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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五十.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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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按例带着王朝在开封府衙前巡街,来往百姓见了他纷纷行礼问好,他便也一一微笑示意,只是那笑容在王朝看来却不若平时,那双星眸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使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怪异。王朝暗叹了一声,不知这位素来钦服的展大人这几日究竟为何终日神不守舍,微蹙的眉头几乎就没有舒展开来的时候,问了几次,他却只淡笑着道:“无事,有劳王朝兄挂怀了。”眼里却隐含愁绪,令人心中疼惜不已。
正叹息间,远远奔来一人,却是赵虎,见了展昭喘着粗气大叫道:“展兄弟,可找着你了!大人有命,让你速回府去,好像是宫中下了什么旨意……”
展昭心中一凛,隐隐觉得此时宫中传旨绝非善事,忙匆匆交待了王朝几句,疾随赵虎向开封府衙行去。
及至见了大人面上难掩的喜色,展昭不由大是纳罕,正待相询,包拯已捻须笑道:“展护卫今日可是大喜了,本府实是高兴得很啊!”
展昭还未及答言,一旁的公孙策已接口道:“适才宫中陈公公过来传旨,让展护卫与大人进宫见驾,约莫是圣上念展护卫一心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至今未曾婚配,欲将月容公主许与展护卫……”
展昭多日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只凭一股意气拼力支持自己宛若平日般巡街办案,此时终于再撑不住,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幸被一双手臂扶了一把,才未栽倒,侧目看去,公孙策正缓缓摇头,满面不忍之色。
展昭定定神看向包拯,见他面上微有错愕之意,咬了咬唇,一撩官袍,重重跪于包拯面前,脊背挺得笔直,目中盛满哀痛求恳。
包拯大惊,他知展昭甚深,这位属下平日温润如玉,性子纯厚,却能秉持公理,即负骂名而坚忍执着,且名满天下,一向自视颇高,从未有过这般无助神情,再忆起金殿上白玉堂被带下殿时,他也曾有求助之态,却未有此时般茫然无措,忙俯身搀扶道:“展护卫这是何意?快快请起,万事皆有本府为你做主。”
展昭微运内力,使个千斤坠,身如磐石般动也不动,眼望包拯道:“属下敬大人铁面无私,爱民如子,甘愿投身公门护此一片青天。追随大人以来,大人待展昭亲厚有若子侄,展昭深感于心,本不欲烦扰大人,但今日之事关乎展昭一生,只得厚颜求大人劝得皇上收回成命。想展昭出身寒微,如何配得上皇家金枝玉叶?万望大人成全,展昭终生感激不尽!”说着磕下头去,触地有声。
包拯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展护卫可知抗旨不遵乃是欺君之罪,若圣上震怒,是要问斩的?”
展昭抬头道:“属下焉能不知?只是……此心已定,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
包拯微怒道:“你此举可是为了那……白玉堂?”见展昭老实点头应是,神色坚毅已极,忍不住更怒,“展昭,你忒也糊涂!那白玉堂与你同为男子,你素来守礼,怎能做出此等离经叛道有违伦常之事?岂不遭天下人耻笑唾骂?”
“展昭早便已想得通透,玉堂不但是男子,且潇洒不群,侠肝义胆,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展昭此生别无所求,惟愿长伴左右,竭力护他周全,便了无遗憾。至于世人辱骂也好,鄙夷也罢,展昭愿与玉堂共担,永世无悔。”展昭语声朗朗,目中光彩熠熠流动,灿若星辰。
包拯眉头紧皱,心下不禁深为展昭一番诚挚之言所感,却总觉圣上忽降圣旨,恐有他情,若是执意抗旨,只怕……当下低头沉吟,却见公孙策走到展昭身边,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道:“望大人念在展护卫对白少侠真情一片,还是……成全了他们吧!”
包拯长叹一声道:“两位请起,本府应允便是。”见二人相视一眼,大喜而起,复又叹道,“只是天威难测,展护卫若一意孤行,恐触犯天颜,到时白义士身中毒药之解……”
展昭浑身剧震,垂首道:“属下省得,西夏求药势在必行,这条命还丢不得!”
