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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同饮 ...

  •   看看东方已翻起鱼肚白,展昭便未作停留,提了刘仁富直奔县衙。三通鸣冤鼓响罢,方有差役将展昭带入堂内。县令正睡眼朦胧,突见本地大财主刘仁富竟如此形状,不由大惊失色。

      展昭也不多言,亮出御前四品护卫腰牌,县官立时眉眼堆笑,谄媚道:“大人远来辛苦,先请后堂奉茶如何?这般小案,本官吩咐差役去办就是……”展昭摆摆手,自怀中掏出血写就的罪状,指指刘仁富沉声道:“我乃开封府展昭,此人欺压乡里,无恶不作,被我擒获。其自知罪孽深重,自行写下罪状,望尔等严加查办。若叫我得知此人继续作威作福,为害四方,必唯你是问。到时莫说乌纱不保,便是这项上人头怕也无人可保!”

      县令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不住点头哈腰道:“是,是,谨遵大人吩咐,不敢有违,不敢有违!”

      展昭一拂衣袖,昂然而出,留下县官继续在原地躬身相送,良久不敢起身。

      四月的江南,远山含翠,绿柳扶风,繁花似锦,笼罩在蒙蒙雨雾中,仿若一幅幅水墨画,美景无限。

      展昭惩治了恶人,只觉畅快淋漓,一路行来,心旷神怡,不由感叹,若是有生之年能携妻子在此定居,四时美景,儿孙绕堂,岂不快哉?

      晓行夜宿,算算还有四五日便可抵京,今日再行恐要错过宿头,便找了家客栈早早安歇。

      月上中天,展昭推窗望去,见夜色甚好,皓月当空,鸟声啁啾,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随风而至,令人心胸为之一畅,一时兴致大好,便出了房门,信步而行。一阵悠远的箫声传来,曲调时而幽美,时而激越,带了几分豪气,却是从未听过的曲子。

      展昭为箫声所引,但觉似乎传自后园,便一路追寻而去。

      后园中一片池塘,水光粼粼,一白衣人影倒映水中。似觉出有人,箫声嘎然而止。展昭抬头望去,见一人坐于屋脊之上,只觉皑如白雪,皎如明月,光华无限,却正是几日未见的白玉堂,不觉呆住。

      乍见展昭,白玉堂也是一愣。这几日每一闭眼,眼前便是那蓝衫青年温润笑容,挥之不去,心中不胜烦闷。静夜难眠,便吹箫独酌以自遣,万不料竟在此处遇到始作俑者。

      两人相视片刻,白玉堂先自回神,轻咳一声,语带戏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御猫大人。在下深夜吹箫,可是惊扰了大人么?”不待展昭回话,又道,“一人独酌,实属无趣。既然相遇,不知大人可愿同饮一番?”

      展昭淡笑道:“如此甚好,便叨扰了!”说罢飞身上房,与他并肩而坐,只闻一股极淡的清香冲入鼻端,让人不由心胸一畅。见尚有一坛酒未开,便拍碎了泥封,饮了一大口。入口醇香绵长,竟是上好的女儿红。

      “适才听五弟箫声悠扬动听,却不知此曲何名?”展昭“五弟”出口,实怕白玉堂又再发怒,偷眼觑去,他却并无不悦之色。

      “此曲么,却是我自己作的,无名,取的是诗仙李白一首旧诗。”白玉堂说罢,长声吟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他声音本就清越动听,此时曼声吟来,只觉惆怅之意,余音袅袅,竟让展昭不觉间痴了。

      白玉堂良久笑道:“倒叫展兄见笑了,便请展兄再听听这曲如何?”举萧凑唇,慷慨激昂之音顿出,曲风大开大阖,气势恢宏,洒脱不羁。萧是玉制,唇色淡红,玉萧朱唇,相映成趣。

      曲罢,展昭不禁拊掌道:“好一首将进酒,果有古人名马貂裘换美酒之冲天豪气!”

      白玉堂不语,抬头望向明月,半晌方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展兄何以投身官府?以你之能,潇洒江湖,快意恩仇,岂不更好?莫非当真为了那荣华富贵,高官厚爵?”话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展昭心中苦笑,长叹一声,也抬眼望月,目光清幽,神色间竟带上几分脆弱,悠然低语道:“展某少时,见惯了人间不平事,贪官恶霸,横行乡里,却无人管得。本以为世上再无正义公理,便立下誓愿,要杀尽天下恶人。岂料恶人杀了一个又出来一个,似乎杀之不竭,百姓依然苦不堪言。虽蒙江湖朋友抬爱,赐了个‘南侠’之号,心下却越来越是茫然,不知自己所为到底意义何在……”喝了一口酒,续道,“直至偶遇包大人,查其所为,感其清正,方知天下自有公道在。展某何德何能,惟愿追随左右,守住这一方青天,解万民疾苦,纵受武林同道唾骂不齿,展某也无怨无悔……”江湖豪侠自视清高,与朝廷多是两不相犯,自入了朝堂,朋友中如白玉堂般心存不解甚而鄙夷之人不在少数,这番话却从未对旁人言过,心中纵苦也尽数咽下,从不过多辩解,面上总是一副温淡神情。今日不知为何,竟突然愿对白玉堂一诉衷肠,只觉可受尽天下人冷眼,唯独却看不得这少年眼中半点轻忽,全然忘却了此人本是要与他一决高下的对头。

      白玉堂虽依然对展昭投身官府不以为然,却为他侠义之心所感,心道:这人明明可快意江湖,却宁担骂名也非要将自己禁锢于小小朝堂间,真是傻得可以。心中顿起怜意,低声道:“展兄心中的苦,在下今日方知。来来来,你我今日只管喝酒,不谈这些。”

      展昭忽想起一事,探手入怀,摸出那白玉老鼠道:“五弟且看这是何物?”

      白玉堂接过奇道:“此物遗失多日,如何会在展兄手中?”

      展昭忆起昔日甘凉道上所见,不由笑道:“两年前展某于山间无意拾得,本该早日归还……”

      白玉堂脑中灵光一闪,忽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日的蓝衫人,怪道有些面熟!”

      展昭一怔,随即也笑道:“展某当日心中尚自纳罕,既已将人救下,却让那姑娘家一人独留山中,如此岂不危险?原来那日五弟竟未行远!”

      二人互视一眼,想不到早在两年前便已会过,不由暗暗感叹缘法之奇,当下举坛互敬,同声大笑。酒酣之际,畅谈天下事,竟往往不谋而合,不觉均起了相惜之念。

      眼看坛中酒将尽,白玉堂举萧轻击坛边,长声唱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声音激昂,正是适才那曲“将进酒”。唱毕,举坛喝干了最后一口酒,抬手将坛掷下,酒坛落地,只听“哐啷”一声。他星眸半张,身子缓缓靠向展昭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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