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夜染思

99、七

　　林姜是卡在报道的最后一天回到学校的，他和陈祁南回到学校后，陈祁南把他送到了宿舍楼底下，让他多注意安全，自己就离开了。
　　拖着行李回到寝室的林姜，免不了被寝室另外两个人戏弄——赵仁依旧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在自修教室抢占了一块风水宝地，日以继夜地努力学习着。
　　张方正躺在床上滑动手机屏幕，一看到林姜来了，立刻嚷嚷起来：“生姜你怎么现在才来！去哪里鬼混啦？乐不思蜀都忘了寝室兄弟了对不对？”
　　林姜见惯了张方人来疯的样子，也不理他，只是把行李从门口拿进来，放到一旁。
　　张方看他拿着脸盆抹布要去厕所打水擦桌子和床板，立刻从床上蹿下来，围着林姜罗里吧嗦地八卦：“送你来学校的那个男的是你哥哥么？没听说过啊，长得挺帅的。”
　　林姜皱着眉，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有人送我回来的？”
　　张方大声回答：“隔壁小六回来说的啊，他刚从学校外面的超市买东西回来，说看到有个男的送你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你哥哥。”
　　陈祁南自然不是自己的哥哥，林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承认吧，可陈祁南并不是自己的哥哥；不承认吧，张方一定会问个不停。
　　于是他干脆闭口不答：“你别那么八卦，妹子不会喜欢的。”
　　这果然是张方的一个痛脚，他站在厕所门口故意抹去不存在的眼泪：“小生姜，你别说了，我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恩？”林姜没听懂，他接好水，绕过一直堵在厕所门口的张方，走到自己位置上，拧干抹布之后爬到床上擦床板和扶手。
　　张方跟着走到他床前，指了指一旁一直忙着打电话的刘舒：“看看，桃花来了！”
　　林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刘舒嘴角上翘，鼻翼微动，眉眼弯弯，脸上虽然没有写字，但摆明了一副“大爷我有女朋友很幸福”的架势。
　　“周虹？”林姜可没忘记这一年来刘舒每次寝室夜谈会的时候都会提起的名字，他由衷为好兄弟感到开心，“终于成功了啊。”
　　“才不是，”张方摆摆手，凑到栏杆旁，小声说，“是个大一新生，听说在高中的时候是刘舒的学妹，前段时间不是大学新生军训么？刘舒正好路过，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林姜免不了鄙夷了一下刘舒：“上学期还说这学期要鼓起勇气和周虹告白的，结果居然有女朋友了，而且还不是周虹，啧啧，男人啊。”
　　“喂喂喂，小生姜，你别把自己也骂进去啊！”张方指出林姜话里的错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急道，“哦，对了，我也不是这种人啊！”

　　那边，终于打完电话的刘舒放下手机，走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张方回答道，“生姜同学回来了，我们寝室人又聚齐了，按照规定，应该一起下馆子搓一顿了吧？我给赵仁发短信。”
　　“要不然就改天吧？”刘舒制止了张方打电话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答应了婉婷今天一起出去吃饭的。”
　　林姜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张方说的事情，问道：“婉婷？你女朋友？”
　　“恩，”提起自家女朋友，刘舒脸上是化不开的浓情，“她刚军训完，带她吃点好吃的补补。”
　　张方不乐意了：“我说你有女朋友就算了，这可是我们寝室的传统，你和你女朋友天天一起吃，今天分开吃个晚饭又怎么了？”
　　刘舒也不高兴了：“我已经答应婉婷了，怎么可能不去？再说什么传统，也就大一大二吃了四次而已，少吃一次又怎么了？”
　　张方忍不住推了刘舒一把：“靠！你还是我们兄弟么？一起吃顿饭都不肯！”
　　刘舒握紧了拳头，但终究还是没动手，他看着生气的张方，最终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你们吃的开心。”
　　张方气得直接摔门而出，临走时还骂骂咧咧：“什么兄弟！见色忘义！前两天还说喜欢周虹，现在有个妹子凑上来就要，也不管香的臭的！”
　　刘舒的动作一停，随后又继续。他把钱包太阳伞等全都放进包里，背着包走出没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走回自己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红绳，戴在了手上。
　　林姜眼尖，看着那一截明晃晃的红绳挂在刘舒小麦色的手腕上，叫住了后者：“刘舒，张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刘舒抬起右手，食指挠了挠鬓角，“他就是这么个人，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般计较。”
　　“要不这样子吧，”林姜盯着那根红绳，开口道，“如果你和你女朋友不介意的话，带着你女朋友一起，我们五个人去吃饭，怎么样？这样你陪你女朋友吃晚饭，张方也不会生气了。”
　　刘舒认真地考虑起林姜的意见，最终，他点点头：“好，我打个电话给婉婷，要是她没有意见，我们就一起吃晚饭。”

