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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这一天,一个平常的黄昏。

      殷蝶舞突然让人来请袁湛,请他到她的房里一趟。

      袁湛随口就要拒绝,涵纤拦住了。

      “也许,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应该……去看看。”

      袁湛沉吟一会,嘱咐涵纤小心行动后跟来人去了。现在,涵纤随时可能生产,他一刻也放不下她。他和奶妈都清楚,她纤弱的身子生儿育女太辛苦,这已经足够令他担心了,不想再有别的意外。

      殷蝶舞的院子,有一种浓重的寂寥。她蓦然记起,又一个仲秋过去了,冬季将要到来。

      一年之中,她最不能忍受的季节就是冬天,那会让她感到格外的冷……她要见袁湛,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袁湛才踏进殷蝶舞的客厅,她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这是做什么?”袁湛皱起眉头。

      女人——除了涵纤,无论使出多少种伎俩,总难以撼动他。殷蝶舞,这个使手段教他不情愿跌入婚姻的女人,更是如此。

      “求你,求你救我。”她哀怨地恳求他,神色里带有遮掩的羞惭。

      袁湛不说话,只以询问的神情等待她的说明。

      “我……”她面对的是一个对女人毫不呵怜的男人,甚至不屑于多说一句话,不,不对,他对李涵纤却是无微不至的温存体贴,不止多少次她偷偷窥视他们缠绵的画面,又不止多少次让艳羡与妒忌啃啮她的内心。她也想要那样的温柔呵!

      “只有你能救我,求求你救我……身为一个女人,被丈夫遗弃,独守空房的可怜、可悲,我都一一承受至今,我不怨你,我只怨自己,怨自己没有那般的好容貌、好才情、好性情来让你喜欢。可我是女人,我也希望有人爱……我的丈夫不要我,我能怎么办?”

      袁湛仍然不语,等着殷蝶舞往下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般无心无情?我不计较你是否三妻,是否四妾,为何你们却容不下一个我?”殷蝶舞情绪激昂起来。

      “因为,我从不打算三妻四妾。”袁湛淡然地开了口:“如果你找我来只为说这些,那么我走了。”

      “既然如此,你根本不应该娶她,你已经娶了妻,已经娶了……我。”

      “我们成过亲吗?”他无情地看着她,“我没有牵过一个叫殷蝶舞的女人拜堂,也没有带着她进洞房,请问,我何时娶了你?

      “是,是我贱,是我缠着要嫁给你……我的一切贤良淑德、贞洁不过是个面具,我是个无耻的女人。可你,你这个无情的男人,你一走了之,把我遗弃,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还有……还有你那个同样无耻而没用的弟弟,因为代替你娶了我,因为长着一张与你相似的面孔,以为可以诱惑我……你们这些无耻的袁家男人,你丢下我独守空房,三年?四年?我的青春白白的消耗,你的弟弟却无时无刻不想诱惑我……他□□了我,我怀了他的孩子!”殷蝶舞歇斯底里地叫嚷,又羞、又气、又怨、又恨,终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袁湛呆怔了好一会,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状况。关乎家族名声,他无法漠视。

      “你想怎么办?”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我……我能怎么办?”殷蝶舞惨然地笑,“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办?休了我?告我私通?把不守妇道、不贞洁、不自重、□□的我乱棍打死?”

      “你不必激动。”她把自己贬斥得如此不堪,袁湛反而生出怜悯。她的确有错,但这错究其来源,也有他的责任。他不能对她负责,但起码能够替她解决难题。

      “我该怎么办?”她泪眼婆娑地凝望他。他坚如磐石的神情是那么沉稳,仿佛可以依靠。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不是那个他可以比的,她好悔……好悔!

      “我会让袁青负责……”

      “不!”殷蝶舞失声大吼。

      袁湛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不好……”她胡乱地摇头,“以嫂侍叔,我背不起□□的骂名,何况他已经娶妻,还有,袁家担得起这样的丑闻么?就算袁家担得起,我的父母也承受不起呀。”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只能接受。”

      “不!我宁可死。”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袁湛不以为然,觉得殷蝶舞既可怜又可悲。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这是他一向的原则。

      “我……”殷蝶舞神情凛然而凄楚,“我做错了事情,宁可死也不愿玷污袁家和殷家的名声,你要么让我死,要么……”

      “你想死就不会找我来,说吧,你想怎样做?”

      殷蝶舞咬了咬嘴唇,断然开口,“我要……你认了孩子。你不声张,便是对我的最大恩惠。”

      “不可能。”袁湛冷冷地拒绝。

      “那么,你就看着我死,而且带着你们袁家的骨肉一起死。袁湛,你的确是个无情的人,我为你守了多年的活寡,也因为你,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不乞求成为你真正的妻,不乞求能得到你的宠爱,只不过乞求你默认一个孩子,给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这一点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你真的是太无情了。我不该痴心妄想,不该来乞求你,不该自取其辱。你走——你走!”殷蝶舞悲怆欲绝。

      袁湛看着眼前凄惨的女人,心动摇了。虽然,一切是她自找,但她这么多年守在袁家,也算是受够了惩罚。再任她自生自灭,便是他的罪过了。只有他有能力救她,虽然会让涵纤产生一些猜忌,但他可以解释。

      “你不用难过,我答应你。”他开了口,声音难得的温和。

      她就知道,他温柔起来可以醉死所有的女人。他同情她了,怜惜她了。

      殷蝶舞看到了希望。

      她猛地膝行上前,忘情地将袁湛的手掌握住,贴在脸上,“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包容我!谢谢你愿意留下我!我会记住你的恩情……我一辈子做你名义上的妻也心满意足。”

