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98、六

　　回到酒吧，就看见兔子雪绒依旧维持着他十六七岁的人类模样，站在酒吧门口，和酒吧风格格格不入。
　　左一白一把把人拉进酒吧，随手关门，力道之大，让上面挂着的酒吧招牌都抖了三抖。
　　“站门口干嘛呢？”左一白一边把雪绒往里头拉，一边笑着问，“跟望夫石一样。”
　　“呸呸呸！”和左一白相处久了，雪绒一点都不怕他了，该炸毛的时候就炸毛，“你才和望夫石一样！”
　　左一白从善如流地点头：“对，我才是望夫石。”
　　反正到底谁才是望夫石，去了床上就知道了。
　　雪绒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跟你请个假。”
　　“请假？去哪？”左一白心头浮起淡淡的不悦，把雪绒拉到其中一个角落的沙发坐下。
　　原本还在检查大厅布置的老三老四十分有眼见，立刻拉着胡偲退场，去后面再次清点酒水去了。
　　“去看林姜，”雪绒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自顾自地继续说，“师父一直不回来，我想去看看他。”
　　“人类有什么好看的？”左一白不屑地说，“他有他师兄陪着，你别过去瞎凑热闹。”
　　雪绒急了：“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对了，当然不一样了，人家可是师兄弟恩恩爱爱的，你过去干嘛？当电灯泡？”左一白蛮横地拍板，“这个月的账单还没弄好呢，小五还等着你给他讲故事，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做，你走得开么？”
　　雪绒被他说得一时无言以对，想到小五，那倒霉孩子自从从吕医生的非法实验室里逃出来以后，就一直做噩梦，而且换了左一白他们都哄不好，认准了雪绒。
　　“再说了，”看雪绒眉眼开始松动，左一白及时补刀，“之前不是给你买了手机了么？有什么事短信微信电话都可以啊。”

　　等雪绒想起来自己根本还没林姜的任何联系方式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今天是H市里一个三百年道行的蛇妖的生日，蛇妖出手大方，早早就包了场，只让妖怪们进酒吧一起狂欢，人类客人全被门口那个“私人派对，非请勿入”的牌子挡在了外面。
　　左一白和蛇妖关系不错，狼王的名号说出去威风凛凛，蛇妖也是盘踞一方的妖怪霸主，做事都是狂霸酷炫拽的主，一见面就觉得兴趣相投，志同道合。
　　好兄弟生日，左一白自然是要拿出最好的酒水出来招待的，更何况这蛇妖不知从哪里来那么多钱，撒钱的时候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香槟塔一类的噱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左一白一直把雪绒叫做酒吧老板娘，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俩的关系，蛇妖趁着酒意，借着寿星的身份，趁机起哄让左一白喂雪绒喝酒。
　　雪绒连续被灌了三大杯鸡尾酒，里头各种酒混杂在一起，冲击力比单一的酒水要厉害多了。他连续三杯灌下肚，实在是撑不住了，趁着这群群魔乱舞的妖怪给另一个好友灌酒的空当，偷偷从那一群妖怪中溜了出来。
　　雪绒不善喝酒，此时已经是醉眼昏花，脸颊红得发烫，喉咙黏糊糊的，想咳嗽又咳嗽不出来。耳边一群妖怪起哄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争先恐后钻进他的耳朵里，加上眼前灯光不断变化着颜色，让他更加晕了。
　　他随手抓住在一旁忙着到处送酒的胡偲，勉强吐出一句话：“我去后门透透气。”也不管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晃晃悠悠扶着墙一路走到后门。

　　入秋之后，H市昼夜温差就大了，白天还有些热，到了晚上晚风一吹，手臂上起一阵鸡皮疙瘩。
　　雪绒被穿堂风这么迎面一吹，醉意登时就消了不少。他迷迷糊糊看到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声音，黑不溜秋的，看不清楚长相。
　　是客人么？
　　喝醉的雪绒并没有多想，习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不好意思，今天我们酒吧包场了，不招散客的。”
　　那个黑影依旧站在原地，夜晚的凉风从他背后呼呼地吹向雪绒，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脾气的雪绒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今天我们酒吧包场了，不招待散客的。”
　　那个黑影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呜啊呜啊地发出几声惨烈的叫声，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人用手给紧紧地掐住了，除了这意味不明的叫声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雪绒的酒意消去，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黑影，突然发现一件让他心脏一缩的事情——明明夜风吹到了黑影身上，黑影却像是铁铸成的一般，纹丝不动！
　　不对劲！
　　对比他自己头发丝和衣服被风吹得直往后翻的情况，这实在是大大的不对了！

