一遭。她让你离佛越来越远,最终沦为魔道,落在泥潭里不要挣扎,直到与这漆黑夜幕成为一体。”
“欲杀魔,先成魔。”
“然后给这北齐荒唐大业,沉重一击。”
季如狐微笑却不语,他最后回首望了在晨曦中静默的景盛王府一眼。
“你留下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空尘把指尖珠花,小心翼翼藏在怀里,他说,“我先行一步,往东唐帝都走上一遭。”
“好,估摸着经此一乱东唐朝廷那边也该有动静了,那就让我再推波助澜。”晨光下,季如狐银白面具闪闪发亮。
景盛王府在昨晚的暴动后终于沉静下来,小郡王刘常懋被软禁在地牢,赤金卫左右统领受枭首之刑,头颅被挂在王府门口示众,赤金卫经受一番大清洗过后,统领权却意外交给了世子刘常卿。
“不公平!”花弄影咬牙切齿给云破月包扎伤口,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把所有人生吞活剥,“这次平叛明明是小公子立大功,凭什么把赤金卫交给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那家伙晕死过去,什么事情都没干!”
“哎唷。”云破月疼得龇牙咧嘴,赶忙安抚这小姑奶奶,“王爷这是为小公子好,小公子初来乍到实在应该韬光养晦,此次若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才是害了他。”
“我就是气不过!”花弄影眼睛瞪得像铜铃。
“嘘,别吵,小公子还没醒。”云破月赶忙捂住她的嘴。
室里幔帐摇曳,木榻轻暖,八角玲珑香炉里安息香袅袅,刘玄素躺着,紧闭双眸。尚愁鸢包扎完伤口后在一旁坐下,以手支着雪腮等待刘玄素苏醒,却因为太困太累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终于,刘玄素手指颤动,他睁开了眼。
方才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他独自走在冗长冗长的甬道里,寒冷,孤寂伴着他,纠缠着他。刘玄素想要逃却发现黑暗漫长吞没了一切,永远没有尽头,正在他绝望之时,刘玄素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刘玄素!”清朗声音跨越漫长黑夜而来,抵达他的内心深处,宛如一道光明,刹那就划破寂寂黑暗。
于是刘玄素醒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乌发雪肤相映,眼角泪痣浅浅,少女撑腮浅眠,呼吸轻浅,却给人以安定宁静的力量。
刘玄素想要抬手去捏少女雪白脸颊,却又怕将她惊醒最终选择放弃。
他微笑,刘玄素本想尽自己最后力量将少女从这波澜漩涡的中心推开,可世事却弄人,上天将她留下了,少女却没有被这波浪冲垮,她微笑着带着坚定的力量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此刻刘玄素又开始庆幸,还好,她留在自己身边。
忽然,少女将澄澈双眸睁开,然后嘴角勾笑,她说:“你醒了,醒了就好,我……”
尚愁鸢眼底的诧异凝注,她看着少年费力支撑起身子,然后紧紧将自己抱住,尚愁鸢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生生将后半句话抛在了九霄云外。
他抱着她,并不算宽厚的肩膀却给了尚愁鸢安全感,无以复加的安全感。这种东西早在姑姑死在法场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此刻,她跌跌撞撞却又在这少年的怀抱里寻找到。
“你,想说什么?”刘玄素漫不经心捻起她乌黑一缕发丝。
尚愁鸢赶紧晃晃脑袋,找回些许理智来,她说:“我想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也该告辞了。”
她想离开。
刘玄素身子一滑将脑袋轻轻枕在尚愁鸢腿上,他轻轻捻着她乌发一缕,凤眸轻佻微微一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啊?他在耍赖!
尚愁鸢垂首看着少年鸦雏色的发微微凌乱,凤眸含笑俯仰风流。她猛摇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欺骗,她坚定的说:“我要离开了,特来向公子告辞。”
他轻勾指头,说:“离近些,我听不见。”
尚愁鸢愤怒,难不成刘玄素年纪轻轻就得中耳炎不成!
她乖乖垂头,刘玄素见得逞了于是伸手揽过她脖颈,拉近些,然后凑过去,吻上去,不管她眼底的诧异,一吻缠绵。
“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