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普恩寺的顿悟 ...
-
自从张辉对顾情说了什么“到时候一定会娶你的”，顾情就一直处于郁闷却又无可奈何的状态。其实本来倒不是什么难事，顾情也不是什么哑巴，只要说清楚就行了，但是关键在于这个问题它说不清：张辉根本就不给顾情机会去说。每当顾情鼓起勇气要对张辉说的时候，张辉都会一脸“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略装作大人的样子拍拍顾情的肩膀，不给顾情任何机会地离开，顾情只是想仰天大啸：你丫的知道个鬼啊！
“青哥儿，下午娘去普恩寺，你也一起去。”顾情正在扒着碗里的大米饭，心里还想着要如何对张辉解释，吴婶的一句话顾情并没有听清楚，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青哥儿，你听到娘说的是什么了？”吴婶显然不满意于自己被忽视，顾情连忙抬头，诧异地看着吴婶有点愠怒的脸，吴婶拿筷子敲一下顾情，“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又在跑神了，你说就你这样，以后要是嫁出去了，人家谁喜欢啊……”
“行了，行了，青哥儿本来就是病刚好，跟着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老吴笑笑，给顾情夹了一筷子菜。
“去去去，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我嫁到你吴家一直受你的欺负，就是因为我娘家没有男人，我们青哥儿可是不能再受这样的气……”吴婶自己说得正欢，并没有注意到被饭呛到的老吴和顾情，而后接着道，“而且人家说普恩寺许愿很灵的，来年向佛祖给青哥儿讨个弟弟，以后看谁敢欺负我们青哥儿？”
顾情和老吴面面相觑，只得什么话都不说，想着吴婶说着说着自己无聊也就结束了。然而结果他们都没有猜错，但是吴婶的唠叨却是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去普恩寺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思想的教育，或许是曾经遇到过目露凶光的和尚，顾情上一世并没有去过寺庙，相反对于寺庙却有一种莫名地恐惧。
吴婶带着顾情走过两个村，翻过一个山坳，最终站到了一个小小的庙前。顾情心里有点郁闷：这个寺庙可真是好寒酸，就连“普恩寺”的三个字都有点模糊了，字虽然都是黄色的，但是顾情敢打包票这几个字没有一个是烫金的……
吴婶没有给顾情很长时间去观察，拉着顾情直奔拜佛的大殿。吴婶取出六根香点燃，分给顾情三根，顾情跟着吴婶将点燃的香插入香炉。而后就和吴婶一起退回到佛像下，顾情因着第一次见到佛像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三尊大佛，朝着吴婶笑笑，不等顾情有其他的动作，吴婶就拉着她跪在了大殿上，吴婶开口：“低头，不要对佛祖不敬，跟着娘做。”
顾情只得斜着身子，学着吴婶的动作：合掌，闭眼，静念，俯身，磕头，起身，如此循环三次，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愿佛祖保佑你……”顾情跟着吴婶一起到知客师那里取护身符，知客师对着吴婶道，随意一瞥便看到了一旁眼睛里充满好奇的顾情，“施主，在该来的时候来，自然会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一个人总是有一段路是要自己走，熟悉的人也不会时时在身旁，但是过后回过头再去看那些孤单无依的日子，又何曾不是快活的，值得的？家来之，则安之吧。”
“请问师傅上下？”感觉到身边孩子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吴婶故作有学问地道。
“贫僧不足道也，只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怨气太重，实在是不忍心她被心魔所扰，故而开口，仅此而已。”老和尚摸着自己的长胡子慢慢地踱进里殿，吴婶撇撇嘴：说白话就那么难么？
吴婶被老和尚堵得心情正郁闷着，使劲儿将顾情拽出了大殿，顾情的头脑里还是一直在盘旋着那个老和尚的话：离开、留下随命，他是要我随遇而安、乐天知命么？那么就是……最起码现在我是回不去了？
顾情这时候突然错愕了。她以前或许也知道她可能回不去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放心，总是会回去了，现在才不过几天，终是会离开。自己就像是一个信教徒一般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破灭的幻想，虽然心里明白可能会破灭，但是此时此刻，它骤然破灭，甚至消失得无处寻觅，还是让让顾情一下子没有了依靠。顾情想及还在等着自己相亲的顾妈妈，想到做菜万分好吃的顾爸爸，想到那些在自己烦闷会给予安慰开导的朋友们，想到那个虽然污染严重、人情冷漠但是很是亲切的现代，咸咸的泪水的一滴滴地无节奏地落下来……
