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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一.西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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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痛快!秦义,你是没看到宋帝那副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样!哼哼,天朝大国又如何?我便偏要挫挫他这锐气,让他今后不敢小觑我西夏!”李成贤仰头饮下满满一杯酒,那对鹰隼一样的眸子在酒意之下丝毫未见迷蒙,反更亮得逼人,英俊的面庞上泛着得意的笑容,竟带了几分孩子气。
秦义执壶为李成贤满了一杯,含笑道:“秦义虽未亲见,当可想见堂主的威风。那宋帝既已允了亲事,不知我们何日启程?”
李成贤笑睨了秦义一眼道:“哦……我知道了,你可是巴不得早一日回转兴庆见你那兰儿妹妹了?”见秦义脸色微红,急欲分辨,复又笑道,“莫急,这大宋就是礼数繁琐,说什么定要选个黄道吉日,准备妥当方不失礼,后日便是他们选定的日子了。说实话,离家日久,我也十分想念……中原虽好,却比不得我们那里天地一色的雄浑壮丽……”遥想那万顷碧草中的成群牛羊,斜阳落日下的无垠黄沙,心思一时飘远,直到秦义轻咳一声,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适才说些什么?”
“属下是说,堂主似是与那宋帝有约,商议迎亲一事,若是今日,时辰已不早了……”
李成贤拍拍脑袋,笑道:“你不说我倒险些忘了……”说着起身整理衣冠,忽又想起一事,低声道:“前几日你说有密报,那白……什么来着……”
秦义接道:“白玉堂。”
“嗯,对,他现下可是也在宫中么?”
秦义道:“正是,据闻他中了不解之毒,那宋帝对他甚是喜爱,留他在宫中延治……”
“哼,想不到宋朝居然上至皇帝下至王爷全是如此昏聩之人!这白玉堂也真算得上是个人物,此番倒要见识一下!”李成贤哂然一笑,策马而去。
赵祯目送包拯与展昭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唇角挂上一抹残酷的笑意。回头看了看那白衣少年,只见他一双美目遥遥望着回廊尽头,眉头微蹙,竟似不舍之态,心中不由妒怒横生,大踏步走到那小亭中,站在少年身前,抬手勾起他精巧的下颔,迫他将目光投向自己,见少年眼中无波无澜,秋潭般沉静,只向他瞥了一眼,复又将眼光移向回廊,不禁心下更怒。想他赵祯以帝王之尊,天子一怒,臣子后妃莫不惶恐以对,何时曾有人敢如此大胆视他若无物?处理国事时的睿智清明一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发狠道:“朕乃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当日你不愿为官,朕由得你,如今,如今……朕在你眼中便当真比不过一个小小护卫?今日不管你是清醒也好,糊涂也罢,朕只要你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也只能是朕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朕……”
白玉堂见眼前身披滚龙袍的青年咬牙切齿欺近身来,双眉蹙得更紧,右手向怀中探去……赵祯已吃过一回亏,此时一直全神戒备,怎能再容他摸出匕首相刺?当下疾伸臂将他紧紧压入怀中,左手握住他右手,揽在自己腰间,唇狂乱地扫过他的发间,耳畔……淡淡熏香气息飘入鼻端,赵祯只觉那遥不可及的少年如今终已尽在掌握,不由愈发意乱情迷,伸手欲解他衣带,忽闻身后一人颤巍巍叫道:“皇上!”他一惊,神智立时清醒了不少,愕然松开白衣少年,转过身来,只见老公公陈林躬身垂首而立,身子微微颤抖。
赵祯喘息略定,偷眼看去,白衣少年双眸清冷,鬓发微乱,想起自己适才作为,直与市井登徒无异,心下暗生愧悔,忙慑了心神,沉声问道:“什么事?”
陈林这才奏道:“皇上,西夏三王爷李成贤求见,现在园外候旨。”
赵祯猛然想起今日之约,深吸口气道:“宣他到懋勤殿见驾。”
陈林领旨转身而去,暗自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才觉四肢发软,后背被风一吹凉飕飕的,竟已湿透。
要知这陈林自幼家贫,无奈之下虽入宫作了太监,为人却甚是正直,最看不得仗势欺人之事。自襄阳传旨,一路上与展昭等人同行,察言观色,觉出展白二人之间情意,未生鄙夷之心,反为展昭一腔真情所感,适才见皇上强逼于白玉堂,一众侍卫太监却躲得远远的,权作不见,咬咬牙,借了李成贤这个由头,冒死上前,方助白玉堂脱困。幸而这位君王尚算是个明君,否则陈林这颗脑袋怕是在颈子上的时间不久矣。
赵祯正要召内侍摆驾懋勤殿,却听一人高声笑道:“皇上真好兴致啊,这御花园内湖光山色,清幽雅致,果然是个消暑的好去处!”人未见,声已到,那副惫懒无赖腔调,舍李成贤其谁?
赵祯大皱眉头,只见那李成贤已一脸笑容,穿过回廊走近前来,暗向追在李成贤身后的陈林狠狠瞪了一眼,心头不快,心道这李成贤果然毫无规矩,未经宣召竟敢擅闯御花园,可恨现下拿他莫可奈何,且看来日如何一并讨还!当下脸上堆欢,迎上去道:“三王爷可是来得迟了,朕已在此久候多时了!”