　　“你到底是谁！”雪绒虽然修为不过一百多年，但好歹这几个月跟在左一白身边，气势上学了不少，如今故意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时间倒还真能唬住对方。
　　黑影还是没有动，依旧是呜啊呜啊地叫着，他叫声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近乎于哭了出来，配合着穿堂风的呼呼声，十足的鬼片氛围。
　　雪绒虽然胆小，但他背后可是相当于一个中型魔窟的酒吧，一点也不怕眼前这个黑影。
　　他大着胆子，一步步靠近那个黑影，想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的真面目给揪出来。
　　近了。
　　更近了。
　　雪绒伸出手，想要去碰那黑影。
　　黑影似乎看出了雪绒的打算，呜啊呜啊的叫声又急促又尖锐，就像是拿剪刀在金属上摩擦过一样，刺耳极了。
　　就在雪绒的手刚刚碰到黑影，黑影尖叫一声，整个身体像一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
　　雪绒慌忙缩手，手指上残留的炙热的灼烧感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黑影越转越快，最后啪的一声，消失在了雪绒面前。

　　雪绒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面前地上留下的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突然脑门子一凉，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回酒吧里。
　　从后门进了酒吧，就听见前面传来的各色声响，这无疑给雪绒注入了一支强心剂，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走到前面的酒吧里。
　　左一白此时和寿星蛇妖一起被众妖包围着，比赛吹瓶。
　　雪绒见他仰头喝酒的样子，心中的大石登时落到了地上，似乎只要有左一白在，他雪绒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从妖群外头挤到了里面，拉了拉左一白的衣袖，后者放下酒瓶，抬起手随意地擦去嘴角的酒渍，一手勾住雪绒的脖子，大方地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这举动无疑是一把火，扔进这群早就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妖怪们当中，燃起了更大更剧烈的反响。
　　“再亲一个！”
　　“亲嘴！亲嘴！”
　　“不亲嘴不是狼王！”
　　左一白呵呵一笑，没等雪绒反应过来就咬住了雪绒的嘴唇，舌头钻进雪绒嘴里，硬是把对方搅得一团浆糊，一点火星从齿间向上向下一路燃烧蔓延至全身。
　　一吻完毕，雪绒的脸通红通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左一白喝多了，看着雪绒笑的样子有些傻，大手一挥，让哥几个尽兴，自己则抱着雪绒去了后面。
　　一群妖怪相互对视了几眼，一起发出暧昧的笑容。

　　他们两个路过后门，刚才雪绒跑回来太着急，忘记关门，穿堂门一路呼啸着吹进来，风中带来的一股难闻的味道，把左一白的醉意一起吹走了。
　　他放下雪绒，让他在原地等自己，可雪绒不答应，主动拉着左一白的手，一起往外走。
　　“刚才就想和你说，我看到一个奇怪的黑影。”
　　“黑影？”左一白警觉起来，“怎么样的黑影？”
　　雪绒摇摇头：“看不清，黑布隆冬的一团，像人，不过风吹过来，他一动都不动，就好像是铁浇筑起来的一样。”
　　左一白左手拉着雪绒，右手则已经化成狼爪，随时准备好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就是这里。”雪绒指着地上那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说，“他刚才就是站在这里，我本来想去碰碰看的，结果一碰到，他就跟陀螺一样转起来了，然后就不见了。”
　　左一白吸了吸鼻子，那股难闻的味道更刺激了。
　　他听到雪绒说的话，咬咬牙，说道：“你敢去碰那种怪物？”
　　雪绒一愣，随后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我就是想看看那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左一白才不听雪绒的辩解，恶狠狠地说：“等会好好教训教训你！”
　　雪绒委屈地瘪嘴，不敢再反驳了。
　　左一白牢牢拉住他的右手：“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万一你不小心受伤了，谁给我疗心伤？”
　　这情话来得直接又突然，雪绒心中甜蜜极了，但嘴巴上还是有点小不高兴：“你别把我说的那么没用。”
　　左一白哈哈大笑，也不管地上那滩东西了，拉着雪绒的手就往回走：“是我没用！被你给套牢了！”
　　雪绒急忙拉住他，不让他走，问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不管了？”
　　左一白硬是把人拉着往回走：“不管了，反正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雪绒追问道：“那是冲着谁来的？”
　　左一白不高兴地啧了一声，重重地关上后门，把人往三楼房间带：“你不用管，以后那怪物再出现，你就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