　　在等刘舒接自己女朋友和他们汇合的时候，林姜拿着手机犹豫不定。
　　要不要给师兄发短信，告知他刘舒手上也戴着红绳呢？
　　短信已经编辑好了，可是就在要发送的时候，林姜突然想到陈祁南双眼下那浓重的黑眼圈，最终还是把短信全删光了。
　　师兄为了这件事已经那么累了，还是自己先确定了再告诉师兄吧。万一只是普通的红绳呢？这年头情侣戴这个东西也挺正常的。
　　这么想着，林姜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刘舒和自己的女朋友手牵着手过来，两个人相牵的那只手上挂着明晃晃的两根红绳，随着两人行走的动作而时不时相互碰撞着。
　　真是让人忍不住举起手中的火把啊。
　　林姜在心中感叹着。

　　张方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看到刘舒和他女朋友来了，也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率先走了。
　　赵仁刚被林姜从自修教室叫出来，不了解情况，看张方先走了，自己赶紧跟上。
　　只剩下林姜一个人站在原地，替张方打圆场：“走吧，已经定好位置了，张方一早就喊饿了。”
　　“好。”刘舒牵着女朋友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林姜有些尴尬，手指揉搓了一下鼻子，眼神不自在地往另一边飘，自然也就没看到刘舒女朋友看向他的眼神，以及眼神中闪过的一抹杀意。

　　他们最终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土菜馆，因为是报道日的最后一天，土菜馆里到处都坐满了人，林姜他们运气不错，要了一个圆桌，远去多加一张凳子，有一个人要坐在过道里的尴尬。
　　落座之后，免不了要自我介绍。
　　赵仁对这些人情冷暖比较冷淡，在自我介绍了之后就不再说话。张方对刘舒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行为深深鄙视，报了一个名字也就不说话了。
　　看着室友求助又无奈的目光，林姜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好，我叫林姜，和刘舒是一个寝室的同学。”
　　“我知道，我叫吴婉婷。”女孩子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随后莞尔一笑，“我听刘舒说过你们好多次了，你们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张方在旁边哼了一声，不过没说话。林姜赶紧让服务员拿了两份菜单过来，一份递给吴婉婷，另一份则给了还未气消的张方。

　　“你们点就好了呀。”吴婉婷一边笑着说，一边把菜单递给林姜。
　　林姜摇摇头：“女士优先，我和张方一起看就好了。”
　　刘舒抓着吴婉婷的手腕，把菜单拿回来，说：“林姜说得对，婉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没什么好顾忌的，这里都是我的兄弟。”
　　吴婉婷抿嘴一笑，目光落到刘舒的手腕上：“你终于肯带这个红绳啦。”
　　刘舒忍不住抬起手刮了刮吴婉婷挺翘的鼻子：“还不是因为是你送的。”
　　“谁让你之前都不肯带嘛，明明是我送你的，你还跟我吵架。”越往后，吴婉婷的声音越轻，到最后隐隐透露出一股委屈的味道来。
　　刘舒哪还有工夫看菜单，亲昵地抱着吴婉婷，讨好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天天带着这个红绳好不好？”
　　“看什么呢你！”张方特地大声说了一句，手肘捅了捅林姜，“点菜了，都快饿死了！你不饿么？”

