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莫拓

7、活火新瓯浅焙红

　　正对楼梯的房门早已被人打开，他倒也不避讳，径直走进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人坐在茶几边，正认真地烹茶，寥寥茶香夹杂着她发间的几缕清香。
　　“怎么这回来得这般早，转眼又过了三月了？”
　　她并未抬头看他。
　　“你难得开这样的玩笑，倒比平日冷冰冰的样子温柔多了。”
　　他轻笑着替她递过一盏茶杯。
　　“近日，武林中又不安稳了么？”
　　抬眼，她的眸子里露出连她也不曾注意的担忧。
　　“才女就是才女，这读心之术岂是泛泛之辈可以企及的？”
　　她将第一遍茶水倒入茶具的凹槽内。
　　“这种唬人的把戏，堂堂梁盟主又怎会不知？”
　　梁生倏地大笑起来。
　　“姑娘从何得知？”
　　她缓缓倒出第二杯清茶。
　　“从一开始您身旁的佩剑男子，再到公子天下独到的轻功，以及——”
　　她停下手中的茶壶，狭长的明眸瞥向他的腰间。
　　“——腰间那枚刻有梁字的玉佩。小女子小小伎俩，还望盟主见谅。”
　　他并无苛责，只是闻言从腰间卸下红缨玉佩。
　　“你果真与她甚是相似。”
　　他在手中摩梭着玉佩，似是陷入遥远的思绪。
　　“想必她，定是盟主挚爱之人。若未猜错，这三月之约也是由她而起。”
　　估摸着茶味正好，她才将温热的清茶递予他。
　　“不过是习惯罢了，如今清静起来反倒是觉得少了些许莫名的情感。”
　　她抬眼望着他深情的模样，心中已了然，多生了些同情出来。早听闻三年前，梁盟主以一人之力消灭武林大害，接替长兄之位，才担此重职。
　　怕是，他口中的女子——
　　她未明说，只是安静地呡了一口茶。
　　“就冲这片刻的安静，姑娘大约也是天涯沦落人了吧。”
　　他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咗。
　　“盟主天资慧眼，小女子自是不必隐瞒。只不过，小女子未能遇到如盟主一般痴情之人。”
　　她将茶盏放下。
　　“可我并不如姑娘所说的一般好，若是果真如此，她也——”
　　他哽咽住，缓了缓才开口。
　　“我待姑娘于知己，还望姑娘听我一言。今日前来的男子并非普通纨绔公子，请务必小心。”
　　注意到她镇定自若的表情，他忽然轻笑道。
　　“看来姑娘早已注意到了，梁某多心了。”
　　她摆了摆衣袖。
　　“不过是防人之心罢了，茶馆虽小，也见多了江湖各派武学。倒是盟主，待小女子如知己已是莫大荣幸，如今又为安危考虑，小女子实在是承受不起。”
　　说话间，他已起身。
　　“这样说，莫不是生分了许多。若是姑娘真心报答我，不如真正地为我弹一曲，这种靡靡之音实在是愧对了才女之名。”
　　她的目光里闪起一道灵光。
　　“盟主也是识音之人，不知可否再与盟主订下三月之约。”
　　他走到木窗跟前，扑面而来的风将耳边的青丝吹起。
　　“那姑娘，三月再聚，梁某告辞！”
　　再一个片刻，他的身影已消失于窗前，只剩下窗楫嘎吱作响，良久也安稳下来。
　　她起身将木窗阖上。
　　——靡靡之音？
　　大约是吧——
　　她阖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除了你，我不愿再为别人弹奏那一曲挽歌。

　　自那日之后，闹事的贵公子却是未能再见到他的身影，倒是花满阁的规矩又多了一条。
　　——每三月闭阁一日。
　　也有不为所动者偏要赶着三月的日子里来，都被原原本本地请了出来。
　　传闻中，当日的花满阁内只有一青衣男子出入，身形鬼魅。而后，阁内时常传出如女子呜咽的哭泣声与听罢断肠的琴声。
　　人人都说花满阁每三月就会有闺阁怨妇的亡魂游荡申冤。
　　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更是神乎其神。
　　即使如此，也挡不住每日到茶馆只为一睹京城第一美人芳容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