“说的都是什么，是谶言么？我还以为他会说你八字轻，让多上点香火钱呢……咦，青哥儿怎么哭了？”吴婶这时候才注意到顾情脸颊上和眼眶里正在落的泪水，有点慌乱地用袖头给顾情擦着泪水，“青哥儿，告诉娘，是不是那个老和尚吓到你了？”
“不……不……不是……”顾情声音还在颤抖着，使劲儿甩着头：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都是那个送梨膏的女人，你是要下地狱的……
“青哥儿，你开口……开口说话了？”吴婶欣喜地望着顾情，眼睛里冒着的都是不可置信，双手猛然扣住顾情的肩膀，情绪有点有点失控将顾情拥入怀里，顾情正要开口，吴婶细细碎碎的话就涌出来，“我就知道……我们青哥儿不会这样命苦的……不会的……”
顾情并没有听进去吴婶的什么话，满心还想着回不到现代的苦痛，眼眸里全都是酸楚，似乎是长久压抑的情绪都堵在一起了，使劲儿推开了吴婶，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纷纷落下来，顾情感觉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但是梦有这样真实的么？
“我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是我？我怕啊，真的好怕，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到底要怎么样？是不是即使我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无法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有谁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梦？”顾情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吴婶在一旁被顾情的表现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孩子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为什么我这个做娘的一直都不知道？
“青哥儿，怎么了……”吴婶试图走近青哥儿，“不要吓娘，有什么事儿告诉娘，娘帮你……”
“啊……”顾情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耷拉着的小脑袋，不停地摇着头，满心的委屈和怨气都化作了一声大吼。
虽然顾情的一声大吼成功地吸引到了来来回回上香施主的目光，但是顾情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青哥儿……”吴婶看着顾情那般的心痛，自己心都要碎了，也蹲下，将顾情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青哥儿乖，不怕，都不怕，一切都有娘和你爹在……”
顾情这时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瑟瑟的身子感觉到怀抱的温暖，就缩得更狠了，小小的身子弯的就像一张弓，吴婶下巴抵着顾情的小脑袋瓜，对着顾情笑得很是温暖，顾情看着都忘记了哭泣，吴婶抬手擦擦停留在顾情脸颊上的泪珠，细细道：“傻丫头，这次哭够了么？起来，我们回家……”
顾情愣愣地随着吴婶起身，任由吴婶拉着自己朝外走，这时候心情蓦然轻松了不少，回头看看那座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殿，模糊中，顾情好似看到那个知客师在对着自己微笑，嘴微微张着，却听不到是在说什么……
“玉仪师兄怎么还站在这里？”香灯师师弟看着师兄还是双手合着，眼神却飘向远处，不觉问。
“一切怨气都出来了，自然会活过来的，阿弥陀佛……”玉仪低低头离开，留下一脸迷茫的香灯师师弟独自思考着。
有时候，我们会被自己固有的想法所禁锢，画地为牢般认定一个结果，苦苦追寻又如何，执着执念又如何，如果一开始的假定条件都不成立，一切有意义么？道理谁都知道，但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即使会有坏的预测，但它只是预测，一旦它出现在眼前，还是会束手无策的，谁又不是？
顾情脑子里一直都回旋着吴婶的“回家”两个字：什么是家？红尘紫陌，黄泉碧落，茫茫天地间，无论天怎样黑，有那么一盏温暖的灯永远在等待，应该就是家吧？
顾情低头拉拉吴婶的手，吴婶顿时身形有点颤抖，但还是尽量平静看着顾情，指着前面：“青哥儿，呐，你看，我们马上就到家了……”看着顾情还是一脸的迷茫，吴婶俯下身子，吻吻顾情的额头，顾情感觉有一种异样的热量涌入身体，不自觉开口：“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普恩寺的顿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