包拯点头道:“如此甚好,展护卫这便随本府进宫见驾吧!”
御花园中六檐亭内,赵祯把玩着手中的翠玉佛珠,眼光却不时飘向对面亭中的白衣少年。他单膝蜷起,双臂交叠抱于胸前,乌黑的眸子悠然凝在湖心,几尾锦鲤跃出水面,金鳞映着日光闪烁,灿烂夺目。少年雪白清俊的容颜上一派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抑或只是神游物外,徜徉在他自己的幻象中吧?
赵祯微眯着眼睛,心中略觉烦躁。自那日不慎被白玉堂刺伤以来,那白衣少年似是被人打搅了清闲,甚是不悦,再不肯去那荷花池中泛舟,改了此处闲坐,往往一坐便是半日,也不知乏。每一回想起那匕首上刺目的“展”字,赵祯心中便万分不忿,今日终再难压制,明知自己一国之君,非要和一个小小的四品护卫较劲实是有失身分,是为不智,心头莫名涌上的妒意却如毒蛇一般肆意扭曲盘绕。仔细思量一番,展昭武功高强,为人仁厚,辅佐包拯以来尽忠职守,颇得百姓尊崇爱戴,堪为国之栋梁,自是不能因这点小事惩治于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御妹月容公主曾对展昭大加赞赏,心下便有了计较。
其实令他烦躁的根源一是眼前这对他视若无睹的白衣少年,另外一桩便要算日前来访的西夏三王爷李成贤了。那位三王爷号称来为兄长迎亲,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相,哪儿有分毫王爷的威严?偏生说出话来句句如刀,锋锐逼人,不但把襄阳盟书一事推得个一干二净,还话里话外隐以西夏重兵相胁,迫着自己免了三年的岁贡,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思之当真可恶已极。手中的佛珠被他用力掐捏,串绳忽而断开,玉制的珠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内侍忽来奏称,包拯、展昭求见,赵祯收敛起面上的怒意,向那边的白衣少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
包拯与展昭行了跪拜大礼后,展昭直起身来,眼睛无意中一扫,竟见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在不远处,不禁身子微颤,眼里心里全是那人,一颗心早已飞往那小小凉亭。
赵祯脸上怒色一闪,转而笑道:“今日召二位卿家入宫不为别的,只有一事,展爱卿一表人才,朕心甚喜,决意将月容公主嫁与爱卿为妻,此乃天赐良缘,爱卿莫辜负了朕一番心意啊!”话到最后一句,已略带杀气,令包拯暗自心惊,却见那边厢展昭浑浑噩噩,只作不答,忙轻轻扯了扯他衣袖,展昭方才回神。
赵祯见展昭茫然不答,长笑一声道:“看来展爱卿是喜得忘情了……很好,便选个良辰吉日,及早完婚吧,也了了朕一桩心事,哈哈!”
展昭一惊,忙跪倒在地道:“臣出身寒微,且……心已有所属,实不堪与公主匹配,恐有辱皇家威严,万望圣上收回成命!”
赵祯大怒,袍袖扫过桌上盘盏,顿时一地碎瓷狼藉,喝道:“大胆展昭,月容姿容端丽,气度雍容,难道我皇室公主还配不上你这小小的四品护卫么?”
包拯忙上前躬身道:“圣上息怒,展护卫其实……”
赵祯怒道:“今日之事,朕意已决,若要再行狡辩抗旨,无论何人求情,定斩不饶!”说着森冷的目光在包拯脸上一扫,警告之意昭然。
展昭还欲再说,包拯低声道:“莫忘了你的西夏之行!”
展昭低垂了头,闭目低声道:“臣……遵旨。”良久抬起时,眼中已回复清明,遥望心爱之人,正巧那人也正回目看来,二人四目相对,展昭眼中无尽情愫流露,凝注着那双虽无温情却极美的眸子,一时间不觉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