      袁湛抽出自己的手,脱身走开,“就这样吧,我走了。”

      “你急着走,是因为……她吗?”殷蝶舞幽怨地问。

      袁湛不说话,抬脚便走。

      “等一等。”她叫住他,“我知道我永远都比不上她,我也不希冀你会来……眷顾我,但是,同样是女人,我也有女人的骄傲。请你,在她面前保留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既然你已经答应救我,就请一救到底。答应我,可以吗?”殷蝶舞哀婉地恳求。

      他瞪着她,暗想这件事可能带给涵纤的伤害。

      “求你,就算是对我痴心妄想多年的补偿吧?”她求着。

      她都已经求到这个地步上了。

      “我尽力吧。”他给她一个还不是太明确的答复。

      ****************************************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整个袁家大宅传遍了大少夫人苦尽甘来的故事。全家上下对殷蝶舞刮目相看,知道大少爷开始看重她,没人敢再有些微不慎,袁家长辈也全都笑逐颜开地等待又一个儿孙的降生。

      涵纤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告诉她的人不是谁,正是她的婆婆。

      婆婆来探问她的情况,以不经意的口吻说起大家族妻妾们相安无事的话题,顺道告诫她不可以有专宠的想法,应该懂得与姐妹互敬互爱、互谦互让,然后叮嘱她多与殷蝶舞交流孕育心得后便以一个大家族心满意足的婆婆姿态离去了。

      涵纤在婆婆走后,发了好久的呆。

      过去,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殷蝶舞,并常常为此愧疚、不安、自责。她不是没起过让袁湛接受殷蝶舞的念头,可以不是现在,也许在一年,两年后,她以为自己会有足够宽容的心来对待这件事。现在,她知道了,她没有!

      婆婆的话犹如一记重击,狠狠将她打懵。当她终于能够真正消化听到的事实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根本就是一个妒忌、小气、偏执的女人。

      袁湛背叛了她!

      他曾经那么坚决,却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殷蝶舞变成他的女人——原本,她也是他的女人,并且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应该是可以接受殷蝶舞的,但不能接受他的隐瞒。一切像上天的一记闷雷,闷闷地击中她,把她的心沉沉地击向无底的深渊。她像是落到水中浮不上来的溺水者,肺部因失去空气而开始疼痛、撕裂。她渴望浮出水面透一口气,可不行,她仍在不停地下坠,昏天暗地的,惟一能感觉的只有疼痛与窒息。

      她想,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

      当所有家人喜上眉梢、关怀备至地恭喜袁湛双喜临门的时候,袁湛知道,殷蝶舞已经非常、非常聪明地利用了他的怜悯。但他没空与她追究,他首先必须知道涵纤会有怎样的反应。

      “纤儿。”他轻轻地呼唤坐在窗前,把背影留给他的人儿,怕惊了她似的。

      他没有惊动她,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于是他轻轻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

      “是你。”她蓦地从呆怔中惊醒,挪了挪身子,让他的手从她肩头落空。

      她不要他碰她!

      袁湛马上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早就知道了,而且深深误解。

      “纤儿,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他坐在她对面,双手将她肩膀握住。

      她却皱起眉头往后缩,“我身子不舒服,你好好说话,我听着。”

      她没有冲他大叫大吼,而是一脸的清静冷淡,冷淡得仿佛世界万物都不在她的心里,包括他。

      他不由得心慌。他可以由着她发火、埋怨、嗔怪,却无法容忍她不把他放在心上。

      “纤儿,你误会了。”

      她抬起眼看她,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她的眼神仍然清澈,空空的没有一丝丝他的影子。

      “我和她,不是那回事。”他说,发现她神情未动,仍是一派淡然,这才惊觉,这种事,如果她已经不信任他,是永远也说不清的。

      “哦?什么事?”她淡淡地问,波澜不惊,更像心如止水。

      “你别这样,你为什么不开口问,甚至发火,就是别这样。”

      “我为什么要发火,还有问什么呢?这本是最正常的事,你和她是夫妻,不同床共枕,不生儿育女才是不正常,而且添了子女是喜事,我应该恭喜你。”她的口气就像一个多年未见感情已生疏的朋友,路上遇见了,淡淡的客套。

      “我说了,没有那种事,你不要当真,也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说不清,烦躁极了,忍不住摇晃她的肩膀,声音又急又大。

      “别碰我。”涵纤挣扎着逃离他,“你不要再碰我,以后,以后都不可以再碰我……”

      他急了,想拉她回到怀里,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他跑开。他更着急了,他不能让她跑开,不能让她再误会下去。他会跟她解释清楚,前提是他要抓住她。

      “纤儿。”他追上去,想在她跑进里屋之前拉住她,她这样的身子,根本就不该跑动。才忧虑着,一切已来不及了。涵纤没有跑上几步,便已捧着肚子靠在家具上,一脸的惨白。

      “纤儿。”他抱住她虚软下滑的身子,这回不仅仅是着急,更增加了恐惧,“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涵纤说不出话来。

      袁湛急忙把她抱上床去,一面大吼着叫来奶妈。

      奶妈心慌火燎地跑来,知道小姐动了胎气,顾不上多说,着急地吩咐下人分头去准备接生。

      “小姐要生了,姑爷您回避吧,男人不能进产房的,快走吧。”奶妈刻不容缓地将袁湛赶出房去,一面念叨着老天保佑,一面忧心忡忡守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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