二人寒暄一番落座,早有伶俐的小太监奉上茶点,李成贤喝了口茶,点头赞道:“雨前新茶,清香宜人,妙哉!”眼光无意间掠过对面凉亭,端茶欲再饮的手忽而僵住。那亭中一人独倚在栏杆之上,白衣若雪,长发如瀑,垂散在腰际,眉目虽不甚清晰,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却无论如何不似女子。那人静静立着,身上只得素白墨黑两种颜色,无半分张扬之处,周身却仿若笼着一层淡淡的莹白光晕,依依杨柳,粼粼碧波,湖中锦鲤不断迎日而跃,碎金点点,美景如画。
李成贤半晌作声不得,心中暗忖:这是何人?皇宫之中,君王面前,怎会有个如此罔顾君臣礼节的大胆男子?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他?侧目向赵祯看去,只见他也正凝视着亭中那人,唇角轻轻上扬,竟有几许温柔滋味,心中越发肯定,此人必是那白玉堂无疑,不由暗嗤一声,不过是个略有几分姿色的男宠而已,怎比得女子的娇柔妩媚?但见此人神色间竟不同于以往试药之人,宋帝又这般痴迷,如此看来,这人也许还有些用处……
“皇上,容成贤冒昧问一句,那是何人?”虽已心中有数,李成贤仍有意问道。
赵祯本不愿相告,忽想起展昭曾言,白玉堂所中之毒似是西夏一品堂所制,此人乃是一品堂堂主,若那毒果是一品堂所出,想必他当有解毒之法,于是叹道:“说起此人,朕正有一事需三王爷相助。”
李成贤挑了挑眉梢道:“哦?皇上一国之君,天朝神威,有何需成贤效劳的,但说无妨,只是怕成贤人微力薄,帮不上忙罢了。”
赵祯道:“三王爷所见之人乃我大宋侠士,姓白名玉堂,为国立下大功,却身中奇毒,神智不甚清楚,整日不言,如此刻这般,一坐便是多半日,朕常自心下叹息,请了御医延治,却无方可解。听闻三王爷执掌一品堂,手下高手如云,不乏制毒用毒的行家,可知此是何毒么?”
李成贤细问之下,得知白玉堂这毒是在襄阳所中,立时联想到自己曾送与襄阳王赵爵的那瓶“失魂引”,再看白玉堂如今情状,心中已约略明了,向赵祯道:“皇上,从目前情形来看,这位白义士所中之毒倒确是像我一品堂所制‘失魂引’,只是此药乃是做废之药,不知缘何到了中原……”
赵祯大喜,急忙问道:“如此说来,三王爷可能解此毒?”
李成贤哈哈笑道:“皇上,成贤刚才不是说了,此药乃是做废了的,也就没再费心研制解药……不过呢,这药既是我一品堂所制,白义士又是大宋国家功臣,我西夏自有责将解药研好奉上,只是……”
“只是什么?”赵祯见他面有难色,忙道,“三王爷但有所需,不妨直说,朕必倾力相助。”
“只是……”李成贤抬眼看了看赵祯,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状,信口道,“这药务须在三月之内服下解药,否则过了日子,再有解药也是枉然……”
赵祯蹙眉道:“这……如今算来已有月余,解药还尚未研制出来,难道便没有办法了么?”
李成贤狡黠地眨眨眼睛道:“皇上也不需太过急虑了,成贤倒有个法子……”
赵祯并未看到他脸上神色,一听有法子,忙喜道:“什么法子?三王爷尽管说来听听。”
“其实也简单,不是我自夸,我一品堂若要研制解药,不过数日,只是来往路途遥远,若耽搁了怕赶不及,因此成贤请皇上让白义士随我赴西夏走一趟,如此既不耽误服用解药,有何病症也便于观察,岂不是好?”
赵祯面沉似水,良久不语,向白玉堂看了几眼,心思转了转,实有几分不舍,摇头道:“此法好是好,只是他身子虚弱,怕禁不得长途跋涉……”
李成贤冷笑道:“皇上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宁愿白义士永远这般痴傻下去,令天下人看看有功之人不过这般下场,说来岂不令人齿冷?”
赵祯大怒,拍案喝道:“你!大胆!”
李成贤丝毫不惧,也起身道:“成贤句句为皇上打算,此心一片诚挚,还望皇上三思!若是皇上恼成贤言语无礼,大可治罪于我,只是家信已传,王兄尚翘首盼我迎公主而回,若成贤不能按时回转,我那王兄性子暴躁,一怒之下说不定……到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岂不是成贤的罪过了?”
赵祯强压了怒气,心道:李成贤这厮,大抵是看出朕对白玉堂非比寻常,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要带走他以作挟制之用而已,用心忒也歹毒!只是你也太小看了朕,朕是对白玉堂有心不假,但堂堂一国之君,此心早已非一己所有,后妃姐妹不得已时尚不得不舍弃,又何况一个男子?哼,此时我大宋内乱方歇,兵力待整,且由得你,待他日重兵围困,兵临城下,看你可还有今日之嚣张跋扈?
他想是如此想,可一念及此后重山阻隔,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仍是不由一阵怅惘,咬牙强笑道:“三王爷说笑了,朕不过一时情急,勿要挂心才好。既然三王爷如此说了,朕自当为白义士着想,就让他随三王爷去吧!”
李成贤笑着一揖道:“白义士他日病愈后,必会感激皇上,成贤这里先代他谢过了!”
二人唇枪舌战,只为那边厢的白衣少年,而那少年此时却一副懵懂之态,浑不知自己即将远离故土,踏上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