　　酒足饭饱，五个人从土菜馆出来，赵仁要回自习室继续看书，张方嚷嚷着要回寝室打游戏，林姜看他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担心他一个人回去半路出事，也和刘舒还有吴婉婷两人作别，和张方一起回寝室。
　　张方一马当先，歪歪斜斜地走在前面。
　　林姜跟在他后面，回想着饭桌上吴婉婷的种种举动，并未发现不妥。
　　按照吴婉婷和刘舒无意中透露的点滴片段来看，两个人在高中时就是学长学妹的关系，不过因为刘舒高吴婉婷两届，高中一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没想到等吴婉婷考上和刘舒同一所大学后，两个人再次见面，回忆起当时的年少轻狂，从此陷入爱河。
　　似乎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爱情故事而已。

　　“生姜，你在想什么呢！快点过来！”张方站在寝室楼底下，借着酒疯夸张地挥舞着双手，催促林姜。
　　“来了！”林姜应了一声，追上去，没想到半路突然杀出两个双眉倒竖的妹子，拦住了林姜的去路，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林姜自诩是个正直向上的好青年，平日里也不干什么缺德的勾当，不由问道：“你们是谁？”
　　左边的短发妹子率先问：“你是不是和刘舒一个寝室的？”
　　林姜点点头：“没错，你们找他有事么？”
　　“那个渣男！”右边的长发妹子突然吼了一句，“那个渣男他在哪里！”
　　林姜一头雾水，试探性地问：“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错，没找错人！那个渣男暑假的时候跟周虹告白了，周虹还答应了，结果一开学就找了大一女生，当着周虹的面劈腿，渣男！”
　　林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附近不少人已经向他们这边投来疑惑不解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妹子其实找的是刘舒，正对着林姜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林姜此时显得特别无奈与无力，对方是妹子，打不得骂不得，而且明显都在气头上，还说不得理，只能说：“我说，你们找刘舒就找他，找我有什么用啊？”
　　“找得到他还用得着找你么？”提起这个就来气，短发妹子上前两步，把怒气全发泄到林姜身上，指着林姜一顿骂，“那个小三把刘舒管得那么严，周虹的电话也不接，路上看到就跑，有本事找小三没本事承认啊！你们寝室真是有出息！”
　　林姜又不是圣父，逆来顺受，被人莫名其妙指着一通骂，立刻来气了：“你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刘舒做的事情就去找他，别有事没事就整个寝室一起骂。”
　　“我呸！男人都一样！”短发妹子不甘示弱，提高声音继续骂，“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刘舒有女朋友了，但是没听他说过和周虹在一起。你们有什么事就找当事人，别随便找个人就开骂，我不是你们的出气筒！”林姜懒得和女人动手，说完之后，直接绕过两个女生就往寝室走。
　　短发女生被林姜的举动给愣住了，但她最后反应过来，一路追到男生寝室楼底下：“你别跑！”
　　男生寝室只有下午2点到5点对女生开放，出入都要登记，现在已经晚上了，宿管员当然不可能让女生上去，直接把人拦在门口。
　　短发女生被拦着上不去，只好扯开嗓子喊：“你告诉刘舒，他在不当面解释清楚，我就去小三的院里帮他们出名！”

　　林姜才不管这些，他回到寝室，张方已经倒在自己桌子上，犹如一团乱泥。
　　林姜喊了他两声，张方没理，似乎已经睡死过去了。
　　林姜也不管张方了，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憋了一肚子气的林姜才总算缓过来。
　　他打开电脑，在一个空白的Word上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写上去，最后在红绳两个字后面跟了一个标注，连续打